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毫不犹豫地将世人眼中的绝世紫玉分成均匀的五块,按照兑,巽,艮,离,坎五行的方位设置在闲云居四周,只见空中紫如淡霞的微光一现,四散的如丝如缕的常人看不见的灵气象被一股无形的风吹赶,小溪细流般慢慢汇聚过来。
陶醉等人都已初涉修真,虽然不能直接吸纳周遭灵气,却能感觉到那种如泡在冰净泉水中的舒适快意之感。紫藤叶片上闪烁着绿色的微芒,吸纳着周遭的蜂拥而至的灵气,转合之后,羽叶上浮散着一层薄薄的轻烟。闲云居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象是提前迎来了春天,种子们欢快地从土里钻出头来,冒出嫩绿的芽儿;树枝上不断长出小小的新芽;草木的根深深地扎在土层中,快速地生长着,用心倾听,就能听见根犁翻土壤的声音。
陶然微微地合眼,灵台空明沉静,耳边听得到新芽在风中慢慢舒展,微风吹过房檐下的青竹风铃留下的脆响,呼吸间尽是木叶新生的清香。全身被灵气包裹,享受着那种与天地一起呼吸的感觉,人化作风的一部分,自由灵动地穿梭于树叶房顶天地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然才从那个玄妙的世界中苏醒过来,睁开眼,却见是曦微晨光中安翼一脸担心的模样。
陶然用神识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心中有些了然,问,“我入定了很久吗?”
安翼点头,“二十七天。”
陶然目光定定地望着安翼,“那你一直在旁边?”心里沉吟,居然入定了那么久,虽然在山谷底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这是在都市之中,被人发现那就大大不妙了。陶然现在分外地想要拥有传说中的能随意隐身的阵法,不然独自一人修真实在太危险,入定之后人事不知,万一象铁拐李一样被人烧了都没知觉就惨了。
陶然没有忽视安翼衣服上淡淡的露水结成的水汽,那是在屋外过了一夜才会存在的东西,心中一暖,很是感动。
安翼淡淡地笑着说,“那天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是入定了,老槐精说不能打扰,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也就没敢搬动你。”当初陶然忽然入定,安翼等人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却也没有奇怪,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长。放心不下,就在一旁守着了。
陶然微笑,心道,老槐精看来当真是个老实人。至于安翼,他待自己一向很好,非常好,是朋友更是兄弟。陶然自问异地而处,自己待安翼也会同样如是,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知己兄弟之义。有安翼这样的兄弟,陶然心中满足且感动,倒是没有多出其它的想法。
再说感谢未免见外,陶然舒展了一下筋骨,轻轻一步,人在下一秒稳稳地落在了莲池中的圆绿盘上,伸出手,摘了两个莲蓬。
“安大哥,接好。”陶然扔过来一个饱满的青绿莲蓬,安翼今非昔比,脚步一抬,身影移动,十余米的距离一步而至,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
陶然呵呵一笑,轻轻巧巧地走了过来,姿态飘逸轻灵之极,足下浮在水面上的莲叶纹丝不动,竟是微起半点涟漪。
“莲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呢。”陶然从莲蓬中剥了一个莲子,扔在嘴里,笑眯眯地说。人坐在离莲池不远的桃树枝叶上,象一只早起悠闲吃虫的小鸟。
安翼有样学样地坐在一根树枝上,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身轻之极,便大大方方地坐着,身体随枝叶起伏微微晃动,微风徐来,两腋生凉,竟有神仙之感。默默地剥开莲蓬,取出一粒乳白的莲子,清甜的口感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别是一番滋味。
陶然嘀咕了一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样的口福姐姐他们是享受不到了。
桃枝上的两人,悠悠闲闲地坐着剥莲蓬,心中一派澄明空静,世俗的烦忧爱恨竟是慢慢淡却。
晨曦中陶然的身上浮着淡淡的光芒,手指灵动地剥着莲子,雪白晶莹处竟分不出莲子和他的指尖。安翼心中莫名地满足,只觉得,即使只是这样单纯地陪着他过上一世,似乎也可以心满意足。
