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机关与白衣
引路蜂们摇摇晃晃如同醉酒的状态慢慢消失了,它们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不怕疲倦,只要飞行途中能在树叶树枝上借一借力就可以长途飞行,时间过去越长越显出耐力持久来,黄药师等人若不是仗着内力深厚气息悠长,可能还追不上它们。小特力弱,已经有些气喘了。
“就要到尽头了。”王重阳道。
小狐狸已经交到了洪七怀中,王重阳轻轻推送了小特一把,借着这一扶向她体内注入了一丝内力。小特感激的冲他笑了笑,努力跟上。
“小心!”最前面的黄药师猛然倒退侧身,张臂拦住了其他人,靠在墙上。
七八枝箭矢从上而下划破空气,“笃”“笃”“笃”钉在前面的地砖上。有一支箭斜刺里杀出,堪堪从他鼻尖处擦过,钉在了对面墙根。劲风带起他脸侧的发丝,却连他低垂的睫毛也不曾引得颤动分毫。
“这,我倒忘了这里还有这一关。”王重阳有些惭愧的道,“多年来一直不曾动用,好些机关都忘记了。药师兄,还是我走前面吧。”
“既然机关启动后便无法从这一侧阻止,那谁走前面都是一样。”黄药师冷冷道,“这些小伎还伤不了我。”
王重阳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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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
一位白衣女子正在盘膝打坐。
一只奇异的白色蜜蜂“嗡嗡”的飞到了她面前,兴奋的跳起了一只复杂的舞。
白衣女子略略睁开眼眸,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站起来跟着蜜蜂走了。
一刻钟以后,她停了下来。前面是潺潺溪流。
一大群“嗡嗡”振翅的白色蜜蜂在她面前失望而杂乱的飞舞着,无头苍蝇一般。
跟丢了。
白衣女子默默站了一会儿,移步沿溪而上。
溪流时常分叉,她却总沿着横向的方向行走。途中蜜蜂们时不时激动起来,又断续失去方向,变得迷茫。
她的方向十分清楚,偶尔停下来俯看一下,一路都静默无声。侧耳去听,只能听见蜜蜂嗡嗡,溪水泠泠,偶有鸟鸣蝉唱,风过林梢。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便是一直追随的溪流也无从猜测她的声音如何。无声无息,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的面容冷如冰雪,双唇紧闭,眼眸清澈,目光冷淡如同坚硬的水晶。
半个时辰后她确定了自己的方向没错,便打开包袱,拿出一只玉瓶来,拔去瓶塞。
一阵甜蜜的香味散发出来。
她轻轻移动皓腕,平移着在空中画了三个圈。然后塞上瓶塞。
蜜蜂们抗议、哀求般绕着她“嗡嗡”飞舞振鸣了一会儿后,不情不愿的飞回了敞开的包裹里。那里有一只不大的盒子,盒盖上钻着许多小眼,蜜蜂们便从小眼中飞进去,安静的休憩了。
白衣女子收拾好包袱,绑在背上,站起身。
她的包袱很有些大,任谁背上身上都要看起来像一只大海龟,令人发噱,可是她的面容那样清冷,眼神那样淡薄,动作自然而飘逸,使人笑过第一声,便再笑不出第二声来。
这样散发着冰雪气息的女子,哪怕是披头散发衣裳污浊,也是凛然的。
外物无法动摇她分毫。
她起步前行,沿溪水而下。
她的动作飘逸轻柔,仿佛凌波漫步,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不知不觉间瞬息便过了数丈,身影步伐犹自轻盈飘摇。
看来她刚才根本不曾出力。
向下倾斜的地势,由略有坡度变为平缓。
不多时便出了遮天的密林,树木渐渐稀疏,地面上不再有厚厚落叶,青草间偶尔露出黄土。然后视野突然开阔,远远可望见一座小镇。不知不觉已下了山。
白衣女子再次放出蜜蜂来。小蜜蜂们兴奋不已,“呼”一下全朝一个方向去了。
是那城镇的方向。
白衣女子举步跟上。
将进镇时,她召回蜂群,只留了两只领路。掠进镇时,向城门口的铁盘里投进两个铜板的进城费。
守门的兵卫目瞪口呆。即为她惊人的速度,又为她这样强悍的江湖人物居然也如此奉公守法的交了进城费而吃惊。
守卫咂咂舌,将已快满的铁盘里的铜钱倒进布袋,空盘放回木架上,长矛往肩头一靠,打个呵欠,继续懒洋洋守起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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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萌萌和韩丹正在酒楼中吃饭。
“我来点菜!”叶萌萌道,“昨天一天都没吃,今天又尽吃了些酸不拉叽的果子,我肚子里面早翻江倒海了。小二!”
