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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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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弹出一缕指风,射穿火把,带出一点火星直射那毕凡藏身之处。他们既然布下陷阱,其他方向必已封死,若想生离此处,唯有他所处之地才有生门。

那毕凡的脸在微弱的火光中一闪即隐入黑暗,听他骂道:“黎云庭,想死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神兽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但我已将他藏身的那个洞窟看得一清二楚,纵身而起,抛掉火把双手十指齐出,无心之杀全力施展,凌厉的真气箭簇般射向洞内。他武功本在我之下,我负伤后内力打了个折扣,现下大概与他成平手之势,但他料不到我竟施突袭,黑暗中无心之杀的劲气又全无痕迹可寻,仓促中仍不免吃亏。便听得他一声冷哼,脚步踉跄着向远处逃去,我正要跟上去再施杀手,忽闻下面萧语霁大声尖叫起来!

我心头一凛,回头一看,借地上火把微弱的光线,便见一条巨大的长圆黑影正迅疾地游向萧语霁。忙一点石壁折身射回,无心之杀的劲气尽数向那巨兽招呼上去。闻听无数“噗噗”之声,如中败革,那物似感到了痛楚,翻卷着怒气勃发,撞得周围石屑纷飞,同时腥臭的气息直蒸上来,熏得我几乎从空中栽下来。萧语霁一声呜咽,身子便向地上软倒。我落下地面,抄起她的身子,劲贯双臂,将她掷向那个洞窟,闻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也不知撞伤了她没有,随即听到她的哭声:“呜……痛……”心头微定。

甫一回身,便觉劲风摧面,一条比水缸还粗的黝黑尾巴直向我卷来,其上鳞甲片片如书页大小,且浑身凝结着冰霜,还未近身已觉寒气刺骨。它这一卷迅若惊雷,若被它卷住,立时便要骨裂筋碎!我脚尖一点,向后飞退,同时伸手向腰间的轰天雷摸去。看来我的无心之杀虽能对它造成伤害,却无法致命,要取它性命只有靠轰天雷了。但这一摸我不由心头叫惨,刚才掷出萧语霁时用力过猛,竟将腰间装着两颗轰天雷的袋子失落在地,而我一心关注着她的安危,竟没发现丢了东西。

那物随即掉过头来追我,我这才看清它的真面目,蜿蜒的身躯长达数丈,高昂的头颅足有一张床大小,头顶两支犄角,面上镶嵌着两颗灯笼般的红眼睛,剑般巨大的獠牙闪着蓝光,一条蟒蛇粗细并分叉的暗红舌头吞吐着,嘶嘶声震耳欲聋。而它额头上一块手掌般大小的凸出玉石,放射着幽幽的绿光,形若眼睛却又不是眼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光明之石了。此物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竟不知是何物,浑身的寒气如冰,或者正是来自那光明之石。

此物虽然巨大,但动作灵敏迅速之极,且反应奇快,见我不住飞退,尾巴一扫,击出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砸向我身后,时刻方位拿捏得精准无比,恰好切断了我的退路。我心头一凛,此物莫非真是神物,竟似通灵一般。此刻我失了轰天雷,要取它性命谈何容易,就算要全身而退亦不容易。

反手拍向身后那块大石,借力拔高凌空换气,欲越过它头顶去取回轰天雷。不料它竟然挺身直立起来,硕大的脑袋瞬即拦在我面前,血盆大口张开,倒像是我自己往它嘴里跳一般。我抽一口冷气,聚起全身功力,一轮急弦全往它嘴里柔软的部位劲射,霎时间血花四溅,腥气郁胸。

那物一声怒吼,不退反进,就用那铁弹似的脑袋来撞我,我在空中无法借力,只得出掌同它硬拼一记。一股大力并寒气袭来,我只觉手臂几乎要断折,胸口剧痛冰冷,喉中一甜,顿时吐了一口血,身子如断线风筝般落下地去。落下的过程中,我瞥见它的身体弓成一个弓形,巨首昂立示威,心念电转下勉强提气,甫一落地即一掌横扫石壁,借此回力,身体平贴着地面如箭般穿过它那弓起的身体所形成的空隙,向回飞射。看来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取回轰天雷才有胜算。

这一招出乎它的意料,它急忙沉下身体欲压扁我时,我已经几乎是擦着它的鳞甲穿了过去。与它接近的一刹那,它冰寒的气息再次直迫我体内,原先的寒毒竟似被激发,蠢蠢欲动,我大骇,若此刻寒毒发作,岂非死路一条!幸而擦身而过,我的真气随即将那寒毒又压了下去。

轰天雷的口袋近在咫尺,我探手一抓已将其紧握于手,顿时心中一喜。正要弹身而起,那巨怪未及掉头,已先一个甩尾,巨鞭似的向我抽了下来。若被这一鞭抽中,只怕人都要变形,我不及弹起,向旁边地上拍出一掌,再平卧着横移旬丈,方堪堪避过它的尾鞭。

