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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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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皇宫出乎意料的顺利,这反而让寒易洛心生警惕,那个人如果真的是烈熵的话,这顺利就更可疑了!进到内宫,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后妃居住的宫室里因为皇帝不来也懒得费心打点,灯火昏暗,偶尔有宫女走动着。

突然听到一个碗盏碎裂的声音,接着有尖厉的女声叫骂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又听到细嫩的女声带着哭腔求饶,过了一会儿那尖厉的女声似乎缓了缓气,说道:“还不给我更衣,我要上殿伴君夜读!”

寒易洛一愣,好大的架子,莫非这就是那个天宇国长公主,当今皇后?这么说,那个皇帝原来不在后宫啊……亏得自己还在后宫里到处找人。这时,见一队卤簿旗幡的浩浩荡荡朝前殿行去,为首的女子凤冠霞帔,是个美女,只不过被一脸的愤然给破坏……果然是皇后,寒易洛看着仪仗的规模暗暗认定,在自己家里还摆这么大排场,这样女人——难怪那个人不喜欢!他不由得想。

亏得有了皇后带路,很快便到了那座叫“紫书宫”的偏殿,果然,这里灯火通明。深夜的内宫,竟然连个执事的宦官都没有,而皇后似乎也并不奇怪,便没有任何传报便闯了进去。

寒易洛象猴儿一样倒悬在宫梁上,透过精美的镂空窗棂可以看到殿内的一切。皇帝正在桌案旁看着一部书卷,对于皇后的闯入他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淡定的看着气呼呼行至案前的女人,并没有意外也没有震怒,这反应与寒易洛所知的那个暴君应有的形象并不相符,以至于他在心里轻轻的咦了一声,不过回想起白天护城河畔的相遇,那人的面相也并不残暴嘛……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王上这么晚还在勤于政务,臣妾忧心王上身体,特来伴驾夜读。”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关怀之意,反而有些嘲讽的味道。

烈熵淡淡:“多谢皇后为孤着想,夜深露重,皇后若染了风寒,孤难免心疼,还是请回吧。”礼数多过情感的语意竟是要赶人。

皇后头上的凤钗微微颤动着,显然她强忍着极大的怒火,一挥手,身后的仪仗便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并且很“贴心”的关了门。

“烈熵!你不要欺人太甚!”没有了旁观的人,皇后的口气不再客气。

烈熵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萧滟,你闹了这么多年还不够么?”

天宇长公主萧滟脸色一变,语音不可抑制的发颤:“这么多年!你也记得这么多年!十四年!我嫁到天穹国十四年了!烈熵,我哪里不好?你要这样对我!就因为我是太后指婚的女人吗?”

烈熵脸不改色,冷冷地道:“若是那样,当年便连你一起赐死了。”

萧滟苍白着脸惨笑:“太后想专权,不许你亲政,天宇大军进犯,太后为避战祸强令你我和亲,你以此为要胁得回大权,亲政第一年便将太后赐死,后宫十四位太妃也一并除尽,你不敢赐死我,不过是怕我大哥重兵来犯为我报仇罢了!”

面对这样的指控,天穹国主并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淡淡的看着眼前那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那又如何?和亲,我得到治国大权,你坐上天穹国皇后宝座,你还想要什么?我的皇后?”

“我……”萧滟语塞,身为女人、妻子她当然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让她亲口说,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宫里少了皇后的奉禄还是用度?”烈熵勾了一丝恶作剧一般的笑问道。

“不……”皇后回答道,不知为什么自己刚刚还满腹的愤怒,此刻却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那是孤每月每季或是各节令的赏赐少了?皇后不满意?”

“不是!我……”萧滟摇摇头,脸色由白转而涨得通红,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嫁进天穹十四年,就算起初几年少不更事,如今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淡然无欲?这十多年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让她几乎疯狂,她不敢收纳男宠,因为那样,皇帝便有借口废后,为了哥哥,为了天宇国……

这些,皇帝本人却似乎并不知道一样,收到皇后否定的回答以后脸色一沉:“那皇后深夜来此扰孤夜读是为何事?身为一国之后,这些大体都不识么?”

没等萧滟反应过来,皇帝便命人“护送”皇后回宫就寝,硬是将她赶了出去。

寒易洛在外面听着这番对话,不禁摇头,这深宫里的事还真不比江湖简单多少啊……待到众宫侍陪着皇后去远,再看烈熵,一双眼冷冽的盯着门口,不禁心中一凛,他发现自己了?

