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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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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大地仍是一片黑暗。燕三背负一个包袱,轻启木门,走到屋外。小屋里的一切还在屋内,他的包袱中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服。从今以后就将离开这生活三年的小屋,燕三再不由再回首木屋一眼。黑暗中的小木屋是否还能经得住风霜雨打,等待着他的归来?

“燕三,等一等?”燕三启步,正待离去,从黑暗中闪出一个黑影。燕三一瞧来人,心中一阵激动,道:“秦大哥!”秦麻子从黑暗中走来,手中提着一个灰色的大包袱。

秦麻子将包袱递到燕三手中,道:“这是巧儿出嫁前夜为你准备的,几件衣衫,一件棉衣,还有些干粮,路上用吧。”燕三接过包袱,想到巧儿出嫁前,孤灯含泪,为他准备这些,不由心中柔情涌动,眼中几分湿润。秦麻子道:“我送你一程。”

踏露而行,秋风寒人。东方发白,两人走到城楼。城门刚启,出了城门,燕三道:“大哥请回吧。”秦麻子握住燕三手中,道:“一路保重,我与巧儿盼你回来。”燕三道:“我会回来看你的。”迎着晨曦大步而去。

两山夹道,红叶映目,燕三行在长安古道上。他没有去十里坡赴约,一路快行,想到即将远离长安是非,心中顿生一份释然。

忽然,燕三止步,他看见了一个人,杜海正满面含笑地立在古道中间。杜海道:“三少爷来得好早,我家主人正在半坡停相候。”燕三不由苦笑,一切行踪都在对方掌握之中,不知故人是谁,看来今日只有一见。

燕三不再多言,随着杜海指引而行。山路蜿蜒,茅草丛生,人迹罕至,半山腰上,枫叶掩映,一座小亭,红瓦木檐。一位少女,独立亭中,背靠亭柱,面迎朝阳,似正在痴迷朝阳的灿烂绚丽。

燕三遥望少女的侧影,长发在晨风微微扬起,掩去了她面廓的一半,她那微仰的侧脸正如天边的一轮新月。是误入深山,偶遇仙子?少女长长的睫毛在梦幻般的明眸中微微闪动,微隆的玉鼻在朝阳的光辉下更加的晶莹如玉,那是一幅绝妙朝阳秋游仕女图。

杜海行至亭前,道:“大小姐,三少爷到了。” 那少女回首一眸,轻颦带笑,莲步轻移,走至燕三面前。杜海笑着接口道:“这是我家小姐凌秋波。”那少女朱唇轻启,道:“秋波恭候三哥多时了。”

燕三瞧清凌秋波面貌,不由颇为诧异,这不正是常杰木棺那位棺中少女吗?木棺奇诡多变,棺中少女更是疑点重重,她为何在此,为何事相邀?燕三道:“姑娘相召,有何见教?”杜海插言道:“三少即至,何不进亭一叙?”

燕三走进小亭,亭内石桌石椅,置地一端苔绿已黄。石椅早已打扫干净,石桌上摆有上好水果。燕三坐下,道:“杜老丈说有故旧相邀,不知故旧何在?”凌秋波目光隐动,凝视燕三,默然良久,忽而垂首,道:“三哥真得不认识秋波了吗?”

燕三闻言讶然,这少女诡诈,自己又何时识得她?燕三心中顿生警戒,道:“姑娘何出此言?”凌秋波目迎燕三眼光,悠悠叹道:“三哥记不得秋波,该记得如梦姐的母姓吧?”燕三听得此话,心中惊疑不定,道:“你是——”凌秋波道:“如梦是我表姐,我便是江南财神凌振阳的女儿。”

燕三心中疑虑更胜,冷视凌秋波,道:“如梦从没有提过你。”凌秋波失声道:“表姐没有提过,这怎么可能?”忽而抬首,又道:“三哥其实早就见过我的。”燕三追问道:“什么时候?”凌秋波道:“三哥还记得七年前的知兰小筑吗?”

