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云深抱臂坐在清风剑派正殿的屋顶上,头上是皎皎明月,月光清亮如水,映衬得朗月山的夜色美不胜收。
他恍然想起去年某日,他也是站在高处,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抹修长身影。明明那时他刻意伪装,平凡普通,并不耀眼,为何他偏偏就将他看得那么清楚,只一眼便牢牢记在心中了呢?
信云深曾对情之一事不屑一顾,认为那种东西只是拖累,耗费心力却毫无裨益。若要他选择,他便只相信一种感情,那便是一见钟情。惟有一见钟情之情,才是情之一字的精髓。没有任何多余的考量,没有任何附加的杂芜情愫,只需在一眼之间,便驱散前世与今生之间的迷雾。如有一道无声惊雷,将那个人的模样刻入眼底,刻入心底。
他以为这样的情可遇而不可求,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出现,却不知自己早已遇上,早已在第一眼时,就被那个人掳获了全部身心。可笑他却为了自己永不满足的野心,使他伤痕累累,心灰意冷。
“云深,天色已晚,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伴随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
信云深笑了笑:“我在想大师兄的计划啊。大师兄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我怕坏了大师兄的好事,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他说着抬头望向站在身边的男人,他穿着清风剑派普通弟子的服装,一张脸也是平平无奇,“大师兄,你怎么敢呢?这其中但凡出现一丝差错,你都万劫不复了。”
易容成普通弟子的楚飞扬在信云深的身边坐下来,笑道:“置诸死地而后生。”
信云深叹道:“对付君教主和我爹那样的人,的确不狠不成。唉,云深在这里祝大师兄马到成功,赶紧收服你那位君教主,好好拘在身边,别让他和小放整天在一起黏糊了。”
楚飞扬挑眉看他:“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君书影和高放不是那样的关系。”
信云深不悦地道:“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便是不喜欢看高放对别人这么亲密。”说完极不耐烦地跳下房顶,将楚飞扬一人撂下了。
楚飞扬无奈地在他身后摇头:“你既然想明白了,为何不直接向高放说呢?他不是君书影,绝不可能随意拒绝你的。”哪会像他,情话说了一箩筐,人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信云深脚步一顿,后背都僵了片刻。
楚飞扬见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摸着下巴的几缕假须,自语道:“该不是不会吧,还是不敢?谁让你以前太过嚣张呢。自作孽啊。”
信云深既是不敢,也是不会。他不会说情话,却更不会坐以待毙。
楚飞扬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还在等着君书影自己踏入圈套,慕容骁的焚心门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竟有几个人谋夺他的门主之位,让他这门派主人无法再独自一人在外逍遥。
他只能暂时与高放辞别,日夜疾行赶回自己的门派。索性他回来得及时,那点不大的动乱还未成气候,慕容骁很快将事态平息下去。
还不待他喘口气,焚心门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信云深一身紫衣白靴,端的是翩翩少年,俊秀无双。
慕容骁见他神色不悦,知道他来者不善,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道:“信公子远道而来,竟然也不通知一声,好让本座提前准备准备。”
“不必。”信云深一摆手,“我看慕容门主事务繁忙,便不在贵地叨扰了。我来只是为了给慕容门主送一份大礼,礼送到了,我也就放心了。”他说着一抬手,他身后几名属下便抬了一个大箱子上前来,放在慕容骁面前。
信云深抬手掀开木箱的盖子,箱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人,竟是陆情。此时他昏迷不醒,蜷缩在箱子中间,脸色微红,呼吸略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骁一怔,手心不自觉地握紧,他看向信云深,终于不复之前的淡然镇定,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冰一样:“信公子这是何意?你把情花庄主怎么了?”
信云深笑了一声:“门主不用担心,陆庄主的性命无碍,只是他中了毒,终日不醒,一直昏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呢。听闻焚心门向来以医术见长,中了毒的陆庄主,自然是送到焚心门来由慕容门主照顾比较妥当。”
“你对他下毒?”慕容骁眼睛眯了起来。
信云深道:“门主果真是关心则乱,我不怪你胡乱猜忌。”事实上还真不是他做的。陆情的头上仍顶着情花庄主的名义,他只身一人在江湖上游走,以前在情花山庄吃过亏的那些人岂会放过他。
信云深救了他的性命,对于他被人下毒一事却没有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慕容骁继续跟在高放身边。
慕容骁接过陆情,对于信云深这个算计到他头上的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原来信公子只敢偷偷摸摸对高大夫身边之人下手,谁与高大夫亲密一些你便对谁出手?这便是你的用情之道?若让他知道了,你说高大夫会不会生气?”
信云深也微微一笑道:“这便不劳慕容门主担心了。只不过,慕容门主分明对旧情人难以忘情,却又要去招惹他,你说如果小放知道了,会不会与慕容门主就此绝交呢?小放可是最恨别人欺骗的。”
慕容骁心想你倒是个有经验的。他知道信云深也怕他做的这些事在高放那里东窗事发,所以才要威胁他。既然知道自己做的过了,为何不控制自己收手呢?慕容骁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也不想再与信云深多费唇舌,他面色不善地看了信云深一眼,抱着陆情转身回焚心门寻医问药去了。
信云深暂时赶走了一个敌人,心情无端地好起来。但若被高放知道了,只怕他会更生气。高放已经对他心灰意冷,若他再惹高放生气,只怕更吃不了兜着走。信云深就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矛盾煎熬之中,迎来了楚飞扬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