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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路远,不见夜啼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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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帮忙来,还是添乱来的?燕忆枫想回敬紫竹几句而造成一场小小的内讧,却见尹晗的手指隐在袖中,又是微微一颤。

好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燕忆枫发在意先,鸳舞剑凭空划过冷光。只听轻轻噗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此时应敌虽快,也只是素日与公子贤玩捉迷藏时植下经验,不假思索之故。而那一声轻响之后,他却忽地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莫非是□□不成?

他虽然素来不怕什么□□,但身边两人可不是他,他也没有把握让那两人留在这里不被尹晗弄死。如果那样,一定会有人大发雷霆——燕忆枫知道这一点,刚欲发话,紫竹已以袖掩住口鼻,退后扛起玲珑,闷声道,“去!”便溜得不见人影了。

紫竹逃走,燕忆枫却依旧站在房檐上,一手握着出鞘的剑。他无所谓什么□□,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毒死他的□□,包括妇人的心肠——他自己就比任何东西都毒。

他想知道的事情,她还不曾告诉他。燕忆枫微皱眉头,问,“湛淇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尹晗轻叹口气,“你问了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就来问我啊?我又没有给你解答的理由,为什么要告诉你别人的秘密呢?”她微眯了眼,倦倦快要睡着的样子,燕忆枫却知道如今的尹晗绝不能轻待,他于是道,“我懒得去自己寻找。”

尹晗吃吃笑了,“你本来就在用翅翅套我的话,我说了你又不相信。小公子摊上你这种人在旁边,怕是会吃尽苦头。既然他应当受此等罪,我如今也懒得管他这破命。他爱为谁献命就为谁献命去,只要不扯上我就行。”

又是这句话。燕忆枫记起在湛淇箱子里翻到的那张字条。虽言无憾为君死,黄金台上意未平。那看起来总是没心没肺的家伙,莫非也曾有报效自己国度的雄心壮志?

他心念一转,又转回来,淡笑道,“那小子的秘密比秋君的性命都重要,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他。”

“秘密我要替小公子保守,翅翅我要救出去。”尹晗悠悠道,“世界从不因你一人愿望而行,既然你受过那么多伤,就应当知道,这世上比你强的大有人在。”

于是事情又回到开头了不成?燕忆枫心中微有愠怒,却不表述出来,只用左手摸一摸还未长出来的胡须,道,“好,真好。若我得不到那个秘密,你也别想救什么人。”

天已大亮,燕忆枫见街道上渐有了人,更兼有人抬头看他们,便觉得很是无趣,道,“走了。”于是翻回屋去。他回到屋中,方发现手中还握着剑。准备纳剑回鞘时,燕忆枫看见那青色的剑脊上多了一条鲜红的血痕。

他用手指去擦那缕血迹,但血的色泽却似深入了剑身,他用手指擦不掉它。燕忆枫微怔了怔,不再管血迹,只是纳剑回鞘,轻微地叹了口气。那是谁的血,他并不知晓,但血迹已经印在了他的剑上,总会有一个人做到这一点。把自己的血留在你的剑上,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你的心里,这样无论他是否曾是你的手下败将,他都打败了你。

这是一场分不出胜负的决斗。

燕忆枫在屋中坐了一会,湛淇推开了他的房门。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年轻医师的脸上有奇妙的笑容,但他再分不清那笑容是真是假了。燕忆枫未尝开口,湛淇已道,“你又惹了多少麻烦,把那么漂亮的小孩弄得和你一样你觉得有意思么?”

湛淇的口吻似乎和原来有微妙的差别,但他觉得对于此间的差异听不分明。燕忆枫不语,湛淇又道,“真是让人弄不清楚你的立场啊。不管好人坏人,你还是要装得像一点,不要在这充侠客在那做坏事,弄得里外不是人啊。”

燕忆枫耸一耸肩,湛淇又缓和了口吻道,“玲珑那孩子,怕是还真的有点倾慕你——一心要保护你,傻得和另一个人一样啊。”

“不,”燕忆枫道,“不一样。不过你是指谁?”