知兰小筑,烟雨江南,维扬旧梦!燕三当然记得那个如梦的春季,他漫步江南风光,感受江南春光明媚。燕三记起了那个如诗的黄昏,那天夕阳如画,彩霞满天,他误入一片花影之中,在那片花影里他遇到一个让他情动的女人——柳如梦。他记得他追随着这个让他情动的女人进入一个精致的小园——知兰小筑。

知兰小筑,燕三的脸上不由浮出了无限温柔,在那里他与如梦相知相爱,在那里他们柔情蜜意。他们沉醉于知兰小筑的温柔之中,他们倘佯在江南烟雨的幻变之中。直到有一天,如梦穿上了新娘的吉服,随他回到了洛阳。

燕三从回忆中惊回,目光掠到对面的凌秋波身上,脸上温情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轻叹道:“我是在知兰小筑小住了几个月,可我不曾记得见过你。”凌秋波的脸上泛起了一股幽怨,道:“当时我才十三岁,三哥眼中只有表姐,又怎会记得住我这个小女孩呢?”

燕三面对这位突兀而现的如梦表妹,心中没有一点欣喜。他无论怎么回忆,也无法从脑海中搜寻到凌秋波的一点痕迹。燕三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道:“你什么时候去的知兰小筑?”凌秋波幽幽一叹,道:“三哥终究还是记不起我了,其实三年前我们本该再见面的。”

三年前?燕三又想到了那痛苦的一年,追问道:“三年前什么时候?”凌秋波道:“三哥还记得龙门决战的那个残月之夜吗?”燕三喃喃自语道:“三年前的那个残月之夜——”他那尘封的记忆又被打开,他那心灵的创伤又被人掀开,燕三不由伤逝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 ※ ※

龙门战败,快马疾驰。燕三少伏在马背上,鲜血染红了他那雪白的长衫。一阵夜风吹来,燕三受伤的身体一颤,似乎已经不起这夜风的寒冷。可他没有停下马来,如梦一定还独守寒夜,等他归去,何况她的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他又怎能让如梦久久相候,为他憔悴?

夜深人静,古道之中,再无他人,只有道边春草在夜风中呼呼作响,摆动不定。燕三少紧盯前路,快马加鞭,似乎恨不得肩长双翅,快速飞回家中,将如梦揽入怀中,擦去她眼中的泪痕。

忽然,前方道路传出异响,一排劲弩从草丛中射出。燕三闻声惊变,身影突动,从马背上腾身而起。俊马惨嘶,劲弩大多射在快马身上。座骑倒毙,燕三少飘身落地,手中多了一根青枝,横在胸前,摆作剑势。

响声又起,四条灰影从路边窜出,持剑分立四方,合围燕三少,燕三少望去,那四个灰衣人年龄均达六旬左右,个个满脸怨恨,目露凶光,似要把燕三少生吞活剥。为首灰衣人冷冷地道:“三少还记得四年前川中一战吗,我们又见面了”。燕三少目光扫过四人,不由几分诧异,道:“天宇十三剑?”

天宇十三剑,依仗剑术精湛,人多势众,多年横行川蜀,奸杀掳掠,无恶不作。燕三少入蜀三月,方才截住他们,一番苦战,剑斩九剑,余下四人,念其老迈,不忍相诛,废其内力,放生而去。不想四人恶性不改,不念三少之恩,今日伏击于此。

刚才说话之人正是幸存下来的十三剑剑首郑风,他咬牙切齿,又恨声道:“当年天宇十三剑,纵横川蜀,恣意而为,何等威名,何等逍遥?谁知你燕三少为成就侠者美名,横来一剑,断我兄弟手足,散尽我等一生积蓄,让我们变成残废老人,留于人世,苟延残喘,丧尽一生威名,受尽人世□□,此仇怎可不报?今日在此得遇三少,真是人心大快,天随人愿。” 另外一剑接口道:“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三少没想到会见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吧,只是今日一见,三少可就要埋骨今宵了。”无限恨意,化作声声冷笑。

