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点头,说,“很难想象是吗?”
安翼没有否认,诚实地说,“是有点。”
一阵静默,陶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翼也是。
茶雾在空气中缭缭而上,陶然安静的容颜隔着氤氲的雾气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小然,不管怎样,我信你。”安翼说。修真之事虽遥远缥缈,但眼前这个人却是咫尺可见,是真实的。或许陶然真有某种神奇的际遇,以至于改变了容颜呢。
陶然有些懊恼地咬唇,怎么姐姐和君乐听到修真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可安翼的表情,不要说陶醉的那种梦幻,君乐的那种憧憬,就是最次的向往的神情也欠奉。难道说因为姐姐是女子,君乐是少年,心性多幻想,所以易接受,而安翼是理智的成熟的外科医生,所以觉得修真是不切实际的,如果不是安翼眼中的那抹认真,陶然绝对会认为,安翼是在敷衍自己,自己说的话,他并不相信。
或者说安翼理解的修真和自己认知的修真并不一样。比方说,功夫,谁都知道中国功夫,也认可中国有功夫,可是,功夫中的所谓内力,在很多人眼里就是骗人的气功了。太过神奇的东西,对于头脑已经被科学武装起来的人们而言,接受起来是有些困难。
不过,相信数据的人,一般会信自己的眼睛。陶然忽然对着安翼一笑,说,“安大哥,我会让你认可修真的。”
安翼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发现自己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陶然不知道他的一笑,对于安翼而言无异于满树的梨花在冰雪中忽然绽放一般,有令人窒息的力量。
安翼还来不及回神,便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神奇的景象。
无数的花,洋洋洒洒从半空中飘落,梅,菊,玫瑰,海棠,芍药,牡丹,桃花,青莲,芙蓉,水仙,桂花,紫薇,兰花,还有无数安翼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的花。
一朵极鲜妍的半开的花朵轻轻地沾在安翼的衣襟上,安翼像拾起一个梦一般,小心地把它放在掌心。那花像真的,花瓣上还有清新的露珠,鼻息间甚至弥散这一股似兰非兰,似桂非桂的花香,可那香气清毓幽逸远非人间所有。畅然呼吸一口,心肺仿佛被清泉洗净一般。
似乎感受到安翼掌心的热气,那半开的花一点一点地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绽放着,花瓣层层打开,外层是牛奶一样的乳白色,里面却是重瓣的透明的紫,如同最珍贵的紫色钻石一般,晶莹剔透。
安翼惊讶地看着漫天花雨中的陶然,这花不是魔术也不是幻觉,她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想忽视都不可能。
“安大哥,还需要我证明什么吗?”陶然微笑,笑容里隐约有些得意。第一次用长生决里的法术,没想到还很成功。他使的是一个很小的法术,本来用不了太多的灵力,不过,陶然为求真实,没有用幻术,这花是真实存在的花朵,也就下了他一番功夫了,好在效果不错。
安翼摇头,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瓣了,虽然他自问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也不忍见这样美丽的花坠落于地被人践踏。
“小然,我信你会的是神仙道术了。”
陶然闻言收手,这花雨的功用除了视觉冲击够大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处,鸡肋一样的法术,灵气消耗不大,在古代就是一般小修士常用来骗骗凡人的把戏。没想到放在安翼身上效果也非常好。
“这些怎么办?”安翼指了指地毯,桌子上的花瓣问。这些东西部处理肯定会招来旁人猜测怀疑的。
“这个好办。”陶然嘴唇一动,柔和的白色光芒一现,四周的花全不见了。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安翼忽然想起都大学时选修课时学过的一句诗,如果不是手中那朵颜色渐变的花和空气中来不及消散的清幽花香,他会以为自己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最美丽不过的梦。