“来了!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我们酒楼今天正好进了新鲜的金鳟,这时节可难得了,二位不如来一份?咱酒楼的鳟鱼蔬汤可有名着呢。”
“不了,我师兄身上带着伤呢,吃不得鳟鱼。”韩丹看了她一眼,叶萌萌咳嗽一声道,“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给我上一个扒莲蓉鹌鹑,一盘凉拌春菜,一盅翠扇金屏,再来碟泡菜丝儿,其他在上两盘时令蔬菜,就这么着吧。师兄你看行么?”
韩丹垂睫抬眼,一刹那便完成了思考,对叶萌萌温和笑道:“你倒不给我省钱。”说着向小二点了点头。
小二却道:“其他都好说,只是这泡菜丝儿不知是什么,小店却不会做。”
叶萌萌笑道:“你哪里不会做,不过是把酸萝卜丝儿酸白菜条儿酸黄瓜丁儿用清水泡洗一会儿,去了苦咸拌点香油芹末端上来罢了,吃着开胃的小碟,你不会做么?”
小二恍然大悟,领命而去。
韩丹温和笑看着对面的少女,似乎一副好脾气的师兄模样,叶萌萌却知道他是在警告。她翻一个白眼:“看我干嘛?难道我还不够乖?好吧,我不小心说了你身上有伤的事,可难道咱们现在这副模样还能有人认得出来么?谁还能想得到这个是你么?堂堂一门之主,别那么小心眼小肚鸡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完再甩过去一个娇俏的白眼。
被甩了两个白眼,韩丹反而笑了一下,似乎十分愉快。
两人都穿着全真教的道士袍子,韩丹巧施妙手,叶萌萌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便变成了样貌普通脸色苍白的小道童,看上去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小两岁,顶多十三。韩丹自己也换了一张脸,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黄脸汉子,一张瘦长马脸,有一种老实木吶之色。
“吃了饭我们再换一身装束,到时便彻底安全了。你也少动些歪脑筋吧,劳累了一夜,你也不觉得累。”韩丹笑谑。
叶萌萌吐舌头,做个鬼脸。
第五十七章 中计与再追击
引路蜂们出了地道,很快飞到了一条小河边,之后便一直沿河而下,已经飞了一个多时辰了。
“看来姓韩的是沿着河走的。”洪七道。可是沿河而下再过不远就是城镇,正是丐帮分舵驻扎之处,为什么却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呢?
“前面河面上有人。”王重阳突然道。
不远处,河面上朦胧可见一只小篷船,船头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气死风灯,在凌晨的夜色中散发着一团微弱昏黄的光。以洪七等人的眼力,模糊可见那气死风灯边晾着一件朦胧的白衣和一大块黄布,那黄布长而柔软,似乎经由两根细细的绳子连着,挂在晾衣绳上。
“那是丫头的睡衣!”洪七一眼认出,提气疾奔,到得左近,碧玉杖在土中一点,纵身而起,越过河面,轻轻巧巧便落在了船板上。与他只隔了前后脚的功夫,黄药师也轻灵无声的落了下来。
洪七急急掀开船舱的帘子:“丫头!”,抢进去。
却一愣。
船舱里只有一个老艄公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蜷缩在破旧的薄毯里,原本正安安稳稳的睡着,被洪七一声喝醒,吃惊的望着站着船舱口的两人。
洪七、黄药师对望一眼,俱是失望。
待得两人回到岸上,小特焦急问:“怎么样?姐姐呢?”