机会就是此刻!我弹身而起的同时迅即探手入囊取出一颗轰天雷,拨开引信正要朝它投掷,忽闻萧语霁一声惊呼:“小心!”抬头一看,那物竟已掉过了头来,巨首离我不过三尺,但它忌惮我的琴剑,不敢直接来咬我,却将口开了一条缝,“噗”地喷出一团粉红色的烟雾,顿时将我笼罩。

距离如此之近,我心叫不好,急忙屏息闭眼时已迟了一步,但觉双目剧痛,大惊下将轰天雷向它掷出,同时脚尖点地向上拔起,朝着萧语霁所在的洞窟投去。亏得那烟雾亦遮蔽了它的视线,否则以它的速度不难将我拦下。

我一落地瞬即揽着萧语霁扑向地面,但闻下方一声巨响,轰天雷的爆炸声震得四壁抖颤似要垮塌,尘沙飞扬直卷到洞窟深处,片晌才逐渐安静下来,我们方从沙砾中爬起来。我向下看时,双眼疼痛视线模糊,只得又闭上眼睛问萧语霁:“那东西死了没有?”

估计她向下探视了片刻,道:“没有什么动静了,莫不是死了?”

我正要长出一口气,忽觉下面一阵轰隆隆的响动,便听萧语霁叫道:“不好!它又起来了!”我心头一寒,看来刚才那颗轰天雷失了准头,竟没炸死它。如今我双目被它的毒雾所伤,又添了新伤,实在难以继续对敌,惟今之计只有先避其锋锐,再伺机而动。当即拉起萧语霁向洞窟深处疾奔,只是这一条路也未必好走,先不说那毕凡很可能还在前面埋伏着,屈思慕踪影未现,更是大患。但我们已别无选择,唯有前行。

黑暗中摸索着狂奔出数百丈,身后并无声息,那巨怪似没有追来。或者是这条路的入口对它来说过于狭窄,无法通过,但不知是否有其他的通路连接过来,若它从其他道路追来,又是麻烦。而我的眼睛越发疼痛,针刺一般,有丝丝寒气从眼睛沿着血脉渗透入体,开始还不觉得如何,这一轮疾奔下来那寒气却翻了倍地涨起来,竟开始刺激体内原有的寒毒。

不由停了下来,打了个寒战,萧语霁握着我的手急道:“你的手怎么越来越凉,寒毒又发作了吗?”

我心下烦乱,盘膝坐地,强运真气欲将寒毒压下,却几乎提不起真气!如今的情形真是糟得不能再糟。若寒毒彻底发作,不用那怪兽追来我也活不到明天,萧语霁亦只有死路一条。眉头紧锁着思量片刻,对她道:“你附耳过来。”

她依言凑了过来。我正要说话,却因闭着眼睛,嘴唇竟一下触到了她柔软的耳垂,不由一怔,心头又一丝混乱烦郁滑过。她也似乎猛地缩了缩身子,片刻后才又凑拢低声道:“你要说什么?”

我勉强束集心思,对她耳语着道:“如今我受了重伤,寒毒也即将发作。那怪兽短时间内似追不过来,但刚才那个人一定会乘人之危。此人心胸狭隘,曾同我有过节,见我没有反抗之力,在杀我之前必极尽折辱。但这些你都不必管,只要在他得意不备时用这个对付他,你不会武功,他不会防备你的。还有……这东西用过了之后,你千万别扔。”说着从贴身暗袋中掏出一根竹管递给她。这是暴雨梨花针,云说,它能救我的命。云……云呵……

萧语霁大吃一惊:“你……你不能死啊!寒毒……我们还有大补还阳酒,你快喝一点吧!”

我握紧她的手沉声道:“我不会轻易就死的。我就是要让他以为我毒发,引他出来,杀了他之后再喝酒克毒不迟。扶我起来。你用火摺照路,我们快往前走。”没有时间了,必须在彻底毒发之前先杀了那毕凡。

她扶我站了起来,又摸索着从我口袋里拿出了火摺燃着,才扶了我向前行去。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表现并未十分惊慌,已经让我非常满意了。

又行了约莫半炷香时节,四肢已渐为寒气所侵,行走也有些困难起来,我咬牙坚持着移动,却终于再也挪不动冰寒的双腿,扶着墙缓缓坐倒在地,浑身轻颤。萧语霁急道:“怎么了,怎么了,毒发作了?”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竟还是熬不过去。不过,幸好,那毕凡已经来了。我睁开眼睛,隐约看到一个影子立在萧语霁身后,便勉力将她拉向身后,道:“你可以杀我,但她跟你无怨无仇,不要伤害她。”

萧语霁这才知道有人在身后,吓了一跳,却随即吃了豹子胆般不顾一切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颤声道:“你不能杀他!”情急之下竟将我前面交待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我暗暗心急,欲拉她却又抬不起手,尽管全身冰寒,额头却不由渗出冷汗,斥道:“语霁!退后!”她似乎醒悟过来,回身看了我半晌,终于慢慢地退到了我身后。

那毕凡嘿嘿冷笑:“黎左使,你倒挺怜香惜玉啊。”

