韩歧看着江淮锦一脸愁容的走到他面前问道:“小兄弟是寒云门的弟子吧。”
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件事情要么是个乌龙,要么是个阴谋,但是此刻却也别无他法,便朝着江淮锦抱了抱拳,道:“小可是寒云门弟子,韩歧。”说罢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寒云门的令牌递给江淮锦,可江淮锦却看也不看,回推过去,仿佛对他极为信任。
韩歧便顺手将那牌子装了回去,江淮锦一脸慈祥的握着他的手,问道:“小兄弟来之前没有聂掌门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吗?”
韩歧无辜的摇了摇头,一脸的真诚,“掌门人身体有恙不便出门,大师兄一直陪伴在师父左右,此次便派小可前来,并无其他交代。”
韩歧自鄂多回来之后这是第一次在江湖中露脸,众人自认为是寒云门中年轻有为的弟子,又见他脸上没有惊慌的表情,心中也拿不准这个年轻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韩歧原本想着可能会有几个沉不住气的人先挑起事端,结果竟无一人多嘴,统统将目光锁向了江淮锦。
江淮锦叹了口气,放开了握着韩歧的手,对大家道:“天山诀本有上下两卷,江某深知它会带来杀身之祸,当年得到之后便和聂兄一人一卷保管,此事也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江庄主不练这人人都想得到的武功呢?”殷小惠略带疑惑的问道。
江淮锦轻叹一口气,道:“说句不违心的话,我们当年哪里不想练啊,当年得来这秘籍的手法并不光彩,江湖也因为天机老人的死很不稳定,我和聂兄弟商量等风波过了再说。这一等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想明白了,所谓的天下第一都是虚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不求那些东西,只想着儿子孙子平平安安的便好。”
江家出名的是刀法,江淮锦年轻的时候凭借着一把弯刀挤进了武林前茅,凭一人之力建立了如今的江家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是听说近两年来连连生病,身体已经大不如昔,又是老来得子,家中就一个宝贝儿子,所以他这番话说来,大半人都是信了的。
江淮锦接着说道:“上个月我与聂兄弟商量了一番,决定宴请群豪,将此事澄清,并将天山诀交于林盟主。”
江淮锦说着示意管家将一个木盒子递给林子哲。林子哲打开一开,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问道:“上卷?”
江淮锦点点头,道:“我得知今日寒云门来的只有这一位小兄弟之后便派人快马加鞭去请聂兄前来,还望大家能在寒舍多等几日,江某定当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么这位韩兄弟?”林子哲笑着看过来,“该如何?”
林子哲这个人朗眉星目,脸上线条刚硬,仿佛刻出来的一般,但为人却很温和,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韩歧。
“我与韩兄弟一路相伴而来,并无不妥。”说话的自然是唐青然。
林子哲稍微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唐青然会在此刻帮着韩歧说话,微微一笑道:“既然青然这么说了,那林某自然相信。”
场中其他人俱一惊,想来都没想过昔日扬名的这个少年居然和盟主关系匪浅。
林子哲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江家派出几个人守在韩兄弟门口如何,这样也能给大家一个说法。”他这样大方的说了这些话来,倒是大出韩歧的意料,原本还以为他会多绕点弯弯。
不过对此提议韩歧倒是没有意见,唐青然瞪了林子哲一眼,林子哲撇过脸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不定是门派内讧窃取了天山诀呢?”忽听一个女声传来,唐青然看过去,那女子穿着浅黄色的绸衫,一双大眼睛朝着自己眨了眨,正是崆峒派掌门的爱女,徐佳怡。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韩歧的身上。
“不,不会的,当日得到天山诀之后我和聂兄发誓,此事只有我二人得知,而且告之门下弟子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出乎意料,竟然是江淮锦替他说话。
林子哲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但大家看他模样显然是赞同了江淮锦的话,便无人再有异议。
江淮锦道:“大家远道而来,江某感激不尽,今日这里备了酒席,还请诸位赏脸。”
唐青然挨着韩歧落座,凑过来问道:“江老头儿说的那事情你知不知道?”
唐青然呼出的气让韩歧微微觉得有些痒,偏头侧过,道:“不知道。”
他的确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连聂玉良的模样都没有见过,令牌和请柬都是大姐直接交给他的,但是韩歧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许欢馨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是平日里分配任务却细致的很,按理说寒云门的底子肯定都被彻查过了,要么这件事情真的只有聂玉良知道,而他故意隐瞒了,要么就是聂玉良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被人摆了一道。
但是若聂玉良和此事有关的话……那么他独自一人前来也许会有些吃力,韩歧抿了一口茶,脸上神情越加严肃。
用过了席宴,韩歧和唐青然两人被带到了后院的房间里,韩歧身边自然无时不刻的跟着一个黏皮糖,林子哲看了他们一眼,对江淮锦道:“青然是我的兄弟,不如就让他跟着韩小兄弟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有了林子哲的担保。韩歧有些奇怪,但随后一想,唐青然两年前也算是扬名江湖的人,当时的林子哲也还不是盟主,两人交好也不是不可能,便也释然了。
江淮锦心想自家人本来武功就不高,若真有个事,那几个家丁还能困住韩歧不成,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唐青然和韩歧跟着带路的人往后院走,临走的时候冲林子哲竖起大拇指,做个口型,好样的啊兄弟,回头请你喝花酒去。
林子哲摇摇头,心想这人还是这么个古怪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粘上了那个寒云门的弟子,想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出门散步去了。
是夜,韩歧一个人轻轻拭擦着剑刃,心中难得的有些不平静。突然听到外边细微的动静,手腕微抖,利剑出手,刚指到对方脖颈又堪堪住手,“唐印?”
