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的猜测虽不中却也不远矣,脑袋中慢慢回想自己吃下怪蛋,不,灵蛋后的种种。陶然觉得,这枚蛋给自己带了如此奇遇,虽然现在还没发现自己多了啥神奇异能,但视力变好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陶然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孩子,再叫人家怪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便自动地把凤凰蛋升了一级。
有了奇遇能做什么,他现在还没有想到,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至少能和小动物交流,不至于太过孤独。
陶然柔柔地抚摸着小麻雀的羽翼,脸上越发地柔和。其实,比起和同类相处,他更喜欢这些玲珑可爱的小生物们在一起。自己的一生,在别人眼里是很无趣的吧,或许,连对自己这个人,也只能有这样的评价,呆板无趣如同自己的工作。
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跟不上附近其他爱热闹的健康活泼的小男孩的脚步,大部分不生病的时候跟着姐姐玩,因此女生的关系还好一些。虽然是男孩中的异类但有个温柔漂亮的姐姐罩着,小时候的日子也可以说是很丰富多彩,即使玩的是女孩子们文静的游戏,还总被其他男生羞脸。姐姐原说自己会成长为女孩子堆中的贾宝玉,却不想敏感的青春期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孩女孩的课桌上多了条醒目的白色三八线。似乎在一天之间,陶然被孤立起来了,既溶不进男生的圈子又遭到害羞女孩的排斥,姐姐那时已经读中学。慢慢地陶然学会了和路边电线杆上的小鸟说话,和家里养的小狗谈心。还有就是,他学会了自己和自己相处。
陶然变得不爱说话,甚至是有些轻微的自闭。一向忙碌的陶爸爸并没察觉,儿子一向很安静一如早逝的妻子。细心的陶醉发现了,给弟弟找来一大堆自然地理类的影像资料,在奇妙的大自然的世界里,陶然变得开朗,却越发终究失去了和人打交道的兴趣。
很平淡地长大,陶然读书还是不错的,加上有个做建南医学院院长的教授爸爸,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压力从来就没有体会过。高考分数超过录取线几分,省下了父亲打点的麻烦。陶父深知儿子的秉性,学术方面的工作最适合陶然,这个儿子,天生就只能在实验室里呆着。所以,在临床和制药的专业选择上,陶爸爸很果断地为陶然选择了冷门的制药。中国的制药业不发达,就算是建南这样的大学毕业出来也不好找工作。留校的话,国内本科文凭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陶爸爸本人是日本京都大学留学生,目光放得很长远,很早就为儿子办妥了出国留学的事宜。
陶然的一生几乎在一开始便已经被规划好,他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顺着轨迹去做就可以了。他对此没有多大的反感,畅游山水的人生毕竟只能是梦想。相对于世故的繁华的热闹的所谓社会都市,他更愿意在实验室了培养细菌胚胎。
却不料,就在临近毕业准备好了出国的那年,陶然平静而平淡的人生,一下子便被冲击成碎片。先是父亲乘机往燕京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遭遇空难,当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接到了姐姐陶醉在滨海发生车祸,重病在医,生死未卜的消息。
一直活在父亲姐姐保护伞底下的陶然瞬间被推到了人世的舞台上,学习如何成熟。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把姐姐陶醉接回建南。然后,就是找工作。在本科满地走的现代社会里,冷门专业的毕业生工作并不好找。而且,陶然不会钻营,更不会察言观色,他被保护得太好。
最后,陶然在学校某位和父亲交好的领导的安排下成了建南图书馆里的一名管理员,和一群四十多岁的大妈们一起工作。花样年华的男子在一群大妈里自然很异类,却奇异地受欢迎。这样的工作很轻松,很平静,也非常的无趣,好在有海量的书,读书不会让人无聊……
此时,“叮咚”的门铃响起 ,陶然指头一动,小麻雀抬眼瞅了瞅。陶然微笑,手微微一抬,小麻雀乌溜溜地看了他一眼,扑楞扑楞地飞走了。
心里有些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呢。陶然的交际面并不广,在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几乎没有被人找的理由。汲着拖鞋,陶然随意跨出一步,却不想,这五米的距离轻飘飘一步便到了。陶然心下欢喜,脸上却还是自若。他从小练书法,最是讲究心底宁静。用在处事上却多了几分从容自若。
“安大哥?你怎么来了?”陶然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安翼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心下奇怪,想起了什么脸色忽地白了,“难道是姐姐出事了?”