我无法动弹,只得轻慢地一笑:“比不得那右使左拥右抱,环红叠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讥刺他沉迷酒色荒淫无道。

那毕凡似乎知道胜券在握,竟不生气,反笑道:“今天有趣得很,本教第一的智囊竟落得如此狼狈,真教毕凡大开了眼界。”接着上前一步,我知道他正盯着我,便也大睁着双眼与他对视,免得被他看出我双眼已盲。便听他啧啧叹道:“平日多么神仙也似的人,被神兽整治得这般模样。祭品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又笑:“好说好说。能做神兽的祭品,不是王公贵族,就是英雄勇士,没一个脓包之辈,原不是养尊处优的那右使可以胜任的。只是没想到今年竟选中了区区,真是受宠若惊。那右使祖上若多烧过几炷高香,说不定明年就能轮上你了。”

他怒哼一声,接着笑道:“毕凡竟同黎左使斗起嘴来,委实不自量力了,黎左使勿怪勿怪。我见你一直在发抖……到底是寒毒厉害呢,还是见了毕凡害怕呢?”他只是同我说话,却不敢靠近,想是适才吃了我的亏,不敢掉以轻心,还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毒发了。

我确实冷得要命,若不是用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只怕连说话亦会牙关打战,却仍旧悠悠地道:“云庭自然是怕那右使的,那右使妒贤嫉能,栽赃嫁祸,用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功力,教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从云庭入教以新丁积功累迁至奉光左使,我便知道右使大人对我虽善实忌,虽敬尤妒,更何况我从你手底下救了摩云,这梁子是结定了。今日我落在你手,就不必假惺惺了吧。”

那毕凡哈哈大笑:“黎云庭你倒是了解本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废话了,我奉教主之命处决叛徒黎云庭。但既然你也说了我会用刑,若不用上一用,岂不白费了你的赞誉?”说毕右手手指一弹,一缕寒光钻入了我的小腹。截脉针,我就知道。

我本来全身冰寒,这一刻便如小腹里又多了数万根针在攒刺,直痛入骨髓。何况如今我内力既失,愈发抵受不住这剧痛,瞬时间额头冷汗滚滚而下。

“截脉针!”便听萧语霁惊叫道,忽然从我身后扑了出来,挡在我前面,随即伴着一声痛哼,她又重重摔到了我身上。我就算看不清楚,也知道她是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挡了那毕凡的第二针,即使没有射中穴位,不至于奇痒难忍,但那针上附着的内劲她也承受不起的。心头不由又急又痛,叫道:“语霁,语霁!”却不闻她的回答,趴在我肩头的脑袋耷拉着也一动不动,只是脖子里还能感觉到她细弱的呼吸。

“这小姑娘对你不错啊,竟肯替你挡截脉针。”那毕凡诧道,随即笑道:“那看她能不能再挡得了第三针呢?”

我心中怒火焚烧,不知如何丹田里竟窜起一股真气,虽然不足以施展琴剑,却也足够我身子弹起,一掌向他胸口印了过去。此举实属行险,莫说这一掌的威力不足我平日功力的三成,就是这一股不知如何冒出的真气是否还能继续发出下一招,我也殊无把握,但却不得不发,不能不发!

那毕凡“咦”了一声,抬掌迎了过来,双掌相击,我顿时被他这一掌震飞了开去,伤上加伤,又喷了一口鲜血。闭目叹息,今日休矣。

忽听那毕凡大叫一声,声音极度错愕:“你……你……”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倒地之声,接着便再无声息。

角落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个娇脆却带着鄙夷的声音喘着气道:“你什么?……竟敢……用截脉针扎我,痛死了……你扎我一针……我还你一千针!看你还不变成刺猬?哈哈……”说着居然开心起来,接着又开始喊痛:“还痛……痛得走不动,怎么办,那个还没死的家伙,倒是说句话啊,怎么才能不痛?呜呜……”

其实她痛,我又何尝不痛,小腹里那根针一直就没停歇过地折腾,加上寒毒和刚才那毕凡的一掌,胸口也痛得要命,我现在是彻底动弹不得了。但听到她开始哼哼唧唧,心头竟无法言喻地喜悦,皱眉勉力道:“我动不了。你到他身上找找一块磁石,拿来把针吸出来就不会再痛了。”

她噢了一声,哼哼着挪到那毕凡的尸体旁,边在他身上摸索边道:“你给我的这竹筒是什么,怎么这么厉害?哗一下满眼都是光芒,比孔伯伯排云箭里的银针更厉害,这坏人果然变成刺猬了。还好我没射到自己……”说着一声欢呼,找到了磁石。

我这时已痛得说不出话,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直顺着脖颈往下淌,呼吸也开始麻痹起来,那天在断仇谷内的情形又出现了。身体虽然痛苦至极,但我却越想越明白,那天我看到的不是云,而是……萧语霁,只是这想法刚刚清晰,却开始越飘越远……

隐隐听见她的惊呼:“你怎么了?”一只温暖的手拍着我的脸颊,焦急的声音道:“别睡,你别睡!张开嘴,把酒喝下去!”