洪七摇摇头:“丫头不在船上,那艄公只是捡到了顺水而下的衣服而已。必定是姓韩的扔下的。”
小特脸露失望:“跑了这么久,就只见到衣服?”
众人都沉默。
被人耍了。
这一趟来回,不知又白白送给那姓韩的多少时间。丐帮探不到消息,那二人在人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失去踪迹的时间越长,就越难以找到。洪黄二人心中的焦躁感不由自主升起又被压下。
“不用担心。”小特打起精神道。“只要他不用火前前后后将姐姐烧灼个遍,千里追魂的香气就绝不会消散。我们只不过绕了点路,总会追上的。”
引路蜂从衣服上飞起来,“嗡嗡”回转原路向上游飞去。
空气中,飘渺的只有引路蜂们闻得到的香气轻轻浅浅飘浮荡漾着,像不灭的明灯一样昭示着它们目标行经的路途。引路蜂们很有耐心的原路回去,在一处溪流交汇处顺着另一支淡些的香味改换了方向,依旧沿水而行,再次循香飞去。
此时天已大亮了。
众人彻夜未眠,却丝毫不愿耽搁,打点精神,未曾稍作歇息便踏上了第二次追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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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蜂群所引的道路一直在幽暗的深山中穿折,始终沿溪水而去,横过山峦,借着山林水流的掩护越行越远。一路上只有鸟鸣兽吼,人迹杳无,又是踏溪石而行,果然难以追踪。遥遥行到最后,忽然向上游反折上山,在离重阳宫好几座山峰的地方翻越过了山岭,从背侧下了山,入了一个离得远远的小镇。
这路线如此出人意料,若没有引路蜂的引导,这横向远隔了几重山又是背后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来找。重阳宫终南山所在的秦岭是南北的分界线,北方寒冷,南方温暖,因此北坡之下比起南坡要荒凉得多。终南山南面山下就有一个小镇,北面十里之内却只有一两家孤零零的客栈,正是所谓地广人稀之处。丐帮搜寻的范围想当然毫不犹豫的圈在了重阳宫正面所对的方向,以终南山为中心撒出一个半圆,再加上终南山北面一小圈范围。引路蜂领他们来的此处,却遥遥在搜寻圈以外了。
洪七等人赶到这镇上时,夜色已经深沉,而韩丹二人依旧踪迹全无。
众人一天一夜未曾休息,都已气力不济,尤其小特,纵有洪七王重阳时不时帮上一把,仍旧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暂且休息吧。好歹是到了有人的地方,多多打听打听,也许能发现些什么。”洪七按捺住心急,道。欲速则不达,引路蜂们飞行了一天,也需要休息了。
众人于是找了家客栈歇下。洪七唤来店小二:“小二,今日你们这镇上可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经过?女的十五岁上下,生得十分美丽,或许还生了病。男的看上去二十三四,受了伤。”
“这……不曾见过。”小二想了想,摇摇头。
洪七失望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黄药师忽然道:“也不一定是一男一女,只需是两人同行,其中一人当是鞋面尽湿,走路或许还留有水迹。”
小二愣了愣:“您这么说,小的倒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位客人。那位身上还有伤,因此点的几盘都是素菜,只要了一盘鹌鹑是荤的。”
洪七等人眼睛一亮:“你好好想想,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小二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这些突然激动起来的江湖人物,小心的道:“……小的记得那会儿是巳时初,小的刚带着老秦倒弄好金鳟,给他会了帐从后门回来,那二位道爷就进来了……”
“道爷?”王重阳插口道,“那两人是做的道士打扮么?”