燕三少环视身边四位燃烧着无限仇恨怒火的老人,心中一片悲哀。这些老儿行将就木,来日无多,何苦还来流血相争呢,为什么不能为人世间留下一点平和、一点慈悲呢?江湖杀戮,江湖血腥,止不住的江湖仇恨,理不清的江湖恩怨!燕三少不由长叹,道:“夜已深,燕某还要赶路,你们动手吧。”

燕三少凝视着手中的青枝,凝视着青枝上的几片绿叶,凝视着绿叶中蕴涵的生机。生命多么美好,可惜青枝已断,绿叶必将枯萎。燕三少眼中不由流露出了怜悯,怜悯面前不知悔改的四位老人,怜悯游荡人生的江湖人,怜悯追名逐利的芸芸众生。

“燕云天,你落到这日,还这么狂妄自大吗?什么三少之剑,天下之冠,今天必让江湖传诵,天宇剑下,三少授首!”郑风恨声道。苦苦等待,今日终于等到大好时机,其他三人也不由得意大笑起来。可是他们却没有向前逼进一步,狂笑声中掩不住他们心中对三少莫明的怯意。

燕三少手中青枝轻轻晃动,枝上绿叶随风而动。而他身体也像晃动的断枝,血染的白衫在夜风中不断颤动。燕三左手捂胸,忍不住一声咳嗽,一口鲜血从口中咳出,沾到青枝的绿叶上,绿叶成红。燕三的脸色越加苍白、越加肃穆,月下青枝,血叶落地。一片,两片,三片……秃枝刺出,燕三少向前跨出一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身影又凝滞不动!

郑风望着那落地的血叶,凝视那颤动的秃枝,心中骇然,眼中惧意更甚!他感到了一股人窒息的阴冷之气,似乎要扼杀所有人的生命,而那青枝上的斑斑血迹更是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四剑忽而面如土色,俱退三丈,凝视着青枝,冷汗直出,喘息不定,似乎那已不是一根折断的树枝,而是一柄摄人心魄的死亡之剑!

燕三少收敛了笑容,人随枝进,连连向前跨步。郑风不敢迎其锋芒,连连后退,其他三剑也被三少气势所慑,只敢遥遥相围。燕三少不理四剑,大踏步向前走去,转瞬间已突破四剑包围圈。

四剑见燕三少身影渐去,终于从无尽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暗恨怎么给燕三少让开了去路。可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个个只觉身体发软,再不敢跟踪上去,再去面燕三少的死亡之剑。郑风抑不住心中悲愤,强忍心中恐惧,无限怨毒地道:“燕三少,你不要得意!你以为我们今天仅是来狙杀你的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燕三少止步,回首冷笑道:“各位还想一战吗?”郑风忽而大笑起来,道:“燕云天,常言道,血债血偿,你让我们老来孤苦凄零,流离失所,身无立锥之地,我们也要让你尝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大好滋味!”郑风话音一落,不待燕三少回过神来,便与其他三人疾驰后退,快速飞逃,似深恐燕三少追击而来。

燕三少遥听四剑狂笑远去,那笑声似歌似泣,既包含了无限恨意,更是有无限快意隐在之中。燕三少不由心升一股不祥预兆,难道——燕三少只觉胸中无限气闷,手中青枝坠地,脑中一阵玄晕,口中不由一张,连吐三口大血。“如梦——”燕三少面色大变,顾不得重伤,向家疾步大驰而去。

数点星星,天边闪烁。燕三少一路狂奔,终于赶至家门。可是家门何在?燕氏一族,洛阳之望,燕氏府邸,更是洛阳豪宅!可是此时三少面前,一片焦土!洛阳燕府,已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燕三少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天宇十三剑四个余孽所为。

“如梦——”燕三少一声凄叫,肝肠顿断,冲入废墟,家中娇妻何在?燕三少去翻那到塌墙壁,黑尘满手,血衫更是沾满黑色烟土,何处才能寻到如梦身影?燕三少心痛肠断,口呛鲜血,手脚发软,身摇欲坠,跌座在地,无法立身。

