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昔日飞仙去,只今又何年(上)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午夜小咖】,看书领现金红包!

燕忆枫用左手二指夹住来袭刀锋,那刀锋仅离颈项一分,来人却绝难再拔动手下的刀。年轻人淡笑道,“看来你们这群家伙真的是要赶尽杀绝啊。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不愿可怜我?”

他依旧坐在那里,此时换个姿势,舒服地伸直了他的两条长腿,“杀人者人杀,杀不了我的人,我也懒得杀。”

言语如此,那人一击不中,却是放手后退。燕忆枫指尖运劲,长刀激射而出,刀柄直撞那人胸口,大汉也是登时晕厥。燕忆枫露一手武艺,淡淡道,“想走么?”

一众强盗在槿国为寇,又怎想到会在这官衙的思过室里见练家高手。燕忆枫起身,转身,唇角微带笑意,那些个强盗腿脚筛糠是不用说了,有几个年少的还登时吓哭了。燕忆枫轻笑道,“我不会杀你们,这一辈子杀人太多,似是有些厌倦了。”

说至那里,他觉胸中有些窒塞,方才凝力于指尖,是否又激了内伤?燕忆枫不愿多想,只是微微一摇头,身形转过,已至众人之中。他出手颇准,制人伤人而不杀人,顷刻间那群强盗都在地上哭爹喊娘。燕忆枫抽身重立蒲团之前,已觉内腑中隐痛渐生。

同一时分,回廊中又传来一个粗豪声音,“小子们在哪?我抓到那小贼了!”

还有人。燕忆枫轻轻闭目调息,如果能不用剑,尽量不要用——在这里杀人是自找没趣。而且,他已经懒得再逃走了。

脚步声到了门口,燕忆枫睁开眼,看见门口站着强盗头子。那强盗头子约摸三十岁左右,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右眼上有一道伤疤,虽然没有伤到眼球,但是那只眼睛也变得斜视,这破坏了他的面容,让他变得颇为可怖。燕忆枫道,“好。”

强盗头子居然也道,“好。”

燕忆枫笑了笑,道,“大王?”

强盗头子道,“不敢当。”一只手还抓着个看不出头脸的人。

燕忆枫又笑了一笑道,“如何不敢当?占山为王,叫一声大王又何妨?”

他的长剑在肩上鸣动更甚,燕忆枫看见强盗头子手上抓着的人发着抖,他眨眨眼,道,“阁下高名?”

强盗头子道,“不敢当,草民一个,姓名无足挂齿,阁下又是?”

燕忆枫淡淡一笑,“死人一个,何用姓名。”

纵是这样相互谦辞,事情反倒更险恶。那人并不惧怕官差前来,燕忆枫手心出汗。这几句话交锋之间,他并无把握在赤手空拳时制服对方,而一旦出剑,他绝无把握可以止而不杀。那人道,“止而不杀,阁下心地甚是仁慈。”

燕忆枫道,“不敢,交予府衙腰斩,反是更不仁慈。”

强盗头子道,“我可以带走他们么?”

那语气愈是谦和,燕忆枫反觉寒意逼人。他压制住自己立刻拔剑的欲望,只是抬目,“随你,但是我看你是带不走他们的。”

“为什么?”那人好整以暇地道,“阁下与他们有仇么?”

燕忆枫道,“在下死人一个,只是守法罢了。如今面壁时刻已到,再见。”

他说着玩笑,却时时提防。强盗头子反是似按捺不住一般,叫道,“小子,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这时燕忆枫反而笑得更开心,“我只是想谋个差事,最近窘迫,再这样下去只有犯罪了。”

他拖延时间,方有差官噔噔噔跑来,道,“呔,你私闯府衙,该当何罪?”

燕忆枫道,“我起来三个时辰还没有饭吃,你们要饿死我啊?”一边装作摇摇欲倒,向屋外走。强盗头子嘿声道,“好小子,时间拖得好,如今却是杀一个够本了!”