这声音把我的神志抓了回来,我竭力睁大眼,眼前却一片黑暗,想说什么,牙关却不由自主地咬得紧紧地。但她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际,我知道她用手指来扳开我的嘴,把那火烫的液体倾入我的咽喉。我也知道有两片柔软贴着我的唇,拼命往我嘴里吹气,那气息如麝似兰,我感到心跳急骤如鼓,一点温暖从心底化开,弥漫到四肢百骸。

不知从何时起,我恢复了呼吸,但她兀自不觉,仍拼命地吹着气,气息已经散乱,仍旧拼命吹。一点温热的液体滴落到我颈上,顺着颈部下滑,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我的眼睛忽然有点湿。

手能够抬起的时候,我抬起手放在她肩头,她蓦地停住了呼吸,少顷颤声道:“你……醒了?”

我微微一笑,摸着她的脸,额头有汗,眼角有泪。心中微酸。

她惊道:“你看不见?你看不见了?”

我不置可否,吃力地道:“把磁石给我。”寒毒暂时压下去了,但那根针却还没取出来,仍旧作怪。她忙将磁石递到我手上,我将那根针吸了出来,这才缓了一口气,徐徐道:“语霁,我的眼睛被那东西喷出的毒雾伤了。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拿到它额头上的光明之石,这些都不是问题。”

她哭道:“可你伤得这么重,眼睛又……怎么斗得过那怪兽呢?”

我握了她的手柔声道:“我们只有一颗轰天雷了,所以不能再出差错。你做我的眼睛,我一定会成功的。”

在她的搀扶下,我们继续向前行去。没想到这地底深处的迷宫竟如此广大,又走了许多时,仍不见一个尽头。我眼睛无法视物,便侧着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提防那怪兽或是屈思慕的偷袭。

忽然萧语霁扶着我的手一颤,脚步亦停了下来。我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透出一丝惊悸:“我们……我们好像总是在一个地方转圈……”

“什么?”我不由心中一沉,看来这屈思慕确有真才实学,光是这迷宫就耗掉我们许多时间,且差些就命丧祭坛之处。若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我,那此前我对他还真是小觑了。但我自问并未露出任何破绽,他也一直对我信任有加,否则我怎能在短短的时间里一路升迁至奉光左使这一高位,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皱眉问萧语霁:“怎么会觉得一直在原地转圈?”

她拉着我的手抚上墙壁:“你摸到这个缝隙了么?”我点头,她接着道:“我们转来转去,总是在这面墙附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细细触摸着那个缝隙,心中念头转过了千百,虽然亦是惊疑不定,却不愿轻易下定论,道:“我们再走走看。”说罢指上用力,在缝隙边上按下一个指印。萧语霁当下扶着我再往前走。

约莫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她惊呼道:“果然……果然又回来了!难道……难道是鬼砌墙?这里死过那么多人,而且都是被那怪兽吃掉的,他们肯定都成了冤魂……”她说着身子就颤抖起来,拉着我的手也变得冰凉。这丫头胆子本来不小,否则也不敢跟着我来冒险,却无端端总是怕鬼。

“鬼砌墙?”我皱眉问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有鬼,随即伸手去那墙上摩挲。却听萧语霁又一声尖叫,忙拉她入怀护住,戒备问道:“怎么了?”

她似乎是被自己刚才那一番“鬼话”吓到了,颤声道:“火摺……火摺灭了。”

我侧耳倾听片刻,除了二人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息。自她手中接过火摺,手中尚有余温,放在鼻端闻了闻,一股焦臭,即笑道:“是火绒烧完了,傻丫头。”话一出口,不由微怔,心里泛起一股奇异之感。目前境况举步维艰,但竟丝毫没有焦灼之意,反而……似隐觉安心……

萧语霁不见我说话,不由抱着我紧了一紧:“怎么回事?你别吓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略分开她的手:“你让我先看看这墙壁。”说罢回身继续去摸索那墙壁。摸得仔细了,心中一定,静静细思着对策。萧语霁又问:“发现什么了?”

我道:“这不是鬼砌墙,不过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

萧语霁道:“什么陷阱?”

我道:“你看到的这条缝隙,看似天然,其实却是人工,我相信假如我们再向前走一段,你又会看到这么一条缝隙,并且时间间隔也是盏茶时分。不信咱们试试。”说着拉着她摸索而去,如今没了火摺,她也看不见,只得由我摸索着探路了。

萧语霁边走边问:“你怎么知道这条缝隙是人工的?”

黑暗中我淡淡一笑:“很简单,我在刚才那条缝隙旁按了个指印,但这条缝隙旁却没有我的指印,所以这两条缝绝不是同一条缝。” 正常人若忽然陷身于一片黑暗,必是无端心惊,心神一旦大乱,看到这一模一样的墙壁,自是以为着了魔道,愈慌便愈是走入迷宫深处,再也无法逃出生天。先前萧语霁便是如此,差点被这陷阱引入歧途,所幸我一早便失了视力,倒是不曾心乱,却是因祸得福了。想到此,对那屈思慕又心生一些警惕,这扰乱心智的一招大是高明。

果然行了差不多盏茶时分,我又摸到了一条缝隙,形状与先前的两条殊无差异。当下捉了萧语霁的手也让她摸了一摸这缝隙,然后道:“我知道要如何走出这迷宫了。”

她喜道:“那现在我们怎么走?”