安翼却是怔怔地望着陶然,没有说话,竟是呆了。
这下陶然更是急,“安大哥,姐她是不是出事了,你倒是说啊。不行,我去找她。”说罢竟是有夺门而出的架势。
安翼猛地惊醒,急急地拉住陶然,“陶醉她没事,她现在很好。”
陶然生性安静什么都看得很淡,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让他心神巨变,牵肠挂肚,那一定是陶醉,他相依为命,如姐亦如母的姐姐,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听到姐姐无恙的消息,陶然平静下来,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安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陶然把安翼请进家中,端出杯茶来。目光里难掩好奇,安翼是父亲的学生,从毕业后,虽说在一个城市里住着,但作为外科医生的他一向忙碌,甚少会来陶家。
安翼接过茶杯,环顾着客厅里的陈设,没有答话,却莫名地感叹了一声,“这房子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这个还是老师以前爱用的靠枕吧。”
“嗯。”陶然点点头,眼睛里有些酸酸的。沙发上的小靠枕还是姐姐亲自为爸爸缝制的,现在套上的纹案都有磨平的痕迹了。
“抱歉,小然,我不该说这些话。”安翼心中懊恼,原本只想唤起陶然对过去的回忆,却不料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陶然宽慰地笑笑说,“没事的,难为你好记得。我想,要是爸爸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安翼不语,如果,老师还在知道自己又登堂入室,怕是会气极。
静默的气氛让陶然不太自在,不知是不是错觉,安翼的目光里包含着太多他不明白的东西,本能地让他想躲。
“安大哥,有什么事?”陶然问。眼睛不自觉地移到一旁。
“没什么事。”这是陶然一贯逃避的小动作,安翼却觉得分外可爱,眼睛里不由浮现出笑意来。
“啊?”陶然惊讶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没事来找自己做什么,他不用上班吗?
安翼笑了,小师弟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什么话都放在脸上的。他当初读硕博都是在陶祁东的门下,那时导师的学生都是以师兄弟相称,陶然是老师的儿子年纪又最小,自然是大家的小师弟。“你已经三天没去医院,打你的手机又不通,我怕你出事,所以就找到家里来了。”
陶然恍然,自己几乎每天都会去医院看姐姐,难怪安翼会担心。只是,原来已经过了三天了么。小说里主角一入定就经常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估计自己将来也会使这样。如此的话,工作的事情怎么办,姐姐以后怎么照顾。
陶然皱着眉,愁眉苦脸。
安翼在一旁看着好笑,陶然的小习惯似乎没怎么变过,一遇到难题还是会啃手指。如果老师还在,估计又该被训斥了。
伸手把陶然的手指解救出来,放在手中。陶然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含笑的眸子,醒悟过来了,脸上一热。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实在不像话。父亲的斥责犹在耳边,陶然一时竟忘了把手抽出来。
陶然的脸色如初雪新凝,绯色的红晕一点一点沾染上去,极致的美丽几乎让安翼无法承受,下意识地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低头,陶然莹白纤长的手正安然地卧在手中,微微合拢,如一朵半开的白色莲花。安翼心神一荡,竟生出几缕绮念来。
“安大哥?”
熟悉的称呼终于让一向以冷静理智闻名济民医院的安大医生略略回神。
陶然抽出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翼什么时候也学会发呆的?
“怎么了?”安翼清咳了下,心里满是遗憾,面上却若无其事,一派镇定。
“我刚才说,等下去医院看姐姐,你要不要去上班?”
安翼恢复以往的冷静机警,立刻说,“我开车过来了,一起去吧。”
陶然不置可否,换了鞋和安翼出门。
走到沁园的时候,安翼去买了些吃的东西,细心如他自然知道陶然没吃早餐的。建大的食堂假期内除了沁园和南园都不营业,这两个食堂,记忆里陶然更喜欢沁园的食物。
假期里校外的车不能开进校园,安翼的车于是停在了一旁的广场上。
陶然还是第一次坐安翼的车子,觉得很新鲜,好奇地打量地下车内的陈设。
“安大哥,你这车经常有小孩子坐吗?”不然怎么有那么多小东西,卡通图案的小抱枕什么的。
安翼嘴角的微笑一顿,却没有回话,“需要我帮你系安全带?”
“哦,不用了。”陶然熟练地扣好安全带,以前坐陶爸爸的车子,没少受安全教育。
安翼有些遗憾地扣好自己的安全带,油门一踩,驶进了浩浩荡荡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