“是表姑爷吗?”黑暗之中闪出一个三旬壮汉。燕三少不识来人,问道:“你是谁?”那人似乎也猜出燕三少身份,恭身行礼道:“小人张云,奉我家老爷镇江凌振阳之命,在此等候表姑爷燕家三少爷。”燕三少闻言,心中一喜,从地上站了起来,道:“舅父来了,现在何处,如梦呢?”那人答道:“表小姐受了伤,已被我家老爷带到平安客栈救治,特命小人在此等候表姑爷。”燕三少心中喜忧参半,道:“我先行一步了,你随后跟来。”飞身直奔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是离燕府最近的客栈,转个街口便到。燕三少来到街口,便远远看见凌振阳守在店口,焦急相候。燕三少身还没到,便已喊道:“舅父,如梦怎么了?”凌振阳抢步上前,道:“云天,你终于回来了,快进屋。”一把拉住燕三少,拖着燕三少快步入店,进入如梦所居客房中。

燕三少一进室内,只见洛阳名医俱在,正围着如梦床前会诊。众名医一瞧见三少,不由个个摇首,其中一人道:“贵夫人心脉已断,我等用尽方法,只能续命片刻,三少快尽人事吧,我们就此告辞。”众名医鱼贯而出。燕三少闻言,哇地一声,又吐鲜血,身影欲倒,凌振阳连忙伸手将燕三少扶住。

燕三少微微定神,扑到如梦床前。柳如梦静卧床上,面色苍白,双眼微瞌,呼吸虚弱。燕三少俯身伏到如梦耳边,轻唤道:“如梦,我回来了。”柳如梦听到三少呼唤,缓缓地睁开了眼。凌振阳见如梦醒来,不由一叹,悄悄退出屋外。

柳如梦目光扫过三少脸上的烟尘与血迹,停到三少受伤的胸口上,道:“三哥,你受伤了?”她吃力地抬手,要去查看三少的伤,可她右手才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燕三少心中一痛,捉住如梦玉手,放到脸边,轻声道:“如梦,我回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我陪你去江南,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柳如梦感受着三少脸上温暖,绽开了凄美的笑容。梦回江南,江南多雨。回到江南,回到知兰小筑,在那里与燕三少相依相伴,温情到老?她的笑容中浮出了温柔,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幸福。

忆江南,世人都说江南好,可是还能去江南吗?柳如梦不由泪水如雨,她知道自己生命即将燃尽,无法再圆江南梦!她的目光紧紧盯在三少的胸口,她放心不下他的伤口。燕三少感觉到她玉手的挣扎,他明白只有让查过伤口,她才能安心下来。他只好将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道:“不要为我担心,我这点伤很快就会好了。”

柳如梦看清了三少的伤口,道:“三哥,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感觉到生命在从她的躯体中迅速流逝,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她所留恋的人世。她不想舍三少而去,可她只有留下他去面对孤独的人生。燕三少看着如梦那令人心碎的眼神,心中更加凄痛,紧紧抓住她的双手,道:“如梦,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在江南找个清净幽雅的山谷隐居起来,我们还要生一大堆孩子,让他们围着我们蹦、围着我们跳,围着我们叫爹喊娘……”

柳如梦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她看到了满山的翠竹,看到了满园的百花,看到了百花园嬉戏打闹的一群小孩,看到了孩子们一张张天真快乐的小脸……然而幻影消失后,如梦只能看到死神恐怖的身影。柳如梦泣不成声地道:“我连孩子都不能为你留下,三哥,我对不住你!”燕三少低首如梦隆起的腹部,那里的小生命知道死亡即将来临吗?燕三少不由泪流满面,道:“如梦,不要胡思乱想,老天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柳如梦忽而停止哭泣,道:“三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燕三少迎着如梦那即将垂死的目光,心中一阵阵绞痛,道:“有什么事说吧,我一定做到。”柳如梦轻拉燕三少的手,燕三少明白她的意思,拿着她得手放在她的胸前。柳如梦拉着燕三少的手贴入胸口,道:“三哥,我不能陪伴你了,你要答应我,我离开了之后,你不要再回江湖了,也不要再想我了,要快快乐乐地生活,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女人,让她陪着你伴着你,让她为你生儿育女……”燕三少嘶声道:“如梦,别说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俯下身去,亲吻如梦香唇,堵住了她说话的口。