湛淇似是愣了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燕忆枫,燕忆枫摇摇头,道,“也许是那个人,也许是别人。他们都不一样。湛老兄,我今日心情很不好,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真名,我就要找碴吵架翻脸。”

湛淇立刻道,“什么真名?”同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燕忆枫淡淡一笑道,“还是不愿意说?”

湛淇叹口气道,“我要说多少回你才相信,这就是我的真名!”

燕忆枫眯起眼,露出猫儿看着耗子的神情,“骗别人容易,瞒在下可难得紧。你的名姓和你的朝服一点也不相称。”

湛淇一愣,“朝服?”

装得可真像,我都以为他彻底忘掉了。燕忆枫很是赞叹湛淇的演技,却根本不想就此认输,“在箱子里的那件。”

湛淇一副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样子,叹着气道,“我说忆枫啊,相信我是那么难的事情么?”

燕忆枫耸肩,“是啊,因为我喜欢骗人,所以我认为别人也爱骗人。”

他说出那句,湛淇撇撇嘴不以为然。未曾有话反唇相讥,窗外已有个声音道,“枭獍,近日还好否?”

燕忆枫面色骤变,转身冷声道,“是谁?”

“哎呀呀,说中痛处了么,真是不幸呐。”那个声音又道。

燕忆枫冷冷道,“说中了,在下赏你一剑。”

“哎呀呀,有人要赏我一剑呢。”笑声未落,人已现身。燕忆枫见窗边立着的人,又是一愕,道,“你——”

“我尚未死掉,你这么开心么?”那人悠悠道,“看来在下的现身,还是可以让燕公子想起一些旧事啊——那也好,很好,我的主人。”他作势要拜,却未真拜。

“滚。”他只说出那一个字,觉得自己渐渐失控。那种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但他只选择了握住剑柄,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口气开口,“给我滚蛋,少在这里废话。”

只有那一个人,你看到了那种信物,不要杀了他,因为——他忆起那久远之前的谈话,但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立誓不杀的人。而如今他在此地,却不知为何只能压抑怒气,“我还不想杀人。”

“你已经杀了我一次。”那个人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你杀的人会重生么?我只是一个你再也杀不了的鬼魂,你这枭獍。”

或许真的是鬼魂作祟?他觉得力量在一点点剥离,但又有什么更强大的东西让他紧紧握住剑柄。他听见一边湛淇的声音愈发不真实,但只有那个声音才让他觉得真实——“你在逼他什么?”

燕忆枫回头看湛淇,那年轻医师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唇边带着一抹讥嘲的笑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几乎无法确定了——但他只是握紧剑柄,而没有拔出剑来。

“少主,你魇住了。”

他忽然听见这样一句话。睁开眼睛,没有鬼魂,没有湛淇,只有紫竹坐在一边。紫竹不带表情地道,“睡不醒的尹晗一道迷烟就可以把少主迷翻,未知这回是丢丑了。”

燕忆枫回想之前,果觉得事情繁乱毫无头绪,只得叹口气道,“她没有乘机揩油罢?”

“燕过拔毛,她应当拽了少主几根头发回去扎草人了。”紫竹道。

燕忆枫发现紫竹看起来听话,实际损他比谁都不留情面。他眨眨眼睛道,“左使,我答应她什么要求没有?”

紫竹道,“尹晗看见夫人,跑得比什么都快。”

又是红叶夫人?燕忆枫努力平定紊乱心绪,只淡淡道,“我没有乱揍人罢。”

紫竹侧过脸,指指显然是被拳头打出来的大块红肿,“拜少主所赐。”

那表情是八分讥嘲了。燕忆枫觉的不收拾一下这个手下,他之后不会再听话,便道,“左使,你去问问秋君,尹晗最怕什么。”

燕忆枫知道紫竹忌惮秋翎,这是泄愤。紫竹不情不愿出去,燕忆枫坐在榻边,思量这一切是否真实。

梦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那个鬼魂确实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但死人到底会不会活转来,就只有天知道了。燕忆枫又拔出了剑,那道血痕还在。你早就知道血迹的存在是不是?他怔怔看了一会剑,又纳回去。你绝不能再歉疚,对过去抱着亏欠与希望都愚蠢至极。过去不可追,愧疚也无用,憾恨也无用,倒不如对未来怀抱点信心——只是未来就有用么?