我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条甬道应该跟我们来时的那条一样,十分宽阔,若沿其中一侧墙壁走就看不见另一侧的墙壁。如今我们一直是沿着左面的墙壁在前进,刚才有火摺的时候,你是否也看不到右面的墙壁?”

她忙道:“是的,只看见这一边,另一边完全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这条道太宽了,还是火摺的光不够亮。”

我抚着那墙壁摇头道:“都不是。我们进来的时候用的是火把,仍然看不见另一侧的墙壁,若一条甬道修得那么宽也太离谱了。现在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了。这墙上涂上了一层灰泥,有吸收光线的作用,所以在这甬道里,正常的光线照出的距离还不到原先的一半,这就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不知道这甬道究竟有多宽,亦不敢轻易离开一边去寻找另一边。”

萧语霁回味了我这话半天,终于尝出这陷阱的阴毒之处,便是要受困之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一片黑暗中无头苍蝇般乱闯,活活煎熬而死,恨恨道:“这劳什子迷宫真邪门,那设计迷宫的劳什子教主更邪门!害我们差点出不去。烨,咱们取了他们的圣物光明之石吧,别还给他们了,让他们继续做那统一的清秋大梦去!”

我轻轻一笑,随口应道:“好。”答了这话才突然发觉,她虽然知道我的真名,却从未无所忌惮地这般冲口呼出,又如此坦然。这个名字已多年未听人呼唤,而我竟亦回答得如此自然,不由痴然。

忽觉她碰了碰我:“现在咱们怎么走?”

我收束心神,就伸手在墙上抓下一把松脆的灰泥,以“泼风”指法向着对面墙壁扇形射去,同时侧耳倾听碎石撞击墙壁落地之声。边走边行,一路试探过去,终于听到一粒石子远远射出的破空声。眉头一展:“就是那个方向了。”拉着萧语霁向右侧行去,果然找到另一条甬道。

萧语霁大喜,道:“烨,你太聪明了!”说着搂住了我的颈,我本能地知道她的意图,急忙向旁边侧头躲闪,却不料“砰”地撞上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而她湿润的吻也就此颠簸一下越过我的下巴,触碰到了我的唇。

我蓦地动弹不得。那一年,在峨嵋秀丽的山峰上,我为伊人试射暴雨梨花针,她便是如此称赞我,她温柔的亲吻便如那刚刚染上红色的枫叶,温暖着我的眼眸和心扉。如真似幻。云……我蓦地抱紧她,生怕她再离我而去,一下一下地啜吻着她,双眼却酸热难当,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滚落到脸上。我把脸深深埋入她的肩窝,悲伤却如潮涌一般再难止息,这么多年了,云,你可知我多想你?你可曾念着我?她只是无言,温暖的手轻轻揉着我的发。

良久,我听到一声低徊的叹息。“烨,你哭了,我好难过。”这声音分明是萧语霁。

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紧抱着她,顿时松了手,慌道:“对不起……”

她低低道:“没关系……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我怔了片刻,将心头的波涛强压下去,想起额头撞上的那块岩石,颇有不对。伸手抚摸了片刻,便五指下压用力一转,石块应声转动,同时前方远处传来沉闷的“隆隆”声,似有什么门户打开。

萧语霁道:“前面有点光线照进来了,我们快过去看看。”

她扶着我快步向前,至洞口处停了下来,半晌没有出声。我问道:“到了什么地方?”

她轻声道:“是另一个山洞,不过洞顶有个罅隙,可以透过光明来。外面应该已经是白天了。这洞形状挺奇特的,像个……葫芦,我们现在就好比在葫芦口,不知道那葫芦底又通向何处。”

我蹙眉思索一会,道:“咱们过去瞧瞧再说。”

她便扶着我向那边行去,边行边让我触摸周围地势,此洞外小内大,中部向内凹陷成环形,果然似极了一个葫芦。四周洞壁皆光滑如镜,似经过人工打磨,不知究竟作何用途。但进入葫芦之后才发现,此洞原来是条死路,竟不再通向别处。

萧语霁愕然道:“这……这怎么办,咱们再找其他的出路吗?”

