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柔柔,就算我每天每时每刻的挂在心上,可是不知为什么,这里……却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了。
“疲惫啊,”背着五尺长刀得女子伸手抓抓头,回眸瞧了一眼夜色下静寂的客栈,心中五味陈杂,“早就说离开的话,现在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丢脸的逃走吧。”
那时,少年看着她凄凉的眼神,仿佛世上最寒冷的刀一样刻在了自己心里。愧疚、不安、惶恐、害怕、恼怒、自我厌恶、不知所措……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那般悲伤的瞧着,藏在心底最阴暗处那几乎被遗忘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
风轻轻的吹来,夏夜里最凉爽的夜风,吹着她有些发皱的衫子,吹着她额前的长发,吹在她冰冷的脸上。
好像六年前她也曾这样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夜色里。
记忆中那个脸上一道深深疤痕却总是微笑着帮她擦拭惊电的人,那个喜欢寂寞的吹着蒲公英在死去的时候会对着她说对不起的人,那个藏在她心里整整十年而她却从来没有亲口喊他一声师父的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和她的记忆融为一体,……成为永远的过去了呢。
——要成为一个坚强的好女人哦。
寂寞如水的男人微笑着摸摸女孩那柔软的头发。
即使不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眸,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头顶上那常年握刀的手,虽然粗糙却是……相当的温柔。
女子眼前的视线逐渐的模糊起来,明明她在很努力的微笑啊,可是为什么嘴唇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摸上脸颊,用力一扯,扯到脸上的肌肉撕裂一样的疼痛,滚烫的眼泪却还是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落下。
——喂,耍大刀的,不要没事就哭丧着脸坐在那里吹蒲公草,别人要是以为我欺负你了怎么办?
——哪有叫师父做耍大刀的?真是没有规矩的丫头。……过来,让师父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一把抹去眼泪,拼命的咬着嘴唇,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缓缓抬起眼眸,却瞧见不知何时司徒便早已站在不远处的对面静静的瞧着自己。
温柔心中一片空白,刹那间回过神来,蓦的擦去眼泪,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哽咽道:“啊,那个啊,我不是想逃走哦,只是晚上实在太热了,我,我睡不……”
如同夜里最温柔的风一样无声无息走近的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澈的映着女子错愕的脸。
“柔柔……”缓缓的单膝跪下,伸手将女子拥进怀里,“就算柔柔心中没有我也没有关系,”轻轻将脸搁在对方的肩头,长长的眼睫覆下,司徒轻声道,“只要我知道我喜欢的是柔柔就好。”
哭泣的柔柔,悲伤的柔柔,可触不可及的柔柔,看起来总是很坚强的柔柔……美丽如月的白衣长发少年静静的将女子搂住,如果要接近真正的柔柔就一定会给她带来伤害的话,那么他宁愿一直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回头。
——喂,耍大刀的,你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还没有老婆啊?
——小孩子练你的刀去,少管闲事。
——不是吧,姑娘我已经十四了,别的女孩子这时候都快要成亲了,我怎么还是小孩子?
——拿着惊电却连我手上的树枝都胜不过,还在那里吹什么牛?
——臭老头!你以为谁喜欢你啊,看刀!
“我十一岁的时候跟着一个人学刀,”温柔沉默半晌,终于低声道,“那个人让我整整喜欢了十年。”
那个笑着对她父亲说“因为不想让绝世的刀法在他这一代而断绝而选择了有着妖刀惊电作为传家宝的岭南温家做继承人”的男人,在活着的最后四年里留给了她一生中最悲伤的回忆。
她严守着对他的承诺,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用愉快的微笑走完人生。
可是,就在他死去的第六个年头,她心底最黑暗最阴冷的地方,却因为某人而逐渐柔软起来。
“司徒,”温柔慢慢直起身子,瞧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道,“如果你没有出现,我现在一定不会这么窝囊的流眼泪。”
“……”
“可是幸好,”她含着眼泪的眼眸微笑起来,弯弯的犹如新月,“老天让我遇上了你。”
——我要是成为坚强的好女人,那一定会有大把大把的男人抢着要,到时候你不是要后悔得躲到角落里偷偷的哭了?
——傻孩子,师父一定会躲到角落里偷偷的笑,笑那个连我们温柔都敢要的家伙没眼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