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声低喝:“起——”
我便身子腾空,扑腾着手脚,却悠悠飘到一双大手中,托着我,轻轻搁在他面前。
包先生低头一笑,我心中擂鼓,讪讪一笑:“包先生力气真大。”
“不敢当不敢当。”包先生垂眸看我,“我再瞧瞧你的镯子。”
“……”真像个登徒子。
我往后缩了缩:“我生得再丑,总能看出是个女儿家吧?”
没曾想包先生果然是登徒子,也不管男女,凑过来便又拽了我的手腕。我故技重施,抬腿要踢,被他提着胳膊生生拎了起来。再重重地搁下。
揉着手腕,我正要埋怨什么,他突然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勾着我往外走去。
我极力挣脱,生怕他发现了什么。包先生突然压低声音:“那是少宗主的镯子,你别挣脱,到我那里说。”
“我不信我不信。”先前你还说过白凤翎的坏话呢,怎么如今又换了副面孔。
“爱信不信。”包先生一伸手,将我拦腰抱起,扛在肩头,好似扛着麻袋似的。
我先是一愣,便又气又急地要挣脱,包先生却死死拿住我,不容我脱开,脚下生风,仗着离议事厅不远,将我扛回了他的小院。路上有人在看,他也不过说我们两个开玩笑如何如何,我要争辩,他却在我耳边说若我不配合他,他就大声喊出来我和白凤翎勾勾搭搭。
勾勾搭搭这词实在难听,我屈从了,等到了他的院子,双脚落地,我便抬腿踢人。他却没了威风,任凭我把他踢得嗷嗷直叫,满院打滚。我分明没踢到,他还是嗷嗷叫,好像我腿力非凡,我也没了气,坐在院中:“你说。”
他才起身:“你先说,你的镯子是不是少宗主给你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若是,我问你,少宗主是否打算和苏子枭合作?如果不是,这镯子是哪里来的?你从苏子枭那里出来是做什么?”包先生耐着性子问道。
我想了想,不知该不该回答,只好抿着嘴巴胡乱地抠着手,手也变得白了些,因着许久没有干粗活了,手指比以前好看些。我端详着自己的手,耳边的包先生嗡嗡道:“我晓得你不相信我,那我向你亮出底牌。我是少宗主的人。”
我瞧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不信?好,那你说说,你是谁的人?我才好说接下来的事情。”他好似被我气到了,好似被我扎了一针,跳起来,指着我鼻子便要我亮明身份。
我点点头:“我又不想知道你哪里的人。我也谁的人都不是。”
“那你点头做什么!”
“我听见你说话了,不要吼。”我存心要气死他,想想他引进来奇怪的人来,心中这要气死他的想法就更为笃定了。
“若是你的手镯是少宗主给你的,那我就要保护你的安全。近日苏子枭总是发火,心情不好,你不要总去找他,小心他看你不顺眼就拿你炼丹。”
“吓唬谁?”我心底却惴惴不安起来,面上撑着笑颜。
“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包先生耳朵一竖,黑脸变得更黑了些,又将我拦腰抱起,抡圆了胳膊将我扔到空中。
我一头扎进一片绿叶中,脑袋不知碰到了什么,有些疼。揉揉头,欠起身子,才发觉我一头敲开了个西瓜。我头顶是一片淡绿的结界,我瞧得见下面的一切,也瞧得见四周的西瓜。
嗯?包先生将我扔上他房顶做什么?
我正要四处寻觅地方下去,却见不远处,一道流光投入院中,周先生抚着胡子,走近包先生。
我急忙趴倒。
周先生笑道:“听人说你将小前辈强行带到你院中来了?”
“小前辈说要吃西瓜,我就带来了,吃完了就走了,”包先生双手一摊,笑嘻嘻指着我这里道,“周先生想吃我可还不给,我这西瓜金贵得很,不是小前辈开口,我还要藏个把月呢!”
我顺手探过被我一头敲碎的西瓜,有几瓣大个儿的没碎,我拿来啃着,一时间也摸不清楚具体如何,只好旁观。
周先生抬眼往我这边瞧了瞧,我后背一冷,可他像是没看见我一般,我便放心地啃西瓜。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眼神凌厉,十分害怕。
我分明应该相信他才是。
“小前辈年纪幼小,苏前辈将她托付我来照顾,你可记得?”
“你看你这人实在抠门,连个西瓜也不让人吃,算哪门子照顾。”包先生往地上一坐,“你冲冲地来了,就为了个西瓜向我兴师问罪?”
他这人真是胡搅蛮缠,周先生分明是来找我,却被他说得好像周先生来找西瓜。
我有心大喊一声我就在这里,但又隐约觉得会坏事,便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你我意见相悖,我能理解你不喜欢少宗主的心思,也能明白你不想少宗主亲自教授小前辈,但是把小前辈藏起来,就不对了。”周先生道。
包先生笑道:“我藏起了什么?我这人不喜欢白凤翎,和小前辈有什么关系?小前辈是白凤翎什么人?我这人不过狗屎一样的玩意儿,说话有什么用,周先生不必强调您的忠心,我们都是明眼人,看得见。您找小前辈,不如去玲珑前辈那里瞧瞧,昨个我才见她们一起走动,兴许是同辈的姑娘,又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起玩闹去了,你和我找什么茬子?”
“兴许小前辈藏起来了。”周先生上前一步。
我听他们两人讲话隐约觉得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我啃了半个西瓜,静静地看他们两人说话。
“周先生怎么?要搜一搜?”
“得罪了。”周先生沉声道。
“不知是周先生找小前辈,还是苏前辈找小前辈?”包先生字字轻巧,最后一字却沉沉压下,力重千钧似的。
“又如何?”
“你们不过是同一类走狗,为那名叫仙君的狗屁玩意儿四处奔波,所谓降临,所谓仙界,不过是笑话!”包先生厉声喝道。
周先生抬手,一道红光自手腕升起,成一圆环,朝包先生而来。红环腾空而起,笔直地落到包先生身上。
包先生被红环套在里面,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逃脱。
周先生进屋去,从窗户飞出件件家具来。
我愕然得不知如何是好。那红环逐渐收紧,勒紧包先生,包先生目光投向我,有些凌厉,也有些悲哀。
我往后退了退,不多时,周先生走了出来,捻着胡须将红环收走了,包先生摔倒在地,喘着粗气,歪过头看我,咧嘴一笑,一张黑脸更是又黑又红,一口白牙亘古不变。
“包先生?”我小声喊。
“你慢慢下来,屋顶有些高。”他抬抬手,“那老头可算走了,烦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