烈熵看着门口,他就在门外的某处,原本还觉得是个挺有趣的人,但现在……

“我记得烈王自大婚之日开始亲政,后半年护国太后病薨,举国哀十日,却没想到原来其中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啊!”寒易洛笑着自宫梁上下来,施施然走进殿内,既已被发现,那就干脆直接见面吧。

“你可知,你此刻所说的话足以让孤灭你九族?”烈熵扬了扬眉,淡然道。

“我的九族?王上想灭,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去找呢!”寒易洛笑应,接着又道,“王上在等在下?”

烈熵忽然嘴角一扬,笑起来:“孤说过你可以来杀孤试试。”

“难怪宫内守卫那么少,你故意放我进来的?”

烈熵摇头:“那倒不是。”他有些讥讽的看着寒易洛,“你觉得除了孤自己,谁能保护得了孤么?”

寒易洛叹了口气,这个人对人已经全无信任之心了么?也难怪,生在帝王家,自幼受至亲之人胁持,那时候身边恐怕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吧?

可怜。不知道为什么,寒易洛看着眼前的天宇国皇帝生出这样一种感觉。

“你不是来杀孤的么?”烈熵看着寒易洛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感情,不由得心头大怒,他在怜悯自己么?呵呵!不需要!

寒易洛挠了挠头,露出一贯的笑容:“是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最后一个字的语音乍落,他的人便如箭一般射向烈熵。

烈熵一跃而起,迎上去,两人在顷刻间撞击在一处,叮一声脆响,两柄剑架在一起,四目相对,烈熵忽然一笑:“这么多年,你们这些刺客最多的也只能挡下我十六招,不知道你能挡几招?”此刻,他目光中燃着火一样的斗志,刚才的淡然也好,冷冽也罢似乎都只不过是一时虚像。

寒易洛吸了一口冷气,果然很强!还是笑:“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再试试?”

“好!”烈熵大喝一声,剑身一滑,侧向反斩寒易洛腰肋,迫他后退数尺,立即反击!寒易洛眯着眼,转攻为守,心里思量着对应的办法。

眼前是一张寒光凛然的网,剑在那人手中仿佛有生命般灵活,他果然是不需要人保护的!想到这里寒易洛不由又一笑,只可惜,我不是来与你比剑的,他心里默默说。不避不闪,左手一挥,数点寒星飞射向猛扑过来的剑网!顿时叮叮脆响不断……

烈熵惊喝一声,身形一滞,一枚银棱钉在胸口,只是伤口渗出的血并不多,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惊讶的瞪着面前的人,剑还在他手中,剑的另一端深深刺入寒易洛的右胸。

寒易洛懊恼的看了一眼胸前的剑,张口,血便从肺叶里涌出来,皱眉,真疼!看着对手身上的银棱,不甘的叹道:“软金胄,你不厚道啊……”

烈熵皱眉:“为什么不躲?”

寒易洛苦笑:“若不是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我怎么会……可惜还是疏忽了!”他突然出手拍向烈熵!

烈熵没想到他重伤至此还要硬撑着出手,惊骇之下身形向后一仰,剑自寒易洛胸中抽出,带出一串血珠滴落在地,等他微定心神再看,寒易洛已经消失无踪,不由冷笑,伤成那样还想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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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那里好像有个人!”

“呀!夫人!这人全身都是血!”

“还没有死!不过我看快了……”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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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烈煊,三十三岁,烈氏宗亲,按辈份算则是当今天穹国主烈熵的堂兄,是个有名而无权的无忧王爷。此刻这位无忧王爷却紧锁着眉头埋怨着自己的王妃:“婉儿总是喜欢为煊惹些是非……这人岂是可以随便救的……”

王妃姚婉对于丈夫的责备却并不以为意,只是温婉的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此人既然漂到咱们家的湖园,也是缘份,婉儿为夫君积些阴德有什么不好?”

