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翠鸟春啼,正是踏郊春游的好时光。可燕三却毫无去欣赏春色美景的心情,整天住在客宅内,焦急地守在蓝晶灵床前,期盼着她能够从死亡的边缘走回来。
燕三目光闪动,忽而露出了一丝喜色。蓝晶灵的唇角刚才似乎微微地牵动了一下,难道真得奇迹出现了?燕三凝视着蓝晶灵,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脸,希望蓝晶灵真得有所好转,刚才的那一动不是错觉。
蓝晶灵的嘴角又抽动了一下,燕三的心无比的紧张起来,是真的,蓝晶灵真的有了知觉,数天苦守终于没有白费。燕三急切地轻呼道:“灵儿,大哥哥在你身边,快醒醒,睁开眼来看看大哥。”
蓝晶灵微微张开了口,发出了一声低弱的呻吟。燕三大喜起来,可很快他的心又沉了下去。蓝晶灵并没有醒来,她的嘴很快又合拢了,再无一丝颤动,又进入无知无觉的昏迷状态。可毕竟有了一份希望,燕三又压制住心中的焦虑,静静地守候着。
日出变成了日落,夕阳又去,夜幕降临,屋内点上了孤灯。燕三凝视着灯光下的蓝晶灵,春夜易去,夜已深,世人入梦,她今夜能醒吗?燕三心神愈加地黯然,无声凄叹,不知要等到何时,不知是否能等到蓝晶灵醒来。
燕三忽而心中一颤,蓝晶灵的睫毛动了一下,是灯光闪动,他看花了眼吗?燕三不由激动地屏息凝视。蓝晶灵那长长的纤细睫毛又颤动了一下,她又微微地张了张口,眼睑微开,露出一缝。燕三激动地轻唤道:“灵儿——灵儿——”燕三终于又看到了那又奇异的明眸,蓝晶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哥哥——”蓝晶灵张开了口,挣扎着道。她的声音很羸弱,目光中更是有几分困惑,显然她刚从昏迷中清醒,神志还有几分迷糊。蓝晶灵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动弹身体想起床,可是全身软弱,一点也动不了,这才醒悟出来,道:“大哥哥,我病了吗?”
“灵儿,不要动,你病得厉害,要好好歇着,好好治疗,才会好起来。”燕三轻语道。蓝晶灵接口道:“大哥哥不用着急,我没事的。”她那憔悴的脸勉强甜甜一笑,可那笑容还没完,她又虚弱地昏迷了过去。
燕三望着再次昏睡过去的蓝晶灵,心中止不住无比的兴奋与安慰。毕竟蓝晶灵苏醒了,虽然苏醒的时间很短,可燕三心中终于有了信心,蓝晶灵会再醒过来的,她会好起来的。
天亮了,蓝晶灵终于再次醒来。燕三知道她身体很弱,怕她经受不了什么,甚至不敢与她多语,为她熬来参汤,喂她喝下。蓝晶灵喝下了参汤,小憩了片刻,气色稍稍好了一些。
蓝晶灵道:“大哥哥,带我到郊外去,好吗?”燕三吃惊起来,连忙摇首道:“灵儿,你病得很厉害,不能乱动,待你病好了,我们再去郊外踏春好吗?”蓝晶轻轻一叹,道:“大哥哥,你若不把我带到郊外,我的病永远好不了。”
燕三奇怪起来,可看蓝晶灵的神色,又不象是胡闹。蓝晶灵见燕三迟疑,又道:“我是要到郊外采些药。”燕三闻言,道:“灵儿,你病成这样,还能采药吗?你说什么药,大哥哥去帮你采回来。”蓝晶灵摇首道:“这些药别人是采不来的,只有我去才能取得到。”
燕三见蓝晶灵坚持,知道她病的奇怪,那么治病的药必然另有讲究,也就不和她争论。可看蓝晶灵那虚弱的模样,根本不宜离动,更不用说行走了。燕三只得雇了一辆马车,在车厢内布置了一个软榻,将蓝晶灵抱到软榻上,吩咐车夫尽量放慢车速,驶向南郊。