我站在洞中思量片刻,忽然计上心来,道:“这是个好地方。”拉着萧语霁低声嘱咐片刻,她惊道:“你确定在这里?”我点头道:“就在这里,离外面也近,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到地上了。”这个山洞如此隐秘,不知是哪一代教主因何原因所造,又是在地底迷宫深处,刚才听那石门开启之声沉重,似多年未经打开,只怕连屈思慕都未必知道这个处所。况且如此绝妙地形,实乃天助我也,若不好生利用,就委实可惜了。当下再密密叮嘱一遍,萧语霁虽仍旧放不下心来,却也知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终于低声答应了,我便留下她在洞中,独自出了葫芦洞,向外行去。

来时的地形我已大致清楚,便沿原路返回,沿途嘬唇为哨,发出尖利的长音,在长长的甬道中回荡,远远播散开去。若我所料不差,那物能靠着舌头感知空气的振动,如今我造成这么大动静,不愁它找不过来。

果然过不多久,我突然感到危险迫近,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我双手各扣五枚石子,屏息以待。如今我不能过度消耗内力,否则便制不住体内的寒毒,只能以“行云”指法弹出石子,虽则不能对那物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害,却能令我知悉它的方位距离。

耳中隐隐闻得一阵急速的“挲挲”声,似鳞甲在地面滑动的声音,倏忽便来到了我身处的甬道,“嘶”的一声舌头吐出,仿佛离我不过十步。我双手弹出石子,同时向后飞退,凭记忆丝毫不停。耳中听得石子打在那物身上一阵急促的“啪啪”声,每一下都距离愈近,那物竟来势迅快之极!

我心中暗自骇然,知它被轰天雷伤了,老羞成怒野性大发,定要将我作了腹中餐才会罢休。我一边向后疾退,一边计算剩下的距离,同时双手不断弹出石子,听那声音急如筛豆,那物离我已近在咫尺,离葫芦洞亦大约只有丈旬距离。所幸甬道狭窄,恰够它在其中穿行,却无法转身腾挪甩尾,否则我早已被它拦下来了。忽觉一阵烟雾喷上面颊,我有了经验,本来亦闭着眼睛,顿时闭住呼吸,一掌拍向那物的脑袋,借力加速飞退入葫芦洞。

那物吃这一掌,疼得怒吼一声,亦不顾地势,猛一腾身,竟紧随着我窜进了葫芦洞。便听萧语霁大呼:“它就在你身后!快,快进来!”

我找准方位,向她落脚处投去,同时从腰间掏出最后一颗轰天雷,右手拇指顶住引信以便随时起爆,急聚内力,另一手以“无相”之杀天女散花般向那物弹射,务要将它继续激怒。

我同萧语霁早已说好,她立足处便是内外洞交界处,即最狭窄的环形凹陷,我一进来便不断激怒那物,引它来追,我们则避入内洞。

然那物进了外洞后身体得以伸展,顿时尾巴一扫,直向我们卷来。萧语霁大喝一声:“尾巴!”我亦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随搂着她向内洞避去。岂料我们一入内洞,那物似知道我们的意图,竟不跟入,只是在外洞中盘旋游走,上下翻腾,似乎怒极。

萧语霁道:“它不进来,怎么办?”

我将她放下,沉声道:“为我指出它眼睛的方位。”

言罢将轰天雷丢给萧语霁,大步至内洞口站定,喝道:“我引它进来你就炸!”在她“你回来!”的惊呼声中已左右开弓向外胡乱散射起来。

听萧语霁急道:“你在中宫,它在坤位,距离三丈,眼睛离地七尺!”先前入迷宫前我曾将九宫八卦方位简单解释给她听过,此刻她竟能活学活用,果然心思聪敏。当即孤注一掷凝聚内力,双手以“无心”之杀向那个方向急射。此刻唯有无心之杀才能对它造成损伤,亦只有如此才能让它狂怒下不顾一切地冲进内洞。

耳听萧语霁不断大喝:“巽位,二丈八,九尺!离位,二丈五,丈四!坤位,三丈,丈八!……”那物行动灵活之极,不断闪避着,竟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眼睛要害,无心之杀击在它鳞甲上,即使疼痛,却不是致命伤。而我的内力无法持久,若寒毒再发,就恐怕得葬身于此了。

随着内力的消耗,我身体又隐觉寒冷起来,不由焦躁,咬牙踏出了内洞。萧语霁见我出了洞,声音益发透出惊恐焦急,却不敢阻止:“震位,八步六尺!”我知道她说的步数是指那物离我的距离,奋尽全力愈发朝着它逼去。就看看究竟是你狠还是我狠,至不济一死!

“离位四步……啊!小心正面!”萧语霁失声惊呼,我亦感到腥风摧面,想必那物终于按捺不住反击过来了。危急中屈膝仰身贴于地面,双手上举,估摸着它眼睛的方位拼尽仅余的真气射出十道急箭般的真气,同时翻滚着避回内洞。但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嘭”地一声重物坠跌于地的巨响,尘砂擦面而过,脸上道道锐痛,身上亦被激起的石子打得疼痛不堪。

“你伤了它右眼!小心,它进来了!”萧语霁惊叫道,我还来不及站起,便听“嗖”地一声,臂膊腰间一紧,疼痛欲裂,整个人已被它那条火烫的黏液十足的舌头卷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呼,直向它口中送去。我心头一沉,此番休矣!