“小然,我可以修真吗?”安翼的眼神说不热切那是不可能的,心情说不激动那是不现实的。长生不老太过遥远,可修真延寿却是咫尺之前。这个世间谁能矫情地说上一声不恋生,否则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是怎么来的。更何况如果自己不修真,与这个人的距离只能越拉越长。以前在值晚班时,某位叽叽喳喳的护士无聊捧着一本书念叨打发时间,里面一段话大意是,一个能活百年之人无法看见能活千年之人的背影。仙与凡的爱恋,如同洋流中的相遇的两粒砂,无论如何有缘却在一厘米的距离间擦身而过,注定只能是一个时间的悲剧。安翼当时嗤然一笑,笑那爱上仙人的凡人太过可怜,对于仙人而言,这段情不过是记忆的一点,于凡人却是一生的所有。他没想到的是,某一天,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安翼无法想象当自己鹤发鸡皮步履蹒跚时而他红颜依旧,也无法接受自己只能是意中人记忆册中薄薄的一页。时光能让红颜烧成灰烬,爱恋变为往事,再残酷不过,此时有一个留住时光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怎能叫他放过。
陶然暗自翻了个白眼,安大哥的智商好像也变低了,如果自己不是有意让他一起修真,怎么会有这么一番动作。
却还是点头说,“当然可以。”
“那什么时候开始?”安翼问。
陶然心道,安翼还真是行动的巨人,说做就做。
“安大哥,我还得请你先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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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斋醮作梁 掘井行丧安葬
一大早,陶然一行三人和简单的行李物品,主要就是书籍,旧物,陶醉的花草,嗯,还有两尾小鲫鱼就被一辆不大的车载得满满地驶入栖霞小区。
进门的时候被门卫拦截了下来,还是原来那个满脸青春的小保安。
从不高的车窗里见到陶然,明显得一愣,眼神扫过一旁的陶醉时,简直成直线粘在上面了。
陶然在一旁咳嗽了两声,很骄傲,自家姐姐嘛,好看是应该的。重点是,小保安眼睛里没有淫亵只有惊慕,不然,疑似有那么点恋姐情结的某人哪能坐得住啊。
小保安也是训练有素地,马上问,“请问您是去哪栋?”
“闲云居。”
“是你买了那房子?”小保安跳了起来,上次陶然是由刘中青送出去的,他自然没能拦截住。后来听说闲云居被贱卖了,他还很担心,不过,一两个月也没见人入住以为只是谣言,没想到他还是买了。
“你知道那房子是凶宅闹鬼不?”小保安往四周一扫,见附近无外人,压低嗓门问。
陶然好笑地点了点头。
小保安眼睛瞪得极圆,“知道你还买!”你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能把这么漂亮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陶然指了指后座,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我请了高人扫尘。”
小保安往内一看,果然见着了一个罩着一件金丝织成,前后各绣着一个八卦图形的金光闪闪的道袍,手里拿着一把白丝拂尘,长须冉冉的老道士半眯着眼靠在后座上养神。察觉到小保安的目光,眼睛忽地睁开,扫过复又半闭着,恢复一副高人模样了。
小保安被那样锐利的眼神一扫,心里激灵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让开。
陶然离合器一踩,汽车绝尘而去。
小保安目送着汽车远去的方向,心想,这高人看上去还挺靠谱,就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了。看不出来,这人还挺聪明的,知道请人扫尘。
车内,陶醉笑得前乎后仰,全然没有淑女的姿态,拍着手说,“安翼,你这样还真挺象高人的,再加一句,无量天尊,就更象了。”
陶醉夺过拂尘,手臂一扬,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无量天尊。’
惹得车厢里的几人哈哈大笑。
君乐原本抱着小鱼缸,笑得水都洒了出来。
安翼在一旁苦笑,当初听到陶然说,要帮个忙却跑到道具店去买东西就知道事情不妙。道袍花里胡哨,还有这胡子,白眉作得也太假了,现实中哪里会有这样的高人。出席化妆舞会还差不多。
陶然正儿八经地解释,“就是要让人印象深刻,这样才能把别人的注意力从鬼屋转移到‘天师’你身上去啊。”
自家人修真最不需要的就是太多关注的目光,人心难测。原本每每出事的鬼屋,你去住却啥事没有,难保不会有人好奇,好奇之下难免探究,探究以后留了心,每天闲来无事观察观察,万一观察各异样出来,那可是哭都来不及了。有了扫尘的高人就不一样了,不干净的东西被收走了,自然就没事了嘛。
陶然原来还怕刘中青事后后悔追究,没想到那家伙真的没多久全家就搬到加拿大去了,倒也省了他的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