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我们跨入一个雾气氤氲的华丽宫殿。
我乍一进入,眼前立即一亮!嗬!天山果然不同凡响啊!真是一美丽的水晶世界呀!
整个宫殿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萦绕,如梦如幻,飘缈似云!满室的水晶折射出千条万条纯净耀眼的光芒,透过那氤氤雾气反射到我眼中,竟是一屋子的神秘和魅惑。
我正东张西望,瞧得津津有味,白苍耳却走到一个巨大的水晶面前蓦地停驻。
他的眼睛,因为闪烁着晶莹的水晶光,所以宛如明月清泉般明亮。
我将视线从他的皱脸上往下移,一下惊呆了!
天!好漂亮的大水晶啊!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有一米来高,大的简直不可思议!
我立即充满欢欣地扑上去,在那个水晶上面东敲敲西敲敲,惊讶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白苍耳十分冷漠地盯着我,听之任之。
我敲着敲着,越发好奇起来,将眼睛贴着水晶镜面,睁着眼睛往里使劲瞧,只见水晶里面似乎飘荡几团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羊脂美玉,好象浸泡着的白棉花,膨胀得象天上的白云。
我眼睛死死瞅着不放,手倒不闲着,四处幽灵般的游荡,忽的不知触到什么东西,那巨大水晶竟异光一闪,好似有了灵气般,“吱啦”一声,竟然裂开了一个缝。
天!内有玄机呀!
我紧张地盯了白苍耳一眼,见他还是置之不理,便胆大起来,好奇地眯着眼睛往里看。
仅这一眼,便足以让我马上晕倒。
你猜我看到什么?
天!天!天!
我惊恐地瞪着鸭蛋大的眼睛,身子重重往后面砸去,震得整个宫殿猛的一颤,也紧张得哆嗦起来。
水晶里面竟然躺着两个人!
他们似连体婴儿般的拥抱着,手脚紧紧纠缠,耳厮鬓磨。
那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妙龄女子。
那老人,身子弓成了一只老虾,将那女子紧紧抱着。
那女子浑身如水晶琉璃般透明,象纸般削薄,似是在沉睡,嘴角微微屈着,极其痛苦扭曲的表情。
心头如遭千斤巨石猛砸!用手猛揪着胸口,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天!天!天!
那女子竟然是张春花,或者说……是我?而那男子,竟然是李龙珞……老年版的李龙珞!
我和他!怎么可能?
我感觉快要呼吸不畅,心头还在剧烈震动。白苍耳却走过来,手指轻轻一弹,我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所引,随着他的力道,转眼间又稳稳立于地上。
他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冷地开口了:“怎么?看到你的前世,你竟这么惊讶吗?”
前世?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她,她是谁?她怎么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你想知道吗?”白苍耳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脸色也凝重起来:“那就躺进水晶棺去,你会找到答案!”
我一听,不由自主地斜了他一眼,十分明确的表示了抗议。
可他分明已经打定了主意,哪容我仵逆,手指又轻轻一弹,我便乖乖地跌入了冰棺,和那冰中美人十分迅速的合二为一了。
然后是冰水交叠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向我滚滚浸来。
我浑身被淋透,刚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只见漆黑的暗夜里忽然掀开一个巨大帷幕,一幕幕前尘旧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中交烁跳跃……
第一幕:从天上跌落人间,她转世为艾国荷娉公主,养在深宫,尊贵无比。
第二幕:十岁时,在烟雨朦朦的离人湖畔,与李百胜将军初相见,因厌他浑身杀戳之气,对他敬而远之。
第三幕:鸟石山山匪叛乱,入艾国皇宫行凶,他将她从断垣残壁的宫墙内抱出,二人渐生好感,情根初种。
第四幕:木兰山围场日日相处,郎情妾意,情意渐长。
第五幕:他又被父皇派往边疆,即将远行,她与他城外互诉离情,涕泪不止。
第六幕:父皇欲将她作为棋子,嫁与镁国太子,李百胜愤之,回京,与她共同面见父皇,父皇不允。
第七幕:父皇设下层层阻力,将她和他隔开,他被父皇逼离京城,沓无音讯。
第八幕:李百胜遭奸人陷害,新仇旧恨,忍无可忍,乃造反之,一路打来,所向披靡。
第九幕:她不忍见百姓遭殃,生灵涂炭,从父皇手中偷出兵符,将艾国奉手献上。
第十幕:艾国亡,她遭遇艾国民众唾弃,惶惶不可终日。
第十一幕:李百胜背弃与她之誓,又开始征战四野,血腥之手施于黎民百姓之身,她心如刀绞。
第十二幕:她以死相逼,血谏君王,然他一意孤行,只派亲卫前来安抚。她长跪于宗庙三天三日,终日泣泪,却无能为力。
…………
然后,是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将她的身心全部吞噬。她静静地流着泪,那泪一滴一滴的,都凝在了嘴间,挣扎了几下,全都成了冰。
她就那样置身于冰彻的悲伤中,一点一点的绝望,直至万劫不复。
荷娉公主的一生,就这样波澜壮阔在我眼前幕幕重演,她那股稚心之疼,我亦随之痛彻心扉。
最后一幕,永远的定格在那香烟缭绕的祠堂之内。
她瘦削的背影,笼罩在层层香雾当中,仿佛是一棵朽树,浑身都是枯枝烂叶,从里到外都烂得干干净净。
可枯树再枯,却逃不脱伐树人的毒手。
空气中突然“咝”的一声轻轻的细响,微小得几乎耳朵都感觉不到。
那寂寞的黑暗中,蓦地跃出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自横梁上掠来!
他们就地一滚,两柄寒剑便一左一右向荷娉公主刺去!