“是,是,就跟您一样。”
“你接着说。”
“是。那两位道爷进来,挑了靠里边的位子坐下就唤小的去点菜。小的站在桌边就注意了,那位大道爷鞋面和道袍下边怎么都是湿的?小道爷却干爽得很。小的点了菜,就退下了。后来两位道爷吃完饭会了帐,就走了。”
洪七几乎问出:他们向哪里走了?但忍住了。有引路蜂在手,追踪的方向什么的完全不必担忧,现在重要的是从当时的情形判断丫头的情况怎样,有没有受委屈。可是这小二讲得这样乏善可陈,根本听不出什么来。他不满的皱了皱眉:“说仔细些。”
“那大道士多大年纪?什么模样?小道士又是什么模样?他们说过些什么话?做过些什么动作?尤其是那小道士,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还有,你怎么知道那人受了伤的?”黄药师很仔细的问。
“是,是。这……小的想想……那位大道爷三十来岁,脸黄,样子不好,但是人和气。小道爷十二三岁,脸白,看着气色不好,但是说话挺好,又脆又响(洪七暗笑,这是随了大爷大娘),不像生病。(“模样如何?”)样子……样子一般。”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知韩丹必定是给两人都易了容。
“二位道爷坐好了,就让小的过去。(“是谁让你过去的?”黄药师插嘴,问得很严肃很仔细。小二擦擦汗,)……是小道爷让小的过去的。小的过去了,就问那二位是不是要点菜。(“你是怎么问的,说清楚。”)……是。小的就问:‘二位客官好,二位想吃点什么?’哦,对了,小的想起早上新进的金鳟鱼,就问了两位道爷要不要点盘金鳟。小的是这么问的(小二也开始习惯他们要求的“仔细描述”了,很自觉的就照做了):‘客官,咱们酒楼今天新进了新鲜的金鳟,这时节可难得吃到了,二位要不要来一条大的?’因为咱们酒楼的金鳟蔬汤镇上都是有名的。”
“小道爷说:‘不要,’他说大道爷身上带着伤,不能吃鳟鱼。说要点些清淡的菜。”
小二越说,回忆起来的越多,说话也就越流利自然。
“小道爷点了菜。小道爷说:‘给我上一个扒莲蓉鹌鹑,一盘凉拌春菜,一盅翠扇金屏,一碟泡菜丝儿,其他再上两盘时令蔬菜。师兄你看行不行?’”
第五十八章 可怜世道
……
小二哥弄明白了菜式,便欢欢喜喜退下去了。在厨房里交代清楚了客官的要求,他便回到了大堂上,立在门边迎候着其他客人。
客栈对面是家药铺,生意也一样清淡得很,此时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里面。那情形小二哥一看就明白,定是有人病重却没钱抓药,只好流尽了眼泪苦苦哀求,小小的孩子跪在地上,死死扯住药铺掌柜的裤脚,满面哀恳。
小二哥心里叹一口气:又一个……
过了一会儿,那小孩果然被药铺的学徒狠狠扔了出来,“嗵”一声撞在石板上,手肘擦破一大块皮。
“走走走!我们这是药铺不是善堂,一边儿去!”学徒恶狠狠的道。
孩子呜呜的哭着,一边爬起来翻身跪着,冲着药铺的大门拼命的磕头,声音又脆又响,“咚咚”的惊心。那是下了死力的。
学徒忙眼光乱瞟,急了,一把扯起那孩子细瘦的手臂,把他拖起来,不让再磕,大声骂道:“磕给谁看呢!我们欺负你了怎么的?!你个不长眼的白眼狼!要死一边死去!”
“呜呜……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呜呜……救救我妈妈……”
“滚!”学徒一甩手臂把他扔到了一边,眼里放出凶光,“敢再过来我就打断你的腿!到时候别说救你娘,你想给她端碗水都得爬着去!”