柳如梦口一被堵,气息不畅,不由喘息挣扎。燕三少连忙移开嘴唇,柳如梦越加地虚弱起来。燕三少拭去如梦脸上泪水,道:“如梦,无论如何,我要你陪我一起活下去。”柳如梦挣扎着轻摇了一下头,接着道:“三哥,不要为我难过,如梦今生遇到了你,早已心满意足。老天待我不薄,临死前还让我见你一面,我还有何求呢?答应我,找个好女人,把我忘了。”燕三少凄然摇首,道:“如梦,你怎可离开我,你是天下最温柔最体贴的妻子,你永远是我最珍爱最心爱的女人,我要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地陪着我!”

“三哥,我好冷,抱着我,好吗?”柳如梦忽而道,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双眼疲倦的几乎要合了起来。燕三少深恐如梦就此睡去,将好紧紧搂在怀里,用他的体温去温暖她躯体。柳如梦奋力睁大眼睛,期盼着能多看三少一眼。

燕三少凝视着如梦那渐渐暗淡的眼神,凄然无语。柳如梦躺在三少怀中,享受着这人生中最后的温馨。柳如梦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痴迷笑容,呢喃着道:“三哥,还记得知兰小筑吗,还记得江南采莲吗,还记得我们燕园得牡丹吗?这么多年来我们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如今我走了,你忍心让我在地下看着你孤孤单单,无人相伴吗?三哥,不要让我死不瞑目,答应我,找个好女人,让她代替我照顾你。”她的眼神更加涣散,可她目光仍紧紧地盯着三少。燕三少迎着那目光,早已心碎,哽咽着道:“我答应你,我会快快乐乐地生活,如果遇到好女人,我一定娶她。”

“我睡了……”柳如梦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这是死亡这之前最后的光辉,她缓缓合上了眼。“如梦——”燕三少一声凄呼,如梦的玉手已渐渐变冷,她在三少怀中含笑而逝。燕三少亲吻着如梦那业已冰冷的额头,放声大哭起来。他胸口的剑伤又崩裂开来,鲜血染红如梦的衣衫。

凌振阳闻得哭声,知道如梦已去,悄悄走了进来,双目早已泪满。他看着悲痛欲绝的燕三少,强忍心头悲怆,为三少的伤口上药包扎好,道:“梦儿去得安心,你也不要过分悲伤了。”

燕三少心中哀痛,谁人可知?他放弃了祖宗的遗训、燕氏的荣耀,准备迎接新的生活,和如梦远离是非、长相厮守。可是当他满怀期望归来,他得到的是什么?家园被毁,如梦又去,他人归何处,心归何处?

燕三少凝视怀中娇妻,她完全沉睡了,脸上永驻着卢舍那那般淡淡的恬静的笑容,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静谥。燕三少忽而道:“舅父,叫人为我备辆车。”凌振阳道:“云天,你有伤,在这儿守守梦儿,其他的事交给舅父准备吧。”

燕三少抱着如梦站了起来,道:“如梦睡着了,我要带她走,带她到一个无人打搅的地方去。”凌振阳不由脸色大变,道:“云天,你怎么了?”燕三抬起头来,道:“我要找个平静优美的地方,将如梦葬到那儿。龙门一战,三少已败,从此之后,洛阳再无燕氏一族,江湖再无燕三少。”英雄末路,燕三少目中流露出了无限凄凉与悲哀,他付出了太多,得到了什么?

凌振阳没有再说什么,他明白燕三少受到的打击太为残酷,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愈合心灵的创伤。他遣人备来了马车,目送着三少将如梦抱入车内驾车而去。他听着渐去的辘辘车轮声,目光投向了远天,远天无亮,黎明前大地一片黑暗。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会渐忘过去,人们会淡忘痛苦。可燕三少此去,能够治愈心中的创伤,走出心灵的孤岛吗?燕三少随着马车,隐入黑暗,不知去处,只是从此以后,龙门山上,又多了一座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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