青草碧绿,绿树成荫,马车驶到了南郊的一个荒坡上,蓝晶灵要求停车。燕三吩咐停下车来,寻到一块平坦草坪,铺上一块白绢,将蓝晶灵抱到白绢上。蓝晶灵却不肯躺着,让燕三扶她坐起。
蓝晶灵半倚半靠在燕三胸前,让燕三打发车夫赶车避到三里之外,于一个时辰后再赶车来接。燕三不知蓝晶灵耍什么名堂,见马车远去,问道:“灵儿,你到底寻什么药?”蓝晶灵神秘一笑,却不答话。
蓝晶灵取出随身革囊,从中拿出数块积木。积木精巧,形态各异。蓝晶灵小手灵巧,瞬息之间,拼成了一个檀木小鼎。蓝晶灵盯着那小鼎,神色又好了一些,她又革囊内取出一个瓶,从中倒出些乳白色的稠液,涂在积木接口缝隙上。片刻之后,稠液凝结,顿时积木结口处缜密严合。蓝晶灵目光闪动,道:“大哥哥,你可曾见过神王木鼎?”
毒宗至宝,神王木鼎!燕三真是不敢相信这数块积木拼成的小鼎就是相传已久的毒宗至,而且如此奇物却在小小年纪的燕精灵身上。蓝晶灵拥有此宝,难怪她用毒如神。只是暗器毒药,终非江湖正道,蓝晶灵拥有此物,未必是件好事。只是此时此刻,蓝晶灵重疾在身,燕三也不便多说。
蓝晶灵又取出了一个白玉小匣,打将开来。燕三望去,只见那玉匣内放着四个玉盒,两白两紫。那白盒凝有积霜,显然是寒玉所制,而那紫盒却隐有热气,却是暖玉所制。
蓝晶灵打开一个白玉盒,盒内寒气四射,静伏着一个白玉般的蟾蜍。蓝晶灵将那蟾蜍放到神王木鼎内,那蟾蜍如白玉雕成,静伏其内一动不动。蓝晶灵淡淡一笑,将神王木鼎放在面前摆好,又取出了些闪着淡蓝色的银粉,散在玉蟾身上。玉蟾被那银粉刺激,好似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咕咕”大叫起来。
蓝晶灵道:“大哥哥,我们退到五丈之后。”燕三知道蓝晶灵摆下神王木鼎,一切都不是儿戏了,默然无语,抱起蓝晶灵,退到五丈之外。蓝晶灵又取出一包不知什么药粉,扬手在两人身边散了一圈。
木鼎之内,蟾蜍叫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凄厉。蓝晶灵盯着那木鼎,神色凝重。燕三抱着蓝晶灵,也不敢大意。忽而,四周响声渐起,只见蜈蚣、蝎子、蛇、蜘蛛……各种毒物,应有尽有,从四面八方聚来,绕过燕、蓝二人立足那个药圈,围到木鼎三尺之外。
燕三只见黑压压一片,而自己也身陷毒阵之中。那些毒物围到木鼎三尺之外,不再前进,反而互相搏杀吞噬起来。片刻之间,群毒相争,死尸一片。半个时辰之后,无数毒物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百来条最凶残的毒物。
这剩下毒物不再自相残杀,而是有秩序地爬向木鼎,伏在鼎边,将毒液喷向鼎内玉蟾。玉蟾叫声更烈,毒物吐液更甚。片刻之间,毒物毒液吐尽,纷纷倒毙而亡。而那小木鼎几乎被毒液积满,那玉蟾更是在毒液中鸣叫个不停。
“我们过去吧。”蓝晶灵道。燕三见地上毒物尸体成堆,踏在上面,颇觉心有异样。燕三将蓝晶灵抱到木鼎前,只见那玉蟾吞吐毒液。半柱香之后,毒液变成了乳白色,而且不到原来一半。
玉蟾也静伏不动,不再吸液。蓝晶灵伸手捉起玉蟾,将它放入玉盒子内。那玉蟾一入盒内,很快陷入了冬眠。蓝晶灵收好玉盒,又取出一玉瓶,将那毒液装入瓶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她又支撑着将木鼎拆卸开来,收回囊中。