烈煊叹气:“咱们这湖园引的是护城河的水,他这样肯定是从护城河里漂过来的,你,你也该想到此人的来历……”说罢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床榻上躺着的男人,浑身湿透,血已将床榻上的雪白被褥染成一片暗赤色……

姚婉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夫君莫不是怕了?”忽儿又低了头道,“那婉儿这就命人将他丢出去就是了……”说罢抬了头就要叫。

烈煊甩着手无奈又宠溺的苦笑道:“算了算了,救也救下来了,哪里还有丢出去的道理。”

这时,那血人身边坐着的大夫模样的中年男子抬头道:“王爷,他伤及心肺,又失血过多,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烈煊闻言,看了看妻子,见她一脸惋惜的神色,知道她虔诚信佛,一心想救渡他人,才刚救回来的人转眼便死了,必然心中难过,只得对那大夫道:“徐先生尽力便是。”

那徐大夫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小僮在床边加了两个火盆,自己由伏下身去处理伤者的伤口,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气若游丝,不仔细看几乎让人以为已经死去,苍白的脸看起来忧郁孱弱,但五官匀称,四肢肌肉结实,指掌间有磨练的茧子,显然是个习武之人,醒着时也许还是个颇帅气的青年,只是此刻却是命悬一线,生死不知。

解开上衣,便看到胸口上被水泡得发青的伤口,血还有缓缓的往外渗着,血的颜色竟然如墨一般漆黑!徐大夫心头一震,伤至心肺,看这血色竟似还中了剧毒!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吧!

想到这里不由得颓然道:“王爷,这小哥重伤之下还中了剧毒,清然怕是无力回天了!”

烈煊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徐清然大夫咦了一声,手拈伤者的腕脉凝神片刻,皱眉道:“不对啊……他这脉象分明没有中毒的迹象哪——”

姚婉轻轻促鼻,疑惑的道:“谁在焚香?”

烈煊一愣,微一吸气不禁也奇,空气中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着一股浅香,淡然缥缈,却将刚才还冲鼻难闻的血腥味完全湮灭了。

徐清然这时也闻到了,他面色惊疑的想了想,忽然心思一动,大叫一声:“莫不是他……”话未说完,手不停歇的在伤者身上重重的点了几处大穴,同时朝小僮吩咐道:“取我的金针来!快!”

片刻后,伤者胸腹各穴扎着数十根金针,血终于止住。徐清然抹了一把汗,看着这青年,心中不禁感慨,若是普通人,以王爷的语意似是不欲其活,他本也不必如此费心救治,至多对王妃说此人伤重不治也就罢了,但是,这人却是不能不救!

他抬起身,便迎上烈煊不解又略不悦的眼神,笑了笑,看了一眼王妃道:“王妃慈悲,这位小哥已无性命之忧。”

烈煊略一思想,眉头一展对妻子道:“婉儿,现在人救回来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一会儿过来。”

姚婉舒了口气,微微笑一下点点头离开了。

姚婉一走,徐清然便对小僮道:“去请郭丹师来。”

小僮一出门,他随后将门关上,于是一屋浅香迷离中,他向烈煊拜倒话声略带激动道:“恭喜王爷!”

烈煊虽也想到徐清然突然用心将这伤者救活必有原因,但对于他这一句祝贺的话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禁一边扶起他一边问:“先生这是何意?”

徐清然笑道:“王爷可知榻上躺的是什么人?”

“本王不知。”烈煊摇头,他素来不在下属面前摆架子,有一句说一句,因此回答得也很是直接。

徐清然道:“王爷不识此人,但想必应该听说过墨香血的传说吧?”

烈煊闻言一愣,不由再次打量榻上的男子:“他……”

徐清然点头:“多半便是了,属下刚刚嘱了小僮去请郭丹师便是让他来辨认真伪。”

半刻,门声轻响,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匆匆进来,一进门转身小心的把门关上,抬头一句话便道:“他现在如何?!”

徐清然失笑:“老郭,人都还没看呢……”

“不用看了,必是凛家的人!这墨香血的味道我闻到过。”他说着看了一眼烈煊,而宁王的脸色则不由得微微一黯。

走近床榻,老者郭丹师看着满身金针的男子叹气:“想不到凛家竟然还有后人……”

“等一等,我们刚救到他的时候,他一身的血却都是红色的!”烈煊皱眉道。

郭丹师不以为意的淡淡道:“王爷有所不知,凛氏一脉为了不露行迹,历来都有独门丹药改变自身血液的颜色和气味,他失血过多,丹药的药性减弱才显了原色是很正常的事。清然,他这伤如何?”后面的话又是在问徐清然。

徐清然有些惋惜地道:“命是保住了,不过他的伤,伤及心肺,虽然不死,武功只怕是……”

烈煊忽然道:“武功废了么?”

徐清然叹道:“虽不算是全废但也差不多了……他的心肺再也承担不起练武时的力道了,若是强行与人动手,最多十五招内便要因心血不济而倒……”

烈煊目光微动,点头道:“你们在此照看他,本王进宫一趟。”说完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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