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在水的正中央有张跟入画小LOLI一模一样的脸孔。
陆柒颜大约看了我的表情觉得奇怪,转过头去。
可就是那一刹那,洗砚池的池水又平静地躺回了池子中。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饿过了,眼花了?
意外的是,陆柒颜回过头来什么也没问,也没责备我,只说:“好了,你先回去吧,看看入画回去了没有。”
这算是体罚的赦令么?
我点点头,伸手去捞被我丢在脚边的昭言。
可是我一再降低手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捞了几捞也没捞着昭言,低头一看,脚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我吓坏了,哆哆嗦嗦向陆柒颜道:“昭言……昭言不见了?”
“什么?”陆柒颜的面容变得很不平静了。
我指了指脚下:“我刚刚就把昭言放在这里的。”
“放在这里?” 陆柒颜疑惑地皱眉,在放字上加了重音。
那个,对于“放”这个字我到底该怎么解释呢,说入画偷偷拿馒头给我吃,昭言因为吃醋也跟了过去,然后两个人开始: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
…… ……
接着文斗变成了武斗,入画一招葵花点穴手把昭言定住了,然后入画跑了,入画尖叫,我拎着昭言去找入画,然后我把昭言放在了这里……
过程狗血先不说,入画如此重情重意,冒着陆柒颜之大不韪送馒头给我吃,我怎么可以出卖她!
大约我迟疑了太久,让陆柒颜有点不耐烦,他又问:“之前你们遇到什么事情了?昭言被打晕了?”
算是被打晕了吧,我点点头:“昭言被打晕了。”
“被谁打晕的?” 陆柒颜又问。
想想入画那么情深义重,我决定替她把这个黑锅背下,于是一梗脖子,斩钉截铁道:“我!”
“你?!”陆柒颜看了看我,淡淡问道:“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看到我偷懒把沙桶扔下了……”这个理由是想都不用想的,但是我故意说得吞吞吐吐,以显示我的心虚,加强故事的真实性。
也不知道陆柒颜信不信,我在他脸上一点表情提示都找不到。
半晌,陆柒颜淡淡道:“好了,你回去吧,看看入画回去没有,如果入画没有回去,你就……”
顿了顿,陆柒颜接着道:“你就去找你二师姐。”
那个通常情况下气场温度都在零下的孟如烟师姐?我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不过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感谢楼十九同志的絮絮叨叨,我居然没有非常迷路,天刚黑就在前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除了陆柒颜的,别的房间都有一点昏黄的灯光,我的房间却只一片漆黑,用脚趾头想入画也不会在里面。
虽然如此,我还是冲着黑洞洞的屋子喊了两嗓子入画,果然连回声都没听到一点。
心里因陆柒颜同志的那句“也许入画已经回去了”而衍生出来的一点希望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拖着沮丧的脚步去找那位冷艳的二师姐。
犹豫地,我徘徊在两个门口,实在不确定这两个屋子,到底是哪一个是二师姐的,哪一个是三师姐的。
想了想,我在其中一个窗口站定,小心地舔湿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凑上眼睛向里面看去。
以楼十九的名义保证,我并不是有意想听墙角什么的,我只是想确定下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而已,否则冒冒失失地敲开三师姐的门我该说什么好呢?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这屋里竟然有两个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那女的正在给男的穿衣服。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肯定是三师姐跟苏清觞。前天晚上看他们就有点歪歪腻腻,没想到这么快就滚上床单了。
仔细一看,女的果然是三师姐罹飞雪没错,男的脸一直朝里,又隐在灯影暗处,一时还看不出是谁,可是看那身形,似乎比苏清觞高了那么一点,也妖孽了那么一点。
我开始动摇地想,难道是楼十九这个妖孽?
可是罹飞雪不是对苏清觞有意思么,怎么可能跟楼十九滚床单呢?再说,楼十九虽然教学方式令人发指,可也从未听说他在个人作风方面有什么问题啊。
我正在努力为楼十九开脱,那人突然转过脸看向这里,我下意识地撒腿就跑。
那人不应该是楼十九,也不可能是楼十九,我告诉自己,可是除了楼十九谁还有那么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又有谁有那么两扇黑亮如羽的睫毛?