忽觉浑身剧震,身体竟不再移动,却就这么悬在半空,亦动弹不得。萧语霁狂叫道:“它卡住了,卡住了!”原来我们的计划便是利用这葫芦洞中段狭窄的地形,欲将那怪兽引来,它体型庞大,在此处便会被卡住不得通过,我们再用轰天雷送它归西。正当我以为满盘皆输时,却不料它竟果然卡住了,也是被我打伤眼睛,狂怒之下不顾一切才冲了进来。

它大头左右摆动着欲向后退,但舌头还卷着我不肯放开,必是嘴巴大开,若被它退出这个狭窄处就再无机会了,顿时朝萧语霁大喊:“把轰天雷扔进它嘴里!快!”

萧语霁应道:“是!”

便闻一声沉闷的巨响,身后一股巨力冲来,将我和着那物的半截巨舌一起撞在内洞的墙上,浑身骨头便似节节碎裂开来。跌于地面时,那舌头竟仍未放开我,只是劲道松了些,我几乎晕厥过去。

半晌方缓过气来,除了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弥漫在周围,不闻任何声息,顿时心头恐慌,竭力呼唤道:“语霁,语霁!”却没有任何回应。我心猛一缩,扯得胸腔疼痛,勉强挣开那条断舌,趴在地上四处摸索,碎石中遍布着那怪兽腥臭的残肉,却找不到她,找不到她,甚至……一缕发丝也无……

我颓然跌坐在地,恨声道:“语霁!语霁!”眼中却滚下两行泪来。若不是为了我,她怎会来到这苦寒之地,怎会……芳魂缥缈……心痛如裂中,却见到皎洁的月光下,绚烂的菊花丛中,一个冰雕玉琢般的人儿伸着懒腰慵慵坐起,如花盛放……

你不要跟着她死去,你要活过来……我看到你活过来,心里真是高兴,烨……烨,你哭了,我好难过……她说过的话一一在耳中鸣响,我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却如此响彻耳鼓痛彻心肺。

语霁!

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身旁这个小尾巴呢?什么时候开始,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竟会隐隐开心?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不经意间的关切,让冰冷的心绪开始慢慢有了温度?什么时候开始,想起她就会害怕勾起过去种种,害怕心中盛满柔情的酸楚?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失去她竟会如此疼痛,不欲续生?!

语霁!

“咳咳……你在哭么?怎么今天像个小孩子,总是爱哭?”那声音里的一点点顽皮,一点点娇痴,一点点欣喜和纵容溺爱,除了她又还能有谁?

我浑身一颤,跳了起来,顾不得她的幸灾乐祸,疾步掠了过去,按着她的肩斥道:“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有伤着什么地方么?”言下又何来斥责之意。

她幽幽道:“你究竟是想骂我,还是关心我呢?”

一句话问得我张口结舌,尴尬不已,心头一时感伤、欣喜和迷惑,诸味杂陈。

她接着嘻嘻笑道:“所以我是你的福星么,带我来自然一切化险为夷。我是谁啊?小小一条怪蛇,岂能伤着福星高照的青虹公主!”

听她如此口出狂言,我又不得好气起来,当然,我同它拼得两败俱伤,这现成便宜自然该你捡了,不由气道:“你刚才躲哪去了?我找遍内洞也不见你人影。”

她突然高兴起来,拉着我的手道:“爆炸的时候,那边一堵墙被震塌了,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洞!我刚才就在里面,墙上还刻得有图画和字呢,你来看看!”说着便欲拉着我去看那隐藏的山洞。

我拉住她,道:“且慢,你先帮我找着光明之石,咱们再去看那山洞。”

她答应了,二人便在烂肉堆中找寻那颗小小的石头。忽听她一声欢呼:“是这个么?”我忙赶过去,她拉着我的手摸到一个圆圆的石头上,光滑冰凉,隐隐有寒气渗入皮肤,基部还连接着一大块怪蛇的残骸。我正要赞她一句,忽觉那石头出现异状,竟自动脱离了怪蛇的残骸,吸附在我右手上,如生了根一般甩都甩不掉。同时似觉有数条根茎穿透手掌,植入我血脉之中,一股清凉却并不寒冷的气息随着血脉流动,直趋心脉。

萧语霁也觉出异常,忙来助我欲摆脱那石头,却任凭如何使力亦动不了它分毫,急得大叫:“这里就没有不邪门的东西么?”

我惊惶了一刻,随即宁定下来,那股清凉之气所经之处,身体并无受到伤害之感,反而先前所受内伤气息不畅之处,在它循行之后竟通畅起来,亦觉十分舒泰。看来这块石头的确有生命,只是需要寄生在活着的人或动物身上,而它的这清凉之气似乎也有疗伤之效,能予寄主以极大裨益。遂安慰萧语霁道:“别怕,这石头似乎能助我疗伤。”她这才稍稍放心。

