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十里秦淮水,江南佳丽地。秦淮河古称淮水,据说是秦始皇凿通方山引淮水,横贯城中。自古秦淮两岸歌楼酒肆林立,河房水阁争奇斗艳,游艇画舫灯火通明,成为金陵的最繁华处,文人墨客荟萃,贵族富豪聚居集。
燕三站立桥头,望着秦淮河玉带般的蜿蜒舒展,遥听着江上画舫传来的声声丝竹,感受着这秦淮水上初夏灯火的瑰丽。他来到金陵已经数天了,可是一直没有寻到凌秋波的音讯,闲暇之余,除了批注诠释《独孤九剑》之处,便陪着蓝晶灵游览金陵的古迹名景。
燕三忽而一叹,凌秋波一直芳踪杳然,会潜在金陵伺机向南宫世家复仇吗?可茫茫人海,何处才能寻到她的踪迹?南宫世家,江南之霸,她一个孤孤单单的弱女子又如何去对抗南宫世家宠大的势力?燕三想的越多,不由心中担心越甚。
“大哥哥,在想凌姑娘吗?”蓝晶灵忽而问道。燕三见蓝晶灵洞穿了他的心事,不由一声叹息,道:“秋波如在金陵,我真怕她出事。”蓝晶灵接口道:“大哥哥,不用着急,只要凌姑娘在金陵,我们一定能找得着的。”燕三答道:“但愿如此。”他实在无法排去心中的担忧。
蓝晶灵看着燕三阴郁的模样,突然目光闪动,问道:“大哥哥,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走了,你会象担心凌姑娘那样担心我吗?”燕三心中一动,脸上不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道:“灵儿,你回到你叔父叔母那儿,大哥哥自然很放心,但会想你的。只是你不可淘气,一个人偷偷地溜走了,让大哥哥心焦。”蓝晶灵脸上绽开了笑容,道:“大哥哥,你放心,灵儿不会偷着走的,江南我还没玩够了。”
两人下了小梁,走在岸边,蓝晶灵道:“大哥哥,你瞧那满河灯火,多么有趣,我们也上船游玩一下,好吗?”燕三知道蓝晶灵正在兴浓,不忍扫了她的兴,便点了点头,与她上了一条画舫。
画舫穿行,灯火愈胜,来来往往,歌声欢笑,四处可见搂香拥玉的富商巨贾、押酒欢笑的达官贵人、醉生梦死的世家子弟、吟风咏月的浪荡才子……真可谓秦淮夜色,尽显金陵的富贵,尽显金陵的风流。莫怪人说,十里秦淮,江南的温柔乡,天下的富贵地。
“大哥哥,你瞧——”蓝晶灵忽而道。燕三随蓝晶灵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条画舫正向面前靠来,而画舫之上立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是金枪无敌杨伟。杨伟向燕三一笑,道:“三少爷,恭贺你常州大胜啊。”
燕三想不到杨伟也来到了金陵,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天我们还是偶遇吗?”杨伟大笑一声,道:“三少在寻秋波芳踪,我岂可落入人后?”燕三看着杨伟那一副令人恶心的模样,终究摆脱不了对他的恶感,冷声道:“看来你必有所得了。”
杨伟又是一声大笑,道:“三少莫急,若想寻得大美人,何不到我的船上一叙?”燕三见杨伟话中闪烁,似有所指,便轻声对蓝晶灵道:“灵儿,你留在船中,我到杨伟船上去去就来。”
蓝晶灵却不愿单独留下,道:“大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嘛。”燕三道:“灵儿,你不是一直讨厌杨伟吗?”蓝晶灵笑着道:“大哥哥,我一个人留在船儿,多没意思啊。杨伟嘛,我把他当成一个大猩猩就可以了。”
燕三一想,让蓝晶灵一人留在船上,也是不妥,便与她双双跃上杨伟所乘画舫。燕、蓝二人随杨伟进得舫内,却见两位美女,投怀送抱,倚到杨伟怀里。那两女俯身附在杨伟耳边轻语,举首投足之间,却又娇态百出,不时地瞧向燕三,媚眼如丝,似有无限情意。
蓝晶灵见那两女媚态,不由冷哼一声。燕三不理那二女,舫内坐定,冷瞧杨伟,却不说话。杨伟一声长笑,坐了下来,那两女却也知趣,退在一旁,弹琴奏乐。杨伟笑道:“秦淮河上,江南佳丽。三少爷,觉得这二女如何?”
