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帮我找了理由,但语气中的不善,我何尝没有听出来?
“那梅枝又是如何到此地来的呢?”我试探。
梅枝笑靥如花,“我自然是听说姐姐深夜赶来这地方,心下好奇,就赶来凑个热闹。”
我心头一突。
莫非,那黑影,那窥视都是梅枝?!
那我方才所做……
面上却故作镇定,“梅枝这消息可真灵,此时热闹凑完了,可以回去了?”我与她擦肩而过,昂首往前走。(首/发/晋/江)
她刚刚没有当场揭穿我,必有什么理由。所以我不能自慌阵脚。
现在想来戳穿我?怕是晚了,我人已经踏出院子了。
“慢着。”她果然是不甘心的,“梅枝想请教姐姐,这三更半夜的,姐姐来此地为何?”
终于问出来了是吧。
任何理由似乎都说不通我出现在此地。我背对着她,眼眸一转,一丝杀气终于没盖住,窜了上来。
是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我回头,用杨青玉的脸铁定不好看地妩媚一笑,杀气毕露。
梅枝眼睛一直盯着我,似乎是感受到了我身上冰冷的气息,下意识向后一退,眼眸中有些许慌乱。
就待出手一击!
那两个一直被我忽略的身影却向前一站,将梅枝护在身后。
我眉间一颦,看出这二人身手不弱。
虽不及我,但足够阻挡我。
要除掉梅枝,须得不动声响,造出点声势就完蛋。
要不就什么也不要做。
我气息一沉,又恢复那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杨青玉。
那两个身影却在此时忽然向我袭来!
我翻手运气,就待反击,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杨青玉不会武功,我出手岂不自爆身份?!
犹豫是很可怕的,特别在这个时候……
一瞬不决,我便被点上了穴道。
梅枝笑若桃花走近我,眯眼道:“姐姐,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孟青竹那般栽污你,你没有倒;婆婆那般讨厌你,甚至多过了我,却没赶你走;相公讨厌你,我百般纠缠他也无法休掉你;整个黄家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却能够厚颜活得上好。”
我嘴角微勾。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这个人天生不喜欢给自己找堵。自杀这种事情我万万做不来的。
梅枝语气一转,语调千转百回道:“你不走,姐妹们怎么爬得上去呢?”
是了,就是这个目的吧。
我却想不通,她不杀我,又是想做什么呢?
那两个武者只当我不会武功,穴道点得极浅,再过不了多久,我便可以自动冲开。
我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梅枝掏出一瓶药,掰开我的嘴巴灌下去。
□□?
不、不是!当我闻到那药水的味道时,我心中暗叹一声“栽了”。
媚骨惑心,梅枝给我灌的,正是那能将矜持女子变身为荡/妇的春/药!
我拼命朝外吐,一名武者贴着我的喉咙一捏,我一个气息不稳,就将嘴里余下的药水呛了进去。
完了……
当初在碧门,每个在碧箩山的女子,都有那么一堂课——试春/药。
这堂课,令得诸多女子从此将chun药的味道牢牢记住。包括我。
那般欲/火焚身的滋味,那之后在冰水中泡了一夜的后遗症,通通都成了通过这堂课的碧阁女子的噩梦。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例外,比如我们变态的碧门门主碧何。不过那是后话了。
我狠狠瞪着梅枝,后悔刚刚没有付出打草惊蛇的代价杀了她。
梅枝忽略我的瞪视,勾唇极其妩媚一笑:“但愿姐姐有个美丽的春/宵。”然后转头吩咐道:“你们将她扛去柴房。”又对另外一个道:“你去找个‘配得上’姐姐的人。”重重地咬了咬“配得上”,那武者会意,纵身而去。
另一个武者听令将我往肩上一扛,朝夜幕深处走去。
我抬眼看着梅枝的身姿越来越远,渐进飘渺。
到此刻,梅枝是怎样的计划我也大概明了了。无非是发现正室在某个地方与人偷情被发现,然后定一个不守妇道之罪。到时候证据确凿,谁都说不脱了。
我可以摈弃一切,却不能忍受她如同玩物般戏耍我。我不知道她会将我送至何地,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但我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我碧染不折手段的报复!
此刻,留得青山,我不怕无柴。
夜风拂过,扬起一股清新的土味。
这股味道如同甘霖般使意识渐进模糊的我清醒过来。
经过了一次春/药训练,对于此药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但梅枝分量下得极重,体内的药性终究还是用内力压制不住了。小腹串上一股潮热,欲罢不能。
我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梅枝遣人去找了“配得上”我之人,却不知会是谁?