强盗头子一刀挥来。燕忆枫觉刀意沉重,知不可硬拼,脚下发力展开身形。他闪开之时那人已将左手的人掷作暗器。燕忆枫身形一展,那强盗头子是奈何他不得,手中当作暗器的人也未打到他。而丢出了手中的人,强盗头子双手握刀,几刀攻出,看似杂乱却颇有章法。外面公差喊,“小子,那姓舒的我们对付,你打不过他!”

燕忆枫暗暗咒骂,早不来晚不来,此时教人不能拔剑却最是讨厌。他轻喝一声,猱身而上,空手迎上大刀。年轻人双掌一夹刀刃,觉不好时,已是全然气力比拼。他重伤未愈,不觉被那力道逼至墙根。背脊贴上墙面,他方得以自身为路引出对手内力。燕忆枫叫道,“此时不拿他,更待何时?”

强盗头子听身后铁链响,似是发了狂性,双手一转,将燕忆枫与刀一起扔了出去。燕忆枫翻身落地,恰好撞到一名差官。他叫声得罪,丢下手中的刀。

如今同是空手,便是他的时刻。燕忆枫本是那般思度,却见几名公差被那强盗头子抡得乱转。他知那人不似小强盗,确是有真功夫的。

仅是一个喘息间,燕忆枫忽觉胸中一痛。他朝一边吐一口血,如今内息已空,却再无迟滞。他上前接住被扔来的差役,借力转了力道轻掷至一边,自己道,“降了罢。”

燕忆枫站在青石地上,蓝衣发白,有些污渍,但他的眼却冷而坚定,对着那汉子。

强盗头子望望燕忆枫,道,“好极。”

那双眼中,是讥嘲还是放弃?燕忆枫忽地拔剑,一剑刺进那人咽喉之时,那人的手掌只在他衣服上轻轻拂过,如替他拂下一缕灰尘。

他不觉有异,疑惑却无语。那人却是再无法言语,神情古怪,终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

燕忆枫拔剑,后跃,衣不染血。但一时间他忽觉周遭一片漆黑,脚下软绵绵的如踩败絮,竟失了气力,沉沉倒进一名巡捕怀里。那时他尚有知觉,但身体沉重动弹不得,连睁眼的气力也没有。他听见那抱着他的巡捕焦急声音,“这娃娃可怎么办?”

“那个人好像死了啊,槿的法令说杀人要偿命。”

“但是那人的通缉令上写杀了也可以拿赏金啊,自卫杀人也是无罪的。”

“小鹞子,你看这孩子长得漂亮,想要为他脱罪么?”

“喂!要不是他,这里早闹得不像样子,你们还风凉话?”

最后是个慢吞吞的声音,“让府尹去管罢,赏也好罚也好,到王主视察完以后再说。现在先把这孩子带到你们谁的官舍去,让他休息一下——他怎么说也是帮了我们的,扔进牢房就太过分了一点。”

燕忆枫如今动不得看不得言语不得,这是气空力尽还是新伤?这样连一点悄悄逃走的可能也不存——他听着差役闲聊,身子被人横抱了起来。重得很,可别压断你的手啊。燕忆枫虽最恨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抱他的人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有气力睁眼,向上看一看,那搀扶他的人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巡捕,这样年纪还未做到捕头的话,可真惨呐。

他试着言语,口唇也可以动了,第一句是“我无碍——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罢。”

“小孩,不要硬撑。”巡捕道,“你饿了那么久,会晕倒也是应当。不过你杀了人,虽然杀的是通缉犯,也绝不能放你走了。到时候府尹问你什么,你答就是了。”

燕忆枫道,“我今年廿四,已然不是孩子,放我下来。”

他一乱动,巡捕也没办法,只好将他放下。燕忆枫脚一触地,觉腿脚还是软的,险些摔倒,那巡捕只好又扶住他,“不要勉强自己。捉了那些人,你可是对此地有功呢。”

燕忆枫道,“我本无意杀人。”

“是啊,”巡捕道,“小伙子年轻气盛,不过谁又会想杀人呢?”