心乱得一塌糊涂,最后看到的那个镜头一直在眼面前不停地倒带、重放,倒带、又重放,又倒带……
我一直一直地跑。
这三年是一个人跟那群妖怪捉迷藏捉惯了,总是习惯在奔跑中思索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跑着跑着,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BIAJI”就跟地面来了个零距离接触,向一张纸一样与地面亲密地贴到了一起。这一摔不要紧,脑袋竟被摔灵光了——那一定是我眼花了,之前我不就是眼花过么,竟然看到洗砚池的水像一块布一样飘起来,还妄想袭击陆柒颜。
试想,水怎么可能像一块布一样飘起来呢;同理,楼十九怎么可能跟我以外的女子有JQ呢?
我终于说服了我自己,于是把脑袋从地上拔了起来,去寻找把我绊倒的恩人,它让我想通了这么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得好好的感谢它!
今天月色很好,很快我就找到绊我的恩人乃是洗砚池的池沿。
可是不对啊,若是我被洗砚池的池沿绊倒的话,那么我倒下时发出的声音就应该是“PUTONG”而不是“BIAJI”,而且我此刻也不应该干干爽爽的蹲在这里,而是落汤鸡一样泡在水里才是。
想不通,我非常想不通,于是我深情地抚摩起洗砚池的池沿来,拜托它跟刚才给我灵感一样再给我神启。
“滴不尽,相思的血泪抛红豆~~~~~~~~~”洗砚池的池沿果然通灵,竟然缠绵悱恻地唱了起来,声音低而幽怨,哀婉,、凄绝。
可是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开不完,春花春柳慢画楼……”我还没琢磨过来,就有听到一句,这回我算听明白了,感情根本不是洗砚池的池沿同志唱的,因为声音来自我的后方。
我一回头吓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就像一个戏子一般,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珠翠满头,长袖斜拖。
款款地,她舒展开身体,又是一句:“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唱到“后”的时候她一挥长袖在半空中点出一水球出来,水球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映射着月亮的光芒,莹白,清透。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
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她就那么旁若无人,全神贯注地唱着,眉眼间是不尽的风流,口齿间是无限的香艳。
她一边唱着,一边挥舞着如云的长袖,在半空出点出一个又一个水球,直把这一方池塘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
我死死盯着她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就看着入画、昭言和陆柒颜的面孔就杂技里变脸一样随着她每挥一次长袖,交替出现。
我确定,她是一个妖怪,可是我在她上找不到哪怕一点点邪气和恶意,她就像洗砚池的水一样,干净,平稳,甚至说暖暖生趣。
歌声落定,我疑惑地问她:“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把入画、昭言和陆柒颜怎么样了?”
她不答,只是神秘地一笑,长袖又是一挥,顿时那些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水球没头没脸地向我扑了过来,我赶忙闭上眼睛,保护这心灵的同时也是刺探别人心灵的窗口。
感谢楼十九这么多年的辛勤教导,由于长期坚持跟那些大鬼小鬼、大妖小怪作斗争,我已经变得铜皮铁骨,外带力大如牛,刚刚那样一头栽在地上我都没觉得丝毫疼痛,可是我现在居然觉出丝微的疼痛来,似乎那些砸到我脸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水球,而是一个个细小的冰凌,它们锋利地割开我的皮肤,钻进我的皮肉。
渐渐我觉不出疼痛来,只觉得我被那些水包围了,铺天盖地,彻头彻尾。
我慢慢地走在水中,我没有腮,可是我呼吸自如;我不会游泳,可是我如履平地。
我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边纯净的水色,那个如戏子一样的女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让我无迹可寻。
是我穿越了,还是那女妖穿越了?
我前仰后俯,东张西望,最后远目,然后挠头。
我想是我穿越了,因为我身边的景色根本与楼山风马牛不相及,只是一片空灵的水色,空灵到没有一点杂质,近如此,远亦然,无际无涯。
也没有声音,周围静得可怕,仿佛这并不是人间,而是开辟鸿蒙前的最原始最原始的存在。
一片透明,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