过得片刻,那清凉之气已在我心脉绕行三圈,每一循环都化去部分郁积在心脉的寒毒,三个循环之后,我只觉心中豁然开朗,通体清凉,如三伏天浸浴在冰凉的山泉中一般。而那清凉之气随即沿经脉向头顶百会穴行去,贯顶而出,眼睛的疼痛瞬即消散,只觉异常舒适。当即睁开眼睛,眼前一亮,纵然身处幽暗的山洞中,却感觉看到的世界无比清晰生动,竟比我眼睛完好之时所看到的更细致入微!我心中暗自骇异,难道这就是“暗视”的能力?想到那怪蛇长期生活在地下,却能准确无误地攻击猎物,想必亦是得益于这石头所赋予的暗视之能。

但若让这么个石头一直长在我手上,却是诸多不便,只因它几乎占满了我整个手掌大小,不知如何才能让它挪个地方?想起萧语霁发现的那个石洞,便提议去看,说不定其中的壁画和石刻同这光明之石有些关系。萧语霁见我恢复了视力,自也兴高采烈,不再骂那石头邪门了。

那石洞很小,方圆不过十步,四壁却刻满了图画和文字,我细细一看,不由大喜,那壁画乃是一套武功招式,文字便是内功心法,并记载了光明之石的来历。

萧语霁见我凝视墙上的文字,不由诧异道:“你看得清楚?我刚才是摸到墙壁才知道上面刻得有字画。”

我笑道:“大概是光明之石的效用吧,我似乎能在黑暗中视物了。”在她的一片惊羡声中,自去查看那些字画。

原来这地下迷宫始建于三百年前,当时靺鞨初兴,分为粟末、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和白山等七部,其中粟末部胜兵数千,多骁勇,其余七部胜兵并不过三千,而黑水部尤为劲健。由于诸部分散,便或附于高丽,或臣于突厥,而黑水靺鞨最处北方,每恃其勇,恒为邻境之患。黑水靺鞨的酋长倪属祚素有征服其他诸部的野心,偶然在黑水源头的肯特山中发现了这块具有神秘力量的石头,因其光明灿烂,故名为光明之石。此物必须寄生于性至阴之物身上,可采天地之灵气,日积月累积聚起巨大的力量,若得到光明之石中的力量,便能蕴惊雷以震不臣,撷霹雳以亡叛逆。倪属祚将光明之石寄生于一条至阴属性的银环蛇额头,将它豢养于这地下迷宫中,一是让光明之石有寄生之所,二也是借迷宫和剧毒的银环蛇保护光明之石,欲待他年让其后代取出光明之石,凭石中之力统一靺鞨各部。倪属祚并穷毕生精力,创出一套借光明之力发挥的武功,便是这墙上的图画,名曰“大光明印”。

我细细看了那武功图谱并心法,便知道圣光教的阴冥掌正是源自这套武功,只是一个阴毒狠辣,一个却博大精深,阴冥掌只得了大光明印的杀戮之功,源自光明之力的上乘心法却一点也没沾得上边。光明同黑暗相生相克,失掉光明者自成黑暗,果然一点也不错。只不知后来为何秘密泄露,靺鞨各部互相猜疑,都不愿谁得到这光明之力,便形成了这五年一换教主的规矩,轮流看守着这宝物。可惜奇缘凑巧,三百年后这宝物却落入我这外族人手中,看来这光明之力亦已植根于我体内,倪属祚若知道自己一番辛苦竟是如此结局,不知会作何感想。

萧语霁呆立一旁半晌,又看不到墙上字画,不由干着急道:“这墙上都写了些什么?”我遂将其中缘由一一告诉她,她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正说着话,我手上忽然又有异感传来,光明之石突然泛出一阵苍白的光亮,明明灭灭间,只见鲜红的血液从我手上丝丝注入了石中,直到整个石头变得一片血红。我知道这石头已寄生在我身上,亦强去不得,只能听任其自然发展。便见血液在石中流转,转而又回到我体内,这种交换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止,所有的血液均重归于我体内。而那石头最后变得如水晶一般透明,甚至能够看到其中血色的细细纹路,忽然便“啪”地一声脱离了我的手掌坠落在地。

萧语霁的眼睛瞪得老大,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拾起那块石头拿在手中,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它死了,它的精髓已融入我体内。蹙眉沉思片刻,道:“这石头本该寄生于至阴之物,才能采撷天地灵气以维持活力,如今巨蛇已死,它迫不得已寄生到我身上,我却非至阴之性,它得不到维系之力,自然就死掉了。”

萧语霁听得合不拢嘴:“死了?这宝贝就这么死了?我还想拿它来玩玩,也练成一个夜视之力多好啊!”不住跌足叹息,随即冲过来揪住我的衣襟恶狠狠道:“都是我把它让给你的,你才有这夜视之力。这是你欠我的,从今后你须得同我寸步不离,我要看到你所看到的,否则你便把这能力还我!”

看她如此蛮横耍赖,我不由大笑:“寸步不离?莫非……寝浴亦不离?”

眼看她一张小脸倏忽涨得通红,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羞急惊慌之色,“哼”了一声便掉头跑出洞去,怕她绊到磕到,随即一笑跟了出去。石壁上的武功及心法已熟记于胸,遂扬手一弹,一串无心之杀的劲气过后,那石洞已轰然垮塌,灰飞烟灭!没料到竟有如斯威力,我亦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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