荷娉公主似有所觉,可她那时可能心如死灰吧?只是头一扬,在空中划了一个绝望的弧线,就那样,直直朝那身边的一柄寒剑堵去!
天!她为何不躲?干嘛要把身子朝剑撞上去!那不是找死吗?
我正替她着急,她的身躯却开始下坠,象断线风筝般,慢慢地往下飘呀飘呀。
直到跌落地上,她的眼睛还那样痛苦的撑着,长长的眼睫毛,象垂死蝴蝶般扇动翅膀。
她不相信地眨着眼睛,抖着嘴唇,对着刺客诧异道:“鹦哥……武哥,怎么……是你们?”
那个握剑的黑影浑身也一抖,别过脸去,似是有些不忍,但嘴上却倒硬:“不错!你这个不忠不德的……笑面虎,我……我们奉吾皇之命,特来……替天行道!”
她一听,嘴角咧开一个苦笑,一缕血丝从那里慢慢溢出,仿佛无瑕的美玉上辍着一枚袖珍的桃瓣,绝美而艳丽:“好,很好……真的是父皇派你们来的?”
那鹦哥和武哥只咬牙摇头,却是不答,怔了好半天,才慢慢转过身来,仰天无语。
我一看清他们,一下子又呆住了,脸上瞬间被惊骇淹没,如同见了鬼一般。
天!天!天!
那是——白千觞和黄云笙?
又好象不是!
可是他们怎么会拥有……和白千觞黄云笙一模一样的面容!
难道……难道……
那也是他们的……前世?
这个念头骤一浮出,我的身子竟猛的一晃,心彻底乱了。只觉得冷意顺著衣服布面上的缝隙慢慢沁进去,丝丝密密的,一点一点的荡漾开来……直到冰至骨髓。
原来,前世因,后世果,我和白千觞、黄云笙、李龙珞有着非常复杂的前世孽缘,可为什么轮回了七世,我们几人,却还要再次相逢,难道今世,又要缔结什么孽缘哀情吗?
想到这里,我眼前一黑,顿觉乌云滚滚袭来,瞬时闪电满布,密密下起雨来,将我的心淋了个透心凉。
仿佛过了许久,我才稍微缓过口气来,忽然想起已经遇刺的荷娉公主,忙哀怨地寻找她的身影。
只见她一人孤伶伶地趴在地上,那鹦哥和武哥显然已经走了,余下她一人沉沦在无垠的黑暗中。
她的眼睛闪烁着痛绝的光芒,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抖啊抖,慢慢地,一点点地抖到唇边,忽的伸出利齿,“砰”的一下,狠狠在指上咬出一个血痕子!
血一下子渗出来,她的眉尖微微抖了抖,手又慢慢地低下去,用那血水在地上十分吃力地写着字,一撇一捺,字字是泪。
那几个字写得歪歪斜斜,我几乎快要辩认不清,只根据大概的模样,总算猜了个大概。
意思非常简短。
上面写的是:“妾已生已无趣,乃是自行了断,望君好好善待我的亲人!荷娉绝笔。”
不知为何,乍一看到那几个字,心忽的似被刀戳,一块一块的被戳成千疮百孔。
我紧紧揪着胸前上襟,心肺俱裂,怔怔地看着她抽搐的身子,一点一点的走向平静,直至沉入虚幻。
案上的香烛似已燃尽,余下的浊灰,微风一吹,只余下一堆空洞的黑暗。
眼睛蓦地迷蒙起来,心中被满腔悲情堵着。
在暗绝的光线下,她已凉透的身子竟闪着灼灼白光,我狐疑地眨眨眼,那白光一下揉进晶莹的泪珠里,影影绰绰,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又揉揉眼睛,泪中的镜像竟然变成了耳边的一声叹息,幽幽的,恍恍的,似乎隔着很遥远很遥远的时空,一圈一圈地荡漾过来。
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苍老的就如同老树上的年轮,仿佛是已经逝去的灵魂。
“花罗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前世。”声音飘忽如鬼魅。
这个答案我早就猜出,因而我听后,选择了忽略,只是呆呆的,毫无反应。
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我重重一颤,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段高深莫测的话:“你在天界时颇为乖巧听话,可自从坠落下界,性子却变得别扭得很,竟越发胆大妄为,以致闯下涛天大祸,现我已罚你沉沦了七世,可你却依然无法幡然醒悟,几欲灰飞烟灭,我念及旧情,特给你一个改变命数的机会,将你从第七世引魂至第六世,去吧?去救赎世人,同时,也救赎你自己吧!”
我一听,觉得十分荒谬,说我是花神,我可以忍,说我是张春花,我也可以忍,说我是荷娉公主,我还是可以忍,但是,说要我救赎世人,拯救世界,我却根本忍不了!想我无德无能,菜鸟一只,去拯救世界?那不是痴人说梦吗?我张开嘴,正想反驳两句,忽然耳边又一声叹息,我竟然猛的哆嗦一下,又醒了过来。
这回,我倒是瞧清了叹息之人,没好气地瞥了瞥白苍耳,十分无理道:“刚才是你在故弄玄虚吧?什么拯救世界,你看我能行吗?”
他又默着脸注视了我好久,半响才道:“那人不是我!他是天界上仙你的师尊——原始天尊!”
“噢?哇!……”
耳边立刻响起激烈无比的交响乐,在脑中盘旋轰鸣。
我摇摇头,又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哆嗦道:“哎!白掌门……您……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的眉头一耸,怒意蓦地上扬:
“开什么玩笑?我遵从原始天尊之命,将你之魂从中国人民共和国上海市浦东金杨新村挪移到名妓张春花之身,损毁了我不少功力,此事怎会是假?”
天!天!天!
他的回答,有如一枚重榜炸弹,一下将我又炸了个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