“不,我必须杀他,这不是误杀。”燕忆枫轻咳,“否则下一刻就是我死。大叔,不瞒你,我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事情看了许多,有些时候如果不先下手,等人杀到自己,就一切都晚了。”

巡捕是不明就里,燕忆枫知道平常人不大会在意这些,淡笑道,“在这里……对不住了。如果你们要杀我的话,我也是会杀了你们的。”他认真地道,“若非我知道你们没有杀意,我肯定会立刻走脱。人都是这样,觉得没有敌人了,就会不自觉松懈自己,所以我才不小心——”他脸色微微一红,“否则,我会用一切办法保持警觉,绝不会在自己安全之前倒下。”

“何必如此,”巡捕道,“孩子,对自己要好,不要再打打杀杀。你这样一个漂亮小伙子,可不要早死了让爷娘哭泣。”

“大叔,”燕忆枫低声道,“我死一百次,他们也不会为我挂心的。”

所以,更要活下去,绝不屈从。燕忆枫笑了笑道,“我已然习惯了。他们在何处我不挂怀,我在何处也无人在意,我是这样想着活下去的。”他知道自己笑得很疲惫,真是让人看了可怜是不——“这样子,可是,你须知晓,我不要人可怜也没有人能可怜我,我不怕任何人也无所谓人怕不怕我。如今孑然一人,世上无人可惧可怕,却多了可亲可敬。所以我会跟你们过来闭门思过,或者说,这样我可以有一夕安眠。”

如今已是走上大街,他觉自己被搀扶甚是可笑。若是湛淇看见,那促狭鬼一定会以此为话题损他。燕忆枫听那巡捕道,“是啊,总是杀和被杀,是不能安睡的。你这孩子应当知道这些,还不如回去种田,娶老婆生孩子,安稳过一辈子才是正路。”

燕忆枫苦笑道,“大叔,我已经没有法子回头了。”他低声道,“你们不会明白我手上有多少血,现在有多少,以后又会有多少。我是个杀人者,相对于你们这里的人,我要残忍得多,这和我想不想如此无关——”他想要自行走动而不依靠扶持,但腿依旧发软,他没有办法走。燕忆枫沉默时巡捕也沉默,最后道,“若是府尹判了你死罪,你当如何?”

燕忆枫道,“我若要走,你们拦不住。”

“走了一时一日,往后你的图像挂遍这个国度,你会不好受罢。”

燕忆枫笑而不语。

不多时二人到了那中年巡捕的官舍。他年纪虽大,却未娶妻,只与三个小捕快同住。这日那三个小捕快不在差上,见老大哥扶个年轻人进来,甚是好奇,便有个最年轻的围着燕忆枫转几圈,忍不住终于问道,“你不会是女扮男装的罢?”

燕忆枫没好气地道,“你做狗腿子做久了,想娘儿们想得紧,老子饿了,要吃的。”

他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却又如何凶恶起来。小捕快给他拿了饭食,他略吃一点,觉气力回复,有了斗嘴精神。那小捕快方才被他塞了嘴,讷讷说不出话来,还是带他来的老巡捕圆场道,“少年人心气盛,小瓶子,你别拿这话刺他,他可是自愿被抓的。”

燕忆枫走到里屋,随便找张床,踢掉靴子坐上去,也不管那是谁的,只道,“他把我拉来这里,我可不情愿,只是许久不曾睡床,还真是舒服。”

带他来那老巡捕笑笑道,“听府尹絮叨之前,小兄弟还是多休息为好。”

燕忆枫心中甚是感谢那老巡捕,只是不言。老巡捕带着两个小捕快去出班,倒是方才那被叫做小瓶子的捕快留在屋中,转了两圈,还是跑到燕忆枫床头来。燕忆枫见这小捕快约二十岁上下,容颜很是稚气,他道,“看什么,说了不是女人了,还看?”

那小捕快挠挠头,道,“对不住了,我看你这么……呃,这么俊,开始有些不信罢了。”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