燕三淡淡应道:“你约我来,不是为了谈秦淮风月吧。”杨伟目光转动,大笑道:“我杨伟一生好酒好色好杀人,在这秦淮河上,不谈谈女人谈什么?”燕三见杨伟那副模样,想到蓝晶灵这个小姑娘就在身边,不由暗皱眉头,道:“你虽然帮过我们,但你再恣意胡说,我们这就告辞了。”
杨伟却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三少能上得我船来,还不是为了寻女人吗?”顿了一顿,又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这儿声色太重,吓坏了你身边的小美人?”蓝晶灵听着,却接口道:“杨大哥好兴致,上次在扬州你没尝到无影之毒,今年要不要试试啊。”杨伟一听,不由眼中一丝惊恐,脸上一阵抽搐。
燕三目光射向杨伟,冷声道:“秋波现在何处?”杨伟又恢复了镇定,道:“三少爷莫急,这画舫在动,一会儿你自然可以寻到你想要的消息。只是我们面前这二女,可是身列秦淮七大名妓之内,三少就一点兴趣没有吗?”那二女又向燕三笑脸迎来,燕三闭口,不愿多语。
杨伟此时却又道:“三少爷对这二女不感兴趣不要紧,今晚七大名妓将要齐聚,三少爷一定会有感兴趣的人。”燕三闻言一惊,难道凌秋波陷身娼妓吗,知道若向杨伟直接相询,杨伟必不会答,便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这秦淮七大名妓为何相聚?”杨伟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有金陵四大公子相邀,她们自然聚到了一起。”
燕三已来金陵数日,自然耳闻过金陵四大公子,他们就是南宫英杰之子南宫豪、平远侯白光奇之子白玉山、三朝名相寇勋之孙寇清风、金陵首富朱贵安之子朱连城。燕三道:“你和金陵四大公子很有交情?”
杨伟笑道:“在一起吃狗肉的人,有吃狗肉的朋友,我们这些常在风月场所里逍遥的人,自然而然也相互亲近一些。”燕三一叹,道:“看来今天要会会这金陵四大公子了。”杨伟忽而道:“三少爷你听,我们快到了。”
燕三只听笙歌入耳,看了坐在身旁的蓝晶灵一眼,想她一个小姑娘实在不该目睹风月场所那种污垢,道:“灵儿,你睡一会儿吧。”突然出手,点了蓝晶灵的睡穴,将她抱到怀里。
画舫没有靠岸,而是靠向了一条豪华的大船。燕三抱着蓝晶灵,杨伟两女相伴,一行五人上了大船。只见船舱内设雅室大厅,装饰十分精美,而四大公子正聚大厅,姿意作乐。
白玉山却一手抚琴,一手正为怀中美女画眉,耳语之间,欢笑连连,举手投足,尽显男儿风流。寇清风执笔端坐,眉目含笑,正为面前一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画像。朱连城却衣衫不整,大吵大闹,抓着一把骰子乱掷,怪笑连连,而他身边那位美女却已外衫尽去,香肩尽露,显然输者解衣,她输了不少。而南宫豪却在大杯大杯地豪饮,瞧他英眉不展,似乎怀中美女的轻语妙言,也无法化解他心中的烦恼。
船舱众人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上船之人,仍在各行其乐。燕三目扫船内,只见舱内四女加上杨伟身边二女,七大名妓尚缺其一,不由心中疑虑更甚。此时杨伟却高声叫道:“良辰美景,各位公子好高的兴致啊。”
四大公子目光扫来,杨伟又接着笑道:“三少之剑,天下之冠。各位公子,今晚我可为你们引来了一位贵客。”四大公子闻言,俱是动容。南宫豪扬眉,道:“原来是燕三少大驾光临,南宫豪敬你一杯。”