“呜呜……”那孩子哭着,眼泪在小脸上冲出一道道泥印子,越发显得脏污。却不敢再近前,只是呜呜的叫着:“……妈妈……妈妈……”
“混蛋!”客栈里猛地冲出一声愤怒的暴喝。
小二哥惊讶的转过头去,发现大堂里唯一的两位客人里,那位脸色苍白的小道爷咬紧了牙,眼睛里满是愤怒的光芒,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那位大道爷牢牢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
大道爷眉头一皱,忽然伸手一拂,小道爷便像给人一下子抽空了力气一样软软的坐了下来,不,是连坐都坐不稳,全靠大道爷用一只手在背后撑扶着。
小道爷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怒不屈的神色,怒瞪着大道爷,却说不出话来。
大道爷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扶好他让他自己端坐着,便漠然转过头去望着门外。
小二哥心里暗暗吃惊。这位大道爷眼睛里的神色那样冷漠无情,简直像冰一样冷,看得人害怕。
可这神色只是一转即逝,大道爷眼眸一转看了看门边的他,眨眼就又恢复了那温和憨厚的样子,看了看小道爷,叹了口气,和声道:“你呀,别总这么冲动。师傅总教我们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你怎么总记不住?如今我身上有伤,动不得手,你武功粗浅根本打不过人,真跟人冲突起来,谁胜谁负还是两说。你要我伤上加伤么?再说那孩子没钱,药铺本来就可以不抓药给他,人家打开门做生意,总是要进账才活得下去,不收钱你叫他喝西北风么?我们还是少管些闲事吧。如今这世道,这样的事不说天天有,也是时时发生,谁能管得过来?”
虽说只是扫了一眼,小二哥扔给那眼神扫得遍体生寒,不自觉哆嗦了一下,走远两步站到阳光里,夏天的阳光炽热的照在身上,才觉得好了些。
听着大道爷的话,他心里黯然。
不错,原是这样的理。
自从金兵占了中原,世道就越来越乱。死的人一年比一年多。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穷困,只不过拖着日子在向死路上迈罢了。像那孩子这样的,药铺隔个十天半月的就会接着一个,若是真开了那慈善的口,只怕半月之内就会被挤得破产。他小二哥也不是冷心肠的人,可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形,却再也不会上前去劝或者是掏点钱出来救济一下了。
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没钱也无力,管不过来。
药铺学徒凶横非常,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对方都是走投无路了的,不做得凶狠些不行。这样的人家,你只要稍稍流露出一丝心软,他们便会如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样死死扒上来,任怎样也甩不开。
小二哥叹息一声。谁不是无奈?
这样的日子,不过是等死罢了。大家都一样。
如今还算过得去的,眨眼就会步上那倒下去的人的后尘。谁也别指望能逃脱。
在这金国境内,又哪里有咱们汉人能逃脱的地方?
王师北望……
小二哥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酸楚,赶忙侧头眨了眨眼睛,把那泪水逼了回去。
就这么一会儿感慨发呆的功夫,对面已经有了变化。那孩子已被暴怒的学徒一脚踹倒在地上又踢又打。小二哥听了听,原来那孩子尽失心疯了一般,在学徒转身的时候猛扑上去抢了他怀里的钱袋就跑,自然没出两步就给抓住,这一次药铺学徒动了真怒,一通好打下来,那孩子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小二哥不由自主的回头去看了看那两位客人。
小道爷的头不能动,眼睛转向门口看着这边,眼神里又是焦急又是心痛,不一会儿把眼光转过去,哀求的盯着他师兄。
那位蜡黄脸的师兄先是无动于衷,不片刻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说道:“那你得保证这一路上都乖乖听话。”
小道爷大喜,虽不能动,那目光分明是一百个一千个同意的样子。
大道爷又盯着她看了两眼,终于再伸手一拂,小道爷便又能动了。
小道爷立刻跳起来,直冲过来,到药店前推开了那学徒,大喊道:“住手!”
“这孩子不就是一时着急吗?你至于这样对待他吗?”他厉声道。
学徒的气焰立刻下去了,但仍道:“你谁啊?我打个小偷还有错了?”
大道爷慢慢踱出店门:“路见不平而已。这孩子虽然犯了错,但你也惩罚过他了,就这样算了吧。他偷你的东西,本来也是出于对其母的一片纯孝之心,其情可怜。”
学徒见他说话颇有文气,像是很有学识的样子,又穿着全真教的衣服,心下怯了,点头道:“是是,公子既然说话了,那自然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