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珞王的消息,那白千觞,按道理,也应该跟他一块藏匿起来了吧?
有了这一层认知,我便屁颠屁颠地跑到珞王府,期待能在那里找到白千觞的影踪。
可一走到那府门口,我便立刻吓了一跳。
珞王府门口数位威严的武士镇守着巍巍的门庭,将门外来客,一律挡下。
一堆官员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撞,撞出一头的疙疙瘩瘩,却还不死心。
珞王府的管家恭恭敬敬地站着,毫无表情地重复着台词:“传珞王旨意,近日心绪不宁,寝食难安,不想见客,各位大人,都请散了吧?”
哎!珞王府门禁幽深,他们这些官员都进不去,我这个小小乞丐,还能有什么机会?
没办法,和旺财没日没夜地卖了几天艺,总算又赚了点铜板,换了件稍微体面点的布衣,方才又到珞王府前蹲守。
守株待兔的蹲守显然效果甚微,我们蹲守了N多天,连珞王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哎!真衰!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锲而不舍地每天都来。
可珞王其人,就象人间蒸发似的,毫无音讯。
这样一日重复一日,时间匆匆而过。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是一日清晨,我手里拿着一个萝卜,低着头沮丧着慢腾腾地摇着,才摇到王府门前道上,忽地一声震天马啸,一团白云堵在面前。
我怒视着那匹桀骜不驯的白马,咬牙切齿地将口中的萝卜块飞一般地咬噬,心有怨气,却不敢发,只闷闷地拐了一个弧度,继续向前走,边走在小声地在喉间碎骂:“那个烂牲畜是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地到处乱跑,撞到了人怎么办?就算没有撞到人,撞倒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我正碎骂着,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冰冷地射来:“慢着!……”
我骤一听,以为他听到我的碎骂之词,竟一慌神,撒腿就跑。
可哪料,我跑,那白马也跟着跑,终于逼到墙角,无处可逃,无法,只得止下步子,瞪大眼晴将视线从高大健壮、通体雪白的白马慢慢向上摇!
顿时僵硬!
马背上的俊雅男子锦衣雕鞍,神采飞扬,艳丽得直灼人的眼。
他红唇轻扬,眉梢眼角带笑:“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我摇摇头,以为是幻觉,又伸手猛掐拇指,直到一阵疼意袭来,方欢喜地一笑:“珞王!我找的……就你!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呜呜……呜呜……”
珞王双颊因气促微微晕红,桃花般嫣红:“佳人既然来访?何不到府上一叙?”
哼!佳人?真虚伪!我身穿布衣,浑身凌乱,哪有半丝佳人之态?这个珞王,是个狡猾的蛇蝎美男,不是我能招惹的主儿,我得小心应付了!
我吞吞唾沫,忙弯腰行礼,声音小似蚊子般:“珞王殿下!奴婢花萝不敢!奴婢只想向珞王殿下打听一下我爷爷周星儿的下落,望您能够告知一二,奴婢感激不尽!”
珞王斜笑着,眼中翻起点点涟波:“你爷爷周星儿小王倒不曾遇见,但你既是小王故友,便是我座上之宾!”他转向身后侍者:“来人,还不快将这位姑娘请入府中,好生侍候!”
我咬着下唇,支支吾吾问道:“珞王……殿下,我想知道……我爷爷的下落,并不想入你……珞王府!珞王殿下……您这是为何啊?”
珞王神秘一笑:“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珞王府。
亭台座座、楼阁栋栋、苍柏翠翠。
初升的光线,轻轻盈盈地勾勒着金碧辉煌的府墙,还余下几缕,调皮地穿透茂密的叶缝儿,变幻莫测地摇曳,撒落一地的灿烂。
我跟随着温管家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才踏进前厅,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身穿皱青衫、手持破花扇的剑眉朗目的英俊少年正与一个中年侠客随口调笑着,见我到来,蓦地转身,乍见到我,浑身如冰
凝雪结,一时竟迈不开步来。
他的眼神跌跌撞撞,惊喜、思念、愧疚、悔责、痴恋……种种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了唇角一抹揶揄的笑。
他眨眨眼,耸耸肩,装作吊儿郎当道:“花萝!我的亲亲小孙女,多日不见,你可想我啊?”
声音嘶哑乏力,将心思泄露无疑。
鼻根酸涩到绞疼,睫毛微微蠕动,只轻轻一抖,泪水便如断线的翠珠,狼藉地滚落一地。
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分离,经历了彻骨的无奈和撕痛,而今的失而复得,竟然恍如隔世。
生死重逢,眼中只有情爱,哪有什么礼节枷锁?
我像个流离失所的孤儿般一头扎进他怀里,兴奋得号啕大哭,边哭边抽泣:“小屁孩?你躲哪里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旁的中年侠客笑着扯扯手中的软鞭,小声对管家笑道:“温管家,这位应该是白弟的红颜知已吧?你瞧这一对小情人!久别重逢!久旱逢雨!不错不错!挺般配的嘛!”
温管家尴尬一笑,双手抱礼轻声道:“胡首领……咱们还是……”言毕,朝门外指了指,蹑手蹑脚地拉着中年侠客悄悄走了。
庄重肃穆、威严华丽的珞王府前厅,一张雕龙卧虎屏风旁,一对互诉衷肠的情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波漾春,情意脉脉。
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对方的拳拳爱意;耳中听到的,只有彼此狂乱的心跳。
窗外一枝俏梅,倔强地逆风而舞,摇曳着满树幽香。
似有若无的呼吸,在发间呵气如兰,暖意笔直地沿着脸颊缓缓的流到手上,又蔓延到胳膊,充满全身……浑身的神清气爽。
我的脸上飞起红晕,小声责怪道:“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害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真是难受极了!”
白千觞一双氤氲带笑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我,他甜甜一笑:“使命未完成!我岂能只顾儿女私情!小萝萝!你不要生气!我不去寻你,也是怕牵连于你!”
只要他安然无恙,我已别无他求,什么猜疑?什么信任?什么欺骗?什么隐瞒?让它们都去见鬼去吧!
我开心地痴望着白千觞,心情轻盈得像羽毛,每一次颤动都浸润着甜蜜的呼吸。
“小屁孩?这次你抛下我,你害得我这么难受,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要听我的!”
“好!遵命!娘子……”回答得相当干脆。
“哼!你既然答应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啊?……嗯……嗯……好吧……”回答十分勉强。
“你要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嘻嘻……好好……”
“哼!答应了就要做到!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许插手江湖,远离一切朝局是非,随我归隐江湖去?”
“啊?……嗯……嗯……嗯……不……好……不……好!”眼神开始闪烁不定。
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
眼圈一红,怕突如其来的慌乱被他看穿,忙将脸埋进他胸,小声嘟噜道:“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下我?我一个人……好怕……好怕!真的是……好怕……”
字字皆是爱与痛的血泪。
眼中酸楚的泪再次隐忍不住,一滴一滴溅落在他肩头,落在青衣上化为一汪浅印,转眼便了无痕迹。
他眼神一震,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倾不完,倒不尽。
朝阳犹犹豫豫地慢慢上升,门庭上挂着的明黄色帘幕随风大力起伏,一如我们杂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