南宫豪满斟一杯,手指弹出酒杯。酒杯一道长弧,向燕三飞去,而奇异的是杯中之酒,居然螺旋飞升,在酒杯之上渐凝五寸酒线。而那酒线并没有溅出杯外,而是盘旋杯上,随杯而动,射向燕三。
燕三见那飞来之酒,知道在南宫豪的内力操纵之下,那酒杯暗藏杀机,酒线更是内蕴真气,锋利如刀。若用手去接酒杯,那酒线必将离杯而去,无法接住。若是用口去直接吸那酒线,必将被那酒刃所伤,刺嘴割喉。
燕三见那酒杯已飞至面门,犹豫不得,突然张口,吹出一口真气,只听一声刺响,酒线顿散,跌向杯内。而那酒杯受落酒撞击,却猛然一坠,向地面急落而去。燕三淡淡一笑,伸手一抄,捉住酒杯,放到唇前,一口吸干,赞道:“果是好酒。”手指一弹,空杯飞出,恰好落到南宫豪桌前的酒杯旁。
南宫豪道:“三少爷好一招吹云吞月,果然高明。”燕三笑道:“多谢南宫公子盛情,燕某这里谢过了。”白玉山插口道:“三少爷远来是客,白玉山无以为敬,一曲高山流水,以酬雅意。”他左手画眉依然,引得怀中美女铜镜照颜,娇笑连连。左手抚琴,琴音由绵绵春意转为佳音迎客。
寇清风仍在专心挥毫作画,对燕三一行的到来不闻不问。那边朱连城又赌赢了一把,逼得怀中美女又脱了一件衣服衫,春光尽泄。那美女面含娇羞,整个身体紧紧埋入朱连城怀里,似要似朱连城的身躯来遮羞,又似在进一步调情,乐得朱连城得意大笑。
朱连城忽而抬头,向燕三发话道:“燕三少来得正好,连城赌兴正浓,三少可否赏光,来赌上一局?”他随手一扬,手中骰子以家传的“夺命追魂”暗器手法打出,不是击向燕三,却袭向燕三怀中蓝晶灵身上死穴。
燕三见朱连城出手甚为阴险,不由心中微怒,道:“燕某向不好赌,还是你自己去玩吧。”身体未动,袖口一扫,卷起那骰子,反弹击向朱连城。朱连城嬉嬉笑道:“三少爷既然不好此道,本公子只好一人独乐了。”可他应对却异常小心,抛开怀中美女,使出摩云飞抓,身影连动,双手连抓,退了几步,才将骰子全部收下,弄得伴他美女赤立船中,连连拾衣掩体。
琴声一顿,白玉山一曲终了。恰在此时,寇清风收起画笔,目盯画像,却连连摇道,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本公子无才无能,只好以一枝秃笔胡乱涂鸦,不知是否可入三少法眼。”他取下那张画儿,双手托起,又道:“请三少爷指正。”双肩一耸,那张画儿如块白板,平展空中,向燕三徐徐飞去。
燕三见那画势虽然不快,可内含真气浑厚,伸指去接,只觉那画纸在寇清风的内力催动下坚寒如层簿冰,而边缘更是锋利如刀,竟然御去燕三指力,继续向内滑进,似要顺着手指将燕三的手割成两半。
燕三暗叫不妙,指尖下压,前臂疾收五寸,方才将画稳稳接,可已在画纸之上已留下一个深深的指印,而他的两指之间亦被所伤,隐有血痕,道:“寇公子飞天一叶,真是一叶落而知秋矣。”
燕三再瞧画上人像,不由一惊,那画的并非寇清风面前美女,而刚刚而至的自己和蓝晶灵,甚至将躺在怀中熟睡的蓝晶灵的神清都画得惟妙惟肖,不由叹道:“寇公子丹青绝技,更是江南之冠。”
寇清风笑道:“三少爷谬赞了,这些雕虫小技,不入三少法眼。”白玉山接口道:“今日本是我们金陵四公子一聚,不想杨兄邀得三少大驾,看来今日更是要大乐一场了。”杨伟此时却笑道:“我可站久了,等着酒喝了。”
众人聚到南宫豪所坐桌前,白玉山邀燕三上坐,燕三也不客气,坐了上去,只是依然将蓝晶灵抱在怀里,没有解开她的穴道。四大公子瞧着,虽然有几分奇怪,但江湖之中,本来就多有奇事,他们也没有相询。
酒席重开,美酒斟满,白玉山忽道:“且慢,还有一人没来。”杨伟接口道:“白公子你听,恐怕是来了。”燕三听到河中琴音又起,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红灯高挂的画舫正驶过来。
