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山一贫如洗。
既没有方外之地的美不胜收,也无修仙门派的险峻,更没有白云洞府的温泉。
一口泉眼都没有。
若不是门派在盆地前设了障眼法,一个凡人都能摸到山上来。
唯一能支撑龙首山成为修仙门派的只有两个。
头一个是降龙木,自不用说。
还有一处圣地,就是龙吟窟了。
龙吟窟在龙首山脚下的山洞中,原是个深不可测, 仿佛要捅穿地心的深坑,时不时地传来龙吟之声,因而得名。
后来龙首山的开山祖师爷踏剑下了深洞,见洞窟的尽头是岩浆。
这岩浆火焰是天蓝色的离火,是上佳的炼制法宝和法器的火焰,不止提升法宝的品质,还提升成功率。
有了降龙木,又有了离火, 龙首山这才壮大起来。
在晚上饮了一坛梨花酿,付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代价后——事实证明,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喝酒开车容易翻车,陈深昨儿就翻车了。
或许也是手生了的缘故。
言而总之,在差强人意下,为了让陈深成为优良的老司机,封林晚建议陈深在龙首山呆上个一年半载,利用离火把降龙木等材料锻造为剑胚后,再用丹火淬炼。
陈深听进了她的意见。
他就在龙首山呆下来,每日在龙吟窟炼制法宝,时而在酒楼喝酒,或者同封林晚斗法,练一练杀人的艺术,日子过得闲适而自得。
期间, 陈深领着封林晚去逛了次街。
岳州这地方崇山峻岭, 城池不多, 唯有一座城池以后锦衣楼,陈深为她在锦衣楼添置了不少衣服,以至于陈深在心里觉得挺对不住秦歌的。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五个月过去了。
陈深的剑胚初步成形,再经过离火淬炼一番,他就可以放进丹田中用丹火淬炼了。
为此,陈深大喝一顿,又在温泉泡了一整夜,好好庆祝一番,这才精神抖擞的下到龙吟窟,准备最后一天的收尾。
龙吟窟很深。
陈深每次下来时都有一种恐惧感。
这也是陈深每次都回去过夜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锻炼踏剑的剑技,或者身为刺客的刺杀艺术。
在终于看到蓝色火焰,稳稳的落下来后,陈深松了一口气。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剑胚,正要淬炼,他猛地从乾坤袋取出霜雪明,“谁?”
一道浓黑的身影从黑暗中站出来, 站在陈深对岸。
她是一个女人, 嗓音有一股磁性,像精雕细琢过的,“朝廷任命下来了,太平王兼任北门关镇抚使。”
陈深狐疑的看着对方,“你是谁?”
浓黑的身影不回答,她走到离火池子前,手中多了一盏琉璃灯,“昭王马上要乱了,他派人去找过你了,先去了京城,后来又去了青云宗。”
“昭王?”
陈深心不由得一沉,“他要干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晓。”
黑影蹲下身子,俯身用琉璃灯去取离火。
在蓝色火焰的微光下,陈深只看见她后面的裙摆垂下来,衬托出丰满,“你现在已经处于旋涡中心了,太平王视你为眼中钉,昭王会陷你于不义,”
她劝陈深最好呆在龙首山。
不,甚至龙首山也不是好选择。
龙首山离昭王太近,这把火烧到这儿的时候,龙首山不会独善其身,陈深自然也难保全。
黑影建议陈深去找陆颖儿,“她的宗门避世,不会影响到你。”
陈深在回忆中搜索,从臀型、细腰、长腿,满是熟透的气质中慢慢分析出来,抬头问:“秦歌?”
黑影身子一停。
她问陈深,“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在想这个?”
陈深很无辜。
他问秦歌为什么不过来,“不敢过来?”
秦歌身影刹那间消失,接着陈深面前出现一团黑雾,一直穿着旗袍,旗袍滑落而冒出白皙的腿先迈出来,接着一个女子站在她面前。
遮面的黑纱滑落。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娇靥如花的绝色美女。
她秀发如柔云流水,披散在双肩,明眸如秋水明星,纵是龙吟窟的黑暗,也掩盖不去她的光彩。
只是她脸上覆了一层寒霜,王霸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又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她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
陈深伸出食指,轻轻地勾住她的下巴,“我以为你怕我把你吃掉呢。”
秦歌不屑一笑的移开。
她告诉陈深,他们的交易早在很多年前就完成了。
她让陈深不要自作多情。
她潜入龙吟窟是为了取离火,碰巧陈深在这儿,她提醒他几句而已,听不听都在他,“不过——”
她嘲讽陈深,“你不会想加入昭王以卵击石吧?”
她在以前就提醒过陈深,昭王在生意里属于必赔的买卖。
这次也是。
在百帝城、大仙朝和仙盟的举世讨伐下,昭王几乎不可能成功。
她冷嘲,“他和你还真是一样,喜欢做这种注定赔的倾家荡产的生意。”
“我教出来的徒弟。”
陈深笑了笑,他不想多说这个,而且他还没打定主意。
他问秦歌,“你的大仇得报了?”
应该走出来了。
他知道秦歌这些年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而且不断的用痛苦去折磨自己,当初跪在陈深面前作践自己就是,她把这个当做赎罪。
在秦歌看来,她把儿子带到这个世上,就应该让他幸福,让他有顺遂的人生,让他见识世间的繁华,让他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一个母亲的责任。
就像那些孩子再拐卖后,四处奔波,全国转寻找孩子的父母亲一样,他们有时候不一定要把孩子找到,带他回家,他们更想知道他还活着。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心里的内疚的石头就可以掀开,才可以朝前看。
否则,将永远的活在自责之中。
秦歌就是。
不同的是,对那些找不见的父母而言,他们还有一些念想,秦歌则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能折磨自己,作践自己,如此心里才会有一些慰藉。
“大仇得报?”
秦歌冷笑,锦毛鼠是死了,可对她而言,大仇得报还远着呢。
“你当年才查了个皮毛。”
她告诉陈深,这案子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复杂到触目惊心的地步,“我的案子你不要插手了,你插手只会拖我的后腿,锦毛鼠我早知道他是金毛鼠了。”
她同陈深错身而过。
陈深伸手把她拉回来,手再次捏住她下巴,“你在看不起我?”
秦歌冷冷地看着他,“你只是个结丹期修士而已,我手下成百上千。”
“可你别忘了,你的一切是我给你的!”
秦歌一脸冷傲,“我们的交易早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