“安大哥,我入定的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陶然分开莲子,把里面的青绿色莲芯取出放进玉戒里。莲芯有清火通肾气的功效,这些莲花是陶然一株一株用灵气催生而成的,其上浮着淡淡的灵气,生出来的莲蓬除了味道好,对于普通人而言养身效果不亚于人参鹿茸。陶然家小业小,莲子中的绿芯也不愿意浪费,宝贝似地放在玉戒中,若被修道同行看见了,非惹来一通嘲笑不可。
安翼想了想,才说,“特别的么,君乐的老师曾来过一趟,陶醉接待了他,似乎是来讲让君乐做交流生的事。”
“交流生?去哪儿?”陶然皱眉,A中和好几个国家的学校建立了友好往来关系,君乐学习表现一向优秀,被选上似乎也不出奇。可是他这一学期都没正常上过课被老师看中就有些让人玩味了。
“是美国的一所私立中学,在那儿读一学期的书,如果表现得好,可以公费留学,甚至推荐入名校。”安翼说。
陶然笑了笑,心里有些得意,果然还是自家的孩子优秀啊。
“君乐怎么说的?”陶然比较好奇君乐的反应,这是一个很难的机会,增长见识不说,还能学到许多东西。虽然修真了,陶然也不觉得大家的生活就一定要围绕着修真转,生命延长是用来享受的,如果把生活禁锢在一味的修真里,那漫长的岁月岂不没了意义。世界上有趣的事情那么多,局限于一方小小的洞府,如井底之蛙一般埋头修炼怎么能真正体会到天道的奥妙与神奇呢。
“君乐现在还在考虑。”
如果换作以前,君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现在迟疑不定是因为心里有了羁绊么?对此,陶然心里是很开心的,这样应该是标志着君乐真正地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了吧。陶然想了想,心里有了计较。
手中的莲蓬只剩了一半,晨雾被朝阳一照,稀散在空中,耳中渐渐传来鸟儿的鸣叫,陶然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微笑。
安翼唇角微扬,“除了君乐的老师,还有一个人来过,你猜猜看是谁?”
陶然眼珠转了转,自家一向极少同他人交往,在外面似乎也没有牵绊,找上门来的会是谁呢?
看了看安翼微笑的模样,陶然犹豫着开口,“难道是在赌石场遇见的某人?”最近也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如果会有珠宝商过来问紫玉的事,似乎也不无可能,毕竟那块玉石虽然‘碎裂’了,却还可以加工成小件珠宝的。
安翼惊讶地看着陶然,点头,“来的确实是赌石场的某人。”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是那个竞价买玉的老者。”
“老宋?”陶然恍然,怎么忘了他呢,送钱来的,赞许地笑笑,还真是个诚实人。
却不料安翼摇了摇头,陶然奇怪,竞价买玉的老者,除了老宋,还会有谁。
“是竞价买那块奇怪绿玉的老先生。”
“是他?”陶然心中一动,难道这人能看出此玉的奇怪之处,他也是修道者?可是好像不太对啊,似乎那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修道之气,当然也不排除他是修道者的可能,或许他修为高出陶然许多,能隐藏身上的灵气,这似乎不太对,一个筑基期以上的修士会买不起一块玉石?陶然不太信。那么另一个可能就是他修为太低,以至于陶然不用神识根本发觉不了。
“他想买紫玉。”
陶然原来的推算是建立在那人能看透绿玉的奇异处的基础上的,既然想买的是紫玉,那他修道者的身份基本上就打消了,普通人也能看出紫玉的珍贵。
陶然立刻变得兴趣缺缺,挥了挥手,“就说咱们已经把那玉卖了。”
安翼笑了笑,“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人似乎不太相信。而且,前些天还在附近买了一栋房子,时不时来串门。”
陶然非常不雅地翻了翻白眼,明白了安翼的意思,这老者有蹊跷,“老槐精是怎么说的?”如果是修道者或是异类,老槐精自然也能看出些端倪。
安翼正欲开口,耳边却传来一阵儿童才有的软嫩呼声。
“哥哥,哥哥。”树下站着一个娇如春天才开的花朵般的小男孩,仰着脑袋看着树上的陶然,像雏鸟一样呼唤着,“快下来。”
陶然跃下树枝,抱起树下的小男孩,抚了抚他额头上细软的黑发,“糯糯吃了早饭没?”
糯糯摇头,亲热地在陶然怀里蹭了蹭,深呼吸了一口属于他的气息,安心地说,“哥哥,糯糯好想你。”陶然这次入定那么长时间,可把他急坏了。
陶然心中一暖,亲了亲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笑着说,“哥哥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