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三海和聂铃本以为这一计天衣无缝,一定能完成那个人的命令,却不想信云深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们。见信云深杀气四溢,原本平凡无奇的民间镖局瞬间褪去伪装,各人拔出武器,与信云深战到一处。
信云深杀人毫不留情,聂三海几人是早见识过的,这时候使在自己身上却另有一番不敢直面的锋芒。
他的招式不懂得藏拙,一掌一剑俱是杀招,甚至少见防守,一味咄咄逼人地进攻,气势尖利如另一把有形的剑刃,令人不敢直视,未交手时已先胆怯了三分。
信云深仗着轻功好,在这一片战场上空游走,一蓬蓬鲜血被他手中的长剑挑起,在空中挥洒。
聂铃一个不察,被一片温热鲜血撒到脸上,溅入眼中,她只得暂且退后,抬起袖子狼狈地擦着眼睛。
于一片血红的视野当中,看到那矫若游龙的少年身影,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对手的要害,利落地抽出,看也不看那倒在他脚下的一条生命,转向下一个目标……
聂铃从不觉得自己是坏人,和自己一边的这些人,也不是。他们也曾救助弱小,也曾锄强扶弱。她的叔叔聂三海的妻子,就是他从恶人手中救下的蛮族女子。在说书人的话本当中,这自可成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虽带着欺骗,却并未有失正义。他们并不想要信云深的性命,甚至不会危害他的身体,只不过那个人想见他而已。虽然这邀请见面的方式是匪疑所思了些,但那个人做的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为什么,会到这般地步?!
一个又一个她熟悉的人倒在她的身边,圆睁的双眼中尤带着恐惧,地面上蜿蜒的鲜血浸湿她的衣裙,也灼痛她的双眼。
这个出自名门正派的少年,楚飞扬的师弟,为何行事却如此乖张狠辣?只因为这一个意料不到,他们便付出了血的代价。
信云深手起剑落,将敌人斩杀殆尽。敌对就是敌对,他向来不爱在这种时候说些无所谓的大道理,更不爱听别人的大道理。
如果大师兄在,如果小放在,他们也许有更好的法子,可以不造杀孽,可以圆满解决问题。可他是信云深,这是他的方式。
他没有大师兄行走江湖的丰富经验,但是他有神准的直觉。他的直觉可以告诉他谁对他怀有恶意。在情花山庄手下吃的亏更让信云深警惕起来,绝对不让对方有动手的机会。
大师兄曾经因为他的善心弄到自己伤痕累累,让他看一眼便心痛不已。信云深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身上留下伤疤。
在信云深的眼中,江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对他好的人和对他坏的人。
只是他年纪太轻,尚未来得及想过万一他的直觉错了怎么办。
信云深的武功高出对方不少,一身杀伐之气又锐利无比,不过顷刻间便将聂三海的手下尽数毙于剑下。
他留了聂三海一条命,不远处的聂铃还在呆呆地坐着,信云深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而向聂三海道:“说,在背后指使你们的人,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聂三海重重地呸了一声,用血红的眼睛看着信云深,充满仇恨。
信云深眉头一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们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信云深!你出身名门正派却心狠手辣堪比魔教妖孽!我聂三海只恨不能亲手杀死你,替我的弟兄们报仇!你还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告诉你,你不配!”
啪地一声,信云深隔空挥了一掌,掌风扫到聂三海的脸,将他打得脸偏到一旁,吐出一口鲜血。
信云深脸色极为难看,愤愤不平道:“你们要暗算我在前,反倒怪起我来了,真是一群混帐东西。难道我就该由着你们暗算我?!想得美。”说完一脚踹倒聂三海,走向聂铃。
聂铃仍旧呆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走向自己的信云深。他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连衣角都是干净的,只一柄长剑上染着血色。
信云深走到聂铃跟前,却犹豫了。他本想挟持聂铃威胁聂三海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只是这样做,却好像真成了恶人了。
还不待信云深想清楚,聂三海却似乎看出了他的企图,在后面怒叫道:“信云深!你若还有一丝心怀正义就放了她!她只是个孩子!”
信云深被他吵得心烦,眉头又皱起来。那我也是个孩子,你们不还是要暗算我。真是混蛋。
聂铃依旧抬头看着信云深,双眸中除恐惧之外,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过去的几天时间,信云深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这太多次了,这种情愫,是倾慕。
信云深低叹一口气,止住脚步。
就算他们负他,算计他,他似乎也不该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还不等他想出别的法子逼问“那个人”的身份,身后突然传来“噗”地一声,聂三海嘶声惨呼一声,声音又突然弱了下去。
信云深猛地回头,却见一个本倒在聂三海身边的镖师居然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柄刀插到聂三海的胸膛。
“聂大侠,既然……敌不过对方,那就……再不能活的了……便是死,也不能出卖……那个……人……”那人燃尽了性命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倒在了聂三海的脚边。
聂铃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踉跄着扑向聂三海,一脸的血和泪,抱住取三海嚎啕大哭。
信云深看他们这样,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便将武器收了,心底对于那幕后之人却更好奇了一分,也更厌恶了一分。
聂三海被伤了要害,自知是活不成了,抓着聂铃的手勉强着道:“铃儿,不要哭,他……说得对。”他看了自己脚边的凶手一眼,“失败被擒了,就要用性命守住那个人的秘密。如果你被挟持了,我也许会忍不了,要出卖那个人。现在,我不用做这样罪恶的事了……”
“叔叔,你不要说了,你不要抛下铃儿一个人啊!”聂铃抱着聂三海哭得声嘶力竭。
信云深站在不远处看了片刻,也不知道聂三海是死是活,他也不想再管。至于那聂铃,他既然下不了杀手,也就只能不管了。
聂铃将聂三海抱在细瘦的手臂中,仰天嚎哭。信云深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一片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