来人正是五弟唐印,韩歧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很少见你穿成这样。”
唐印低头看自己,一身猎户装,和平日出任务的时候打扮没差,不知道为何韩歧盯着他笑,顿时唐印有点毛毛的感觉。
韩歧问:“有事?大老远的。”
唐印这才赶紧的说道:“大姐让我火速赶来,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
唐印束起两个指头,见韩歧一脸严肃,咳了一身继续说,“寒云门被人灭门了。”
“什么?”饶是韩歧再怎么淡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也变了。
正在这个时候窗边再次传来响动,唐印一脸戒备,韩歧挥手挡掉了他手中的短剑,淡定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唐青然翻窗而入。
“你怎么知道是我?”唐青然乐呵呵的翻进来,“原本还想给美人儿一个惊喜,难不成美人儿竟和我心有灵犀?”
韩歧仿佛习惯了般的,并没有说什么,但唐印脸上明显不高兴,心道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出言还如此轻浮。
唐青然可没管韩歧身边这位小兄弟的怒目而视,径自走到了了韩歧身边,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韩歧温柔的笑了下,道:“这是……我弟弟。”
弟弟?唐青然狐疑的看了韩歧一眼,再看唐印,呆头呆脑的一个小少年,看起来年纪比韩歧小了许多,穿着一身猎户装备,非常的……唔,特别。
唐青然拱拱手道:“在下唐青然,不知道小兄弟?”
唐印不明所以,对唐青然露出一个笑容,“在下唐印。”
唐青然摸摸下巴,“唔……你弟弟倒是和我一个姓。”
唐印使劲的瞪他,韩歧瞧见了,轻轻的敲了下他的脑袋,唐印便不高兴的嘟着嘴也不去理会唐青然。
韩歧看他一身黑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青然找了个凳子坐在,也不避讳,拿起韩歧的杯子先喝了一口水,唐印冲他龇牙咧嘴,但反观韩歧,没有什么表情便也悻悻作罢。
唐青然道:“这是个大事情,关系到你调查的那些孩子的事情。”他若是还相信韩歧是因为好奇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唐印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哥,你告诉他了?”
唐青然一脸不明所以,看向韩歧,什么告诉他了?
韩歧轻瞥了唐印一眼,唐印就乖乖闭嘴了,心里不大为不忿,心道是三哥这次怎么这么鲁莽,就这么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一个外人?
实际上唐印这么想,倒是有些冤枉韩歧了,唐青然像个黏皮糖一眼跟着他,案子又不能拖拉,难免会让他知道一些。
韩歧叹气,“唐兄接着说吧。”
“哦。”唐青然应了声,接着说道:“我方才出去溜了一圈,发现江淮锦有些不对劲。”
“恩?”韩歧心说穿着夜行衣出去溜达倒也新奇。
唐青然没有看他表情,接着说道:“我方才见他黑灯瞎火的往后院子里走,便一路跟着,见他进了柴房,我在门口停着似乎有什么机关开动的声音,但是那里没有窗户,直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他出来。”
“那怎么和那些孩子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等他走后我跟着进去了。”唐青然面上表情有些古怪,“我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那柴火后面是个密室,我往前走了几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似说什么这个月孩子的数量已经足够了。免得打草惊蛇什么的。”
韩歧想了想,却没有说案子的事情,先问唐印道:“你什么时候走?”
唐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唐青然在这里该不该说,但见韩歧微微摇头示意,便知无妨,说道:“我这次本就有案子,大姐派我去晋城临水县。结果还没出发,你这边就出事了。”
唐青然心中疑点重重,他原本就怀疑韩歧的身份,此刻更是确定无疑,这个人不是寒云门的弟子,再听他和唐印谈话内容,也能推断一二。
这人应该是朝廷的人,可是朝廷的人混进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又听唐印继续说道:“我即刻就起程吧,临水县那边也耽误不得。”
韩歧起身,摸摸他的头发,眼中是浓浓的担忧,“你第一次接这么大的案子吧。”
唐印躲掉韩歧的手,不满的叫道:“三哥,好歹我也是和你们一同训练过的,别这么不相信我啊。”
韩歧笑的温柔,“不是不信,是担心啊。”
唐印叹了一口气,心道是你就当你的冷面书生不就行了,非要每次都跟自己这儿婆婆妈妈一番。
伸手握住韩歧的手,道:“三哥,我已经长大了,你也要试着信任我一次。”
唐印的身影渐渐的融到了夜色中看不见了,韩歧垂目,掩住了心中的些许欣慰,以及……丝丝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