江湖事若能在此了结,不如挂剑归隐去。温一壶酒,摊一卷书,那倒惬意得紧——只要江湖事了。此时他依旧是未知主人,他手中依旧有鸳舞剑,他就不能坐视未知毁在自己手上——

他不想背负的也是这一点,那句成了谶言的话。

我要你为我消灭未知,为此我给你四年的时间。

他用了五年才彻底做到了这一点?枭獍,怕也是对他最好的判词罢。

他想了许多心事,也无人来扰他。燕忆枫觉得一人待着过于无趣,便欲去找湛淇。他出门的时候见到玲珑站在门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燕忆枫存心吓唬那少年,便将一串风铃挂在他的衣襟上,偷偷下楼去了。燕忆枫下了楼,看见湛淇坐在店堂里吃面,吸溜吸溜很大声音,还把眉头皱出几条皱纹来。

燕忆枫问,“太咸了?”

湛淇神色严肃地点头,吸溜完嘴里的那口面条,用茶水漱口道,“我讨厌这么咸的面,更讨厌这么咸这么贵还没有家乡味的面。”

燕忆枫耸肩,“这不是你的故乡,也别这么讲究。”

“故乡?”湛淇轻轻笑了一声,“这里是我的故乡。”他又低下头去吃面,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开口,“没有地方是故乡,于是七国就都是我的故乡了。”

“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小心噎死。”燕忆枫道。他又想问湛淇真名了,但想了想还是不问为妙,只道,“你要小心,这几日有人找我麻烦,我不想牵连你。”

湛淇耸肩,差点把面条吸到肺里,咳嗽了好一会才道,“你总这么说,牵连得还少么?不过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有人捉弄很开心就是了。”

这也算理由不成?燕忆枫摇摇头,觉得湛淇太过叫人捉摸不透,那看起来没心没肺直肠子的外表下藏着——也许什么也没藏,他不确定,只是看着湛淇吃完面,道,“事情愈发不可掌控,我怀疑这件事情有人在背后推我,真想不干了。”

湛淇点点头,道,“好啊,不干了好。找个地方说书扯闲话,你不只会这个么?”

燕忆枫苦笑,这是实话,或许他应该知道湛淇会说的话。燕忆枫又叹口气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湛淇微微眯了眼,“我可不是尹尹,我对让你受苦没有多大兴趣。”

湛淇丢下这一句让他头皮发麻的话,背了箱子上街去。燕忆枫坐在店中除了耸肩没有别的动作好做,于是也走出门。看一看天,他觉心情好了一些。天下偌大,总有地方可以栖身不是?他只估念着那些,听见身后女子清冷声音,“你又在看天了,想飞么?”

他依旧看着天,开口道,“我的翅断了,再飞不起。”

“油嘴滑舌。”那几乎是笑嗔了,燕忆枫转了身,又见到泠盈。女子唇角轻挑,露出无畏的笑,“看什么看,想打架么?”

惹不起你和你身后的公子贤,我总躲得起罢?燕忆枫叹一口气道,“在下不愿意与姑娘争。”

泠盈道,“哦,原来你也会说谦辞啊,我本以为我只能听见‘我燕忆枫怕过谁了’这一类恬不知耻的话呢。”她又笑了起来,“你在看什么天,要下雨了么?”

“不,天很晴,一二日内不大会下雨——”他低声道。

“小娘子。”泠盈忽道,“你不要总苦着个脸,不好看,太不好看。”

燕忆枫几乎是怒上眉山,皱眉冷声道,“我早说过不要这样叫我!”

泠盈又道,“现在的你是你,还是那时的你才是你?”

燕忆枫沉默片刻道,“都是我,善变的本心没改变过。”

“都是?”她表示不信,“都是,便都不是。你又在说谎。喏,小娘子,想想我们以前的好日子罢,你当了这么久的坏人,不至于把前尘往事也给忘光了罢?”

他不想理她,却也不自觉按照她的话回想。旧事历历涌来,却又难辨真假。他不知道那一切在脑海中的样子,是否因他希望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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