画舫靠到船边,从画舫内走出一妙龄美女,抱琴曼行,款款走进船来,道:“白公子琴音相召,小女子急急赶来,看来还是迟了。”朱连城道:“我道玉姑娘为何迟迟没来,原来是与白兄暗通心曲啊。”说着大笑起来。
燕三见那美女蛾眉纤腰,伴琴而立,风姿绰约,果是绝色美女,却不是凌秋波,不由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凌秋波心神没有完全被仇恨所蔽,而凄惨沦入风尘;忧得是天涯之大,何是才能寻到她的踪迹。那美女见燕三注视着自己,不由抱以娇羞一笑,微微垂首,却又妙目轻扫,目光流动,千般风情,洒向燕三。
白玉山笑着道:“朱兄莫说玩笑话。玉姑娘,今儿我们这儿有位贵客,便是剑道魁首,洛阳三少,你可要代我们略进宾主之意哦。”那美女目光再扫燕三,问道:“洛阳三少,是昔日洛阳燕园之主燕三少吗?”白玉山点首道:“正是。”
那美女闻言,目光变幻,上前行礼道:“燕氏三少,盛名天下,小女子玉奴儿今日有幸得见真容,若能再为三少执箸提酒,死亦甘心了。”朱连城拍手大笑,道:“妙极,玉姑娘既然有意,何不快坐到三少身边,为三少把酒。”
那玉奴儿春面含红,坐到燕三身边,道:“小女子可否先敬三少爷一杯。”燕三见玉奴儿奉上酒来,也不推辞,一饮而干。杨伟在旁笑道:“三少爷可知此女是谁?”燕三淡淡应道:“如若我猜的不错,玉姑娘当是江南美女之首秦淮花魁了。” 杨伟哈哈大笑道:“三少爷果然再显当年英雄本色。”
玉奴儿此时轻声娇笑道:“小女子这点姿容,那敢花丛称魁,只是幸得各位公子怜惜垂爱罢了。三少爷如果不弃,就叫小女子一声奴儿吧。”寇清风笑着接口道:“难得玉姑娘对三少爷一见钟情,来,我们举杯同庆,祝两位早日春风一度,百花盛开啊。”
玉奴儿低眉垂首,含羞举杯,口中轻呼:“三少爷——”向燕三依去,可惜燕三怀中有蓝晶灵,只好靠在燕三肩前。燕三举杯,笑着道:“美酒在杯,燕某不敢饮,只是今日多有不便,佳人虽然有意,恐怕也只有以后再领美人恩情了。”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干,又向玉奴儿道:“玉姑娘,多有得罪了。”
玉奴儿恨恨瞧了燕三怀中蓝晶灵一眼,知道燕三怀抱少女,今天打的确亲近无望了,心中颇有几分恼意,可脸上仍娇媚万状地道:“三少爷能够不弃,玉奴儿已心满意足了,怎敢再盼三少爷垂青,只是三少爷他日如果有暇,玉奴儿一定为三少抚上一曲,以谢今日之恩。”
杨伟大饮一杯,摇首道:“三少爷终不是我辈中人。”寇清风笑道:“不管如何,相见即是有缘,来,我们把这杯酒喝完。”众人喝毕,杨伟道:“这第二杯酒嘛,我们庆贺南宫公子的大喜事。”
南宫豪不由摇首叹气,苦笑道:“何喜之有,一旦找了个醋婆娘,就成了笼中鸟池中鱼,哪有这般快乐。”燕三这才明白,南宫豪一直闷闷不乐,愿来是为了亲事。朱连城哈哈大笑,连饮三杯,道:“说了这桩事,我可沾了不少喜气。”
南宫豪怒视朱连城,目光中满蕴怨恨,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杨伟瞧见其中古怪,问道:“朱公子,你沾了什么喜气?”朱连城笑道:“各位可知当今天下,谁人最富。”
白玉山道:“你们朱家是金陵首富,这天下最富之人,恐怕除你朱家,再无他人了。”朱连城连连摇首,道:“我们朱家虽在金陵称富,可比起当今的四大财神,那可是小巫风大巫了。”寇清风问道:“何为四大财神?”朱连城道:“四大财神便是江南财神凌振阳、西北财神金百万、西南财神关万宝、东北财神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