恰在此时,那马车遥遥驰来,可车夫看见满地毒物,只在远处呼喊,不敢过来。蓝晶灵望见马车,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燕三不再多语,抱起蓝晶灵,将她送至车内软榻,吩咐马车回城。马车缓行,进城而去,驶到客栈。燕三将蓝晶灵抱回房内,放在榻上。
蓝晶灵又经一番车马劳顿,精神萎靡,更是累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动。燕三急道:“灵儿,你没事吧?”蓝晶灵躺了良久,这才缓过气来,双目闪动,盯向燕三,道:“江湖最忌用毒,大哥哥看我今天与毒物为伍,一定很不高兴了。”
燕三望着被病魔折磨得不堪的蓝晶灵,心中一叹,怜惜道:“只要你不用毒害人,大哥哥是不会怪你的。只是既然是毒,就最为伤人,你小小年经,经常与毒为伍,对你的身体是有百害而无利的。灵儿,瞧你的病。”
蓝晶灵闻言,淡淡一笑,道:“大哥哥,你以为我研毒才染上的病?其实我是因为身上的病,才去研究毒的。我也不想去理那些毒物,可我身上的病只有这些毒物才能治得好的。”
以毒治病,那岂不是饮鸠止渴?燕三听着,心中惊疑万分,问道:“灵儿,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会用这种奇怪的治病方法。”蓝晶灵脸上的黯淡之色一闪而过,道:“大哥哥不用问了,还是帮我忙,给我治病吧。”
蓝晶灵挣扎着坐起来,让燕三把她抱坐到桌前靠椅之上。蓝晶灵取出那瓶装有毒液的玉瓶和两个小巧玲珑的高脚玉杯,将玉杯放在桌上,打开玉瓶,将毒液平分,倒在玉杯之内,恰好分了两个小半杯。
蓝晶灵收起玉瓶,又取出了那白玉小匣,道:“这玉匣装了四件毒宗至宝,除了刚才大哥哥看到的那只采自天山北麓的千年冰蟾外,还有采自昆仑火山口的赤火金龟,采自苗疆的玉毒教传教之宝金钱蛊母和采自吐鲁番火焰山的飞天蜈蚣,它们这几年一直陪伴着我。”
蓝晶灵打开一个紫玉盒,热气喷出。燕三凝神望去,只见盒内似乎放着指甲大的一块黄金,耀亮炽热的似乎要喷出火来,正是蓝晶灵如言的赤火金龟。蓝晶灵将赤火金龟从盒中取出,放入到一玉杯中,顿时毒汁沸腾,冒出缕缕白雾,杯中毒液亦变成金黄色。
蓝晶灵又打开另一白玉盒,只见盒内卧着一个似蝉非蝉的金色小虫。燕三一惊,难道这就是玉毒教数代相传的金线蛊母吗?蓝晶灵将金线蛊母放到另一杯毒液之中,那金线蛊母顿时在毒液中游动,吸食毒液。片刻之后,毒液吸食干净,金线蛊母身上顿时金光大盛,在玉杯中昂首挺胸,不断振鸣。
蓝晶灵道:“大哥哥,我要开始治病了,待我盘坐下来之后,你按住我风府、命门二穴,为我导气,其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管。”燕三点首,按在蓝晶二穴上。
蓝晶灵取出赤火金龟,将那转为金色的毒液喝入口中,然后又将那赤火金龟放在右掌掌心,取出白玉冰蟾放在左手手心。两手平伸,右食指扣左中指,右中指扣左小指,右大拇指搭右无名指,左大拇指搭左无名指,右小指屈,左食指伸,成莲花逍遥印,然后盘坐在地上。