我很快便知道了。
被扔进柴房之后,只听那武者将柴房的门“哐当”一锁,脚步渐远。
柴房初时一片黑,待过了一会,我隐隐约约能窥见窗户的轮廓,及外面透进来的微光。
刻意忽略跳动得飞快的心跳与满身细密的汗水,我竖耳等待梅枝为我准备的“大礼”。
不一会儿,柴房两度被打开,又被关上。
黑影……不止一个,缓缓向我靠来。
一股骚臭与搜水味传来,让我立刻联想到了黄府后门巷子里的乞丐窝。
呵,梅枝可真是会利用当地物资就地取材。
身体渐渐可以动弹,我微微直起身,靠在柴堆上,双颊发烫,喘着粗气。
若在白天,一定是一副媚人的姿容。
我细眯了眼睛,仔细看着来人,衬着微光,两个衣履破旧,形容邋遢的男人映入眼帘。
居然还找了两人来,梅枝真是“体贴周到”。
我闭上眼,微微平息。这二人靠过来之时步子缓慢犹豫,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一旦知道我的情况,恐怕就会同饿狼那般扑上来。
哪怕杨青玉这张脸再不怎么可人,我想乞丐窝的男人也是不会挑剔的。
事到如今,我全身酸软无力,体内欲/火燃烧。他们再靠近一点,保不准我会自己扑上去。
就这样了么?
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一个时辰前,我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为成功希冀满满之时,却不曾想到,那时候的我,已经被人盯上。
我想起了碧玉奶奶的留训:欲速,则不达。
过于心急报仇,以为抓着了机会,并未曾对周遭一切不确定人事进行调查。就如同梅枝,我以为我最了解的是她的背景,不曾想我忽略的何止一点点。
今夜可算一个教训?
身子越来越烫,我将整个后背完全贴向墙壁,借由墙壁的冰冷降温。
两个男人越发向我靠近,居高临下看着我,一只手朝我的脸伸了过来。
我无意识地想打开,抬起右手往柴堆里一伸,希望能折一枝当武器。
待到我摸到一物,身子猛地一僵。
我眼眸一抬,望向那一个伸手过来的乞丐,风情万种一笑。
正好窗户的微光照在我脸上,将我这一笑完全照射出来。因着这一笑,那乞丐更加肆无忌惮地伸手过来,就快要抚上我的……哦不,杨青玉的脸……
一抹亮光划过眼帘——“啊!!”一声痛吼传来。
柴房四周一定都是无人的,我相信梅枝自有她的办法。
望着手中的短匕,我哭笑不得。
当初进黄家之前,为了必要时的刺杀,我偷偷潜入黄府这疏少人在的柴房,将自己的匕首藏在了柴堆最深处。
没想到今日用它,不为刺杀,却是护己。
面前的乞丐男人捂着自己淌血的断腕,退了几步,满脸疼得狰狞地望着我。
另一个男人见同伴受伤,大骂:“臭娘们!敢反抗!”冲上来就是一脚!
我左手一伸推开他的右脚,然后又带着他往前一拉,男人被我拉得一个不稳身子前倾,此时我右手已出!
匕首没入胸膛,干净利落!
这才是我碧染的行事风格。
我轻轻一推,面前男人倒地,我没看他一眼,转眼漠然盯向此刻已退至门口的断腕男子,他满脸惊恐难以置信望着我。
不能留!
不能留任何知道我实力的人留存于这世上!
我眼眸一转,全身杀气毕露!
即便我不杀他,梅枝也留他不得。
所以,当我将匕首划过他的脖颈动脉时,我没有丝毫心软。
那个男人倾身倒地,睁着的一双眼睛在夜幕中微亮。我望着他,叹了口气,“害你的人不是我,记住。”做鬼也莫要找我。
见所有威胁不复存在,我硬撑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舒了出来,随即身子一软,顺着身后的木门滑下去。
整个柴房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将我体内的火完全燃烧起来。渐渐的,我已分不清,那血腥味究竟是他们的,还是那飞快流窜在我身体中的。
左手握拳,指甲刺破掌心,细微的痛楚微微刺激着我的头脑。我凭借着这一丝清明,抬起头来,望着头顶那扇门……
柴房十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荷塘。那是我现在最大的奢望。
柴房门锁在外侧,我奈何不得。垂下身子,后背与木门摩擦了一下,我无意识呻/吟了一声,声音竟然旖旎得像勾/栏女子的娇呼。
老天,你劈我一记让我就这么过去了吧。
迷糊间,房顶传来砖块碰撞的声音。一阵风透了进来……
好凉,好舒服。
我迷蒙着眼睛,隐约着看见一个人影飘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