赤火金龟在蓝晶灵右手腾着热气,而白玉冰蟾冒着寒气,却让蓝晶灵的左手心结了一层薄薄的寒冰。燕三运起本身真气为蓝晶灵导气,忽而发现她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乱,越来越难以驾驭。
蓝三知道蓝晶灵体内真气一旦走叉了,将留下无穷祸窜,甚至可能导致她终生瘫痪,连忙加强运气,镇住那散乱的气息。而蓝晶灵久病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住燕三导入的真气,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陷入了极端痛苦之中。
蓝晶灵苍白的脸泛起了一层淡黄色,她张开了口,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那呻吟声越来越大,那玉杯中的金线蛊母似乎对这呻吟声甚感兴趣,在杯中游动着,雀跃不已,忽而化作一条金线,飞入蓝晶灵口中。蓝晶灵身体一震,几乎跳跃而起。燕三连忙导气,将她按住。
那金线蛊母子入蓝晶灵口中,便钻入她的体内。蓝晶灵的呻吟越来越小,燕三心中渐渐不安起来,他感觉到蓝晶灵的心跳越来越弱,渐渐地她身上的血液似乎凝结成冰块,再不流动。
燕三心中大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抬头望去,只见蓝晶灵的颈脖之上不现白色,而是由淡青转为墨绿,灵儿会不会中毒而亡?燕三嗅到了蓝晶灵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奇怪的腥味,那腥味越来越重。燕三江湖经验丰富,可也从没遇过这种情况,不由深深地担扰蓝晶灵,可又不敢松手,怕误了导气。
燕三正在焦急,忽听异响,循声望去,那最后一个玉盒盒盖被顶开。盒内的飞天蜈蚣似乎已经不住这腥气的诱惑,终于破盒而出,叮到蓝晶灵的右手手腕太渊空上,紧咬不放。
渐渐地,蓝晶灵脸上的墨绿由深变淡。燕三感觉到蓝晶灵的心跳由无转有、由缓转快,最终恢复了正常。燕三心中大喜,抬首望去,蓝晶灵的颈脖之上墨绿之色尽去,皮肤洁白如雪,晶莹如玉,更甚从前。
蓝晶灵玉唇翕动,徐徐吐了几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道:“大哥哥,你不用管我了。”燕三收掌起身,蓝晶灵将手上赤火金龟、白玉冰蟾、飞天蜈蚣放回玉盒,然后双手合一,催动体内真气,自动调息。
燕三守在蓝晶灵身边,见她香汗淋漓,彩衣尽湿,知道她还在受痛苦折磨,可心中着急,却无法相助。燕三正在着急,忽见蓝晶灵鼻孔中冒出一缕紫气,缭绕不断,散出淡淡香气。
燕三凝视那紫气,忽听蓝晶灵一声轻哼,打个喷嚏,一条金线从她鼻孔钻出,在紫气中盘旋游动。蓝晶灵唇动默语,那条金线似乎听懂她的语声,一个长掠,飞回白玉小盒。蓝晶灵鼻也中的紫气渐散,她睁开眼睛,收好玉匣,身体摇摇欲坠,不胜娇弱,道:“大哥哥,我要睡了。”
燕三刚将蓝晶灵抱起,蓝晶灵已沉睡过去。燕三一叹,将她抱到床上,轻探她的额头,皮肤炽人,还在发烧。蓝三望向她那雪白的小脸,病态的苍白中终于蕴含了几分血色。这些毒物真得能够治好蓝晶灵病吗?燕三希望这个小姑娘早日康复过来,恢复往日的欢笑,恢复往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