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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心中事,辗转亦难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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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湛淇已经活蹦乱跳,燕忆枫却仍是无力走动。他们换了客栈,因萧澈用灰泥修补了墙面,却还是有风灌进来的缘故。燕忆枫又似回到旧日悠闲时光,整天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偶尔写写诗,反正花销都算湛淇的。

这一场重伤后他较之前瘦了许多,与萧澈看起来是大大不同了。往日眼中的锐气成了倦意,唇角的讥诮也变了浅浅自嘲。就这样走下去么?他早已扯碎了那张字条。

继续这段长长的旅程,在看见旧日友人时问声好,就算是最好的结果?天冷的时候会有人披衣——哈,他希望的不是如此,他希望的依旧是他的敌人。

只有得不到的才最好。

他把诗稿就着蜡烛烧去,不让任何人见到他写下的字句。燕忆枫烧了手中的字条,听见身后有人敲门。他不回头,道,“进来。”

于是有人进屋,脚步入屋又出。燕忆枫回头时,看见躺椅上多了一封信,他不管它,只是把信丢到桌上,又坐回去,躺倒,望着天棚发呆。

那一日之后他的话少了,湛淇的话也少了。他们开始对相见感到不适,虽然他们还是共居一室。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些像是羞赧或是惭愧。其实燕忆枫已经不大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他的伤太重,在中途就失去知觉的缘故。

湛淇不会让他再受伤,像是彼此伤害已经足够多,这样的事情便不会伤害任何人一样。

他只记得最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不可知的远山上一川冰雪。

他们不再相互道歉,却也不曾如从前一般相互打趣嘲笑。这已经超越了底线,但是这样的事情,也是他自己一语造成——只是,为什么你总希望我杀了你?

燕忆枫微闭了眼。再睁开时,看见一双亮闪闪的蓝眼睛,从他的头顶上探下来望着他。“好,”他淡笑道。

看着他的小姑娘也道,“好。”

燕忆枫道,“剑舞君如何寻到这里的?”

小叶弦笑道,“老朋友都知道。”

燕忆枫轻挑唇角,“如今我可没法被你欺负,我在练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太难了,我学不会。剑舞君,你是来找萧澈的么?”

小少女嘻嘻笑道,“说得好,阿澈居然敢扔下我,一个人跑到金陵来玩。我才不饶他。喂喂,你怎么瘦得跟骨头架子一样,上次我把你打得太狠了?”

燕忆枫道,“你是打得够狠,不过我……咳,”他轻轻咳了一声,“那时我不是打败你了么?所以别拿我当手下败将看。既然你要等萧澈,就等好了。”

叶弦眨眨眼,“我吹笛子你不介意么?”

燕忆枫道,“介意,最好别吹。”

叶弦道,“呸,我只是问一问,谁要你真的回答啊?”说着摸出玉笛,“喂,小苏啊,当年你救我,我却没有谢过你,后来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燕忆枫道,“答对。不过我大人大量不计较你,算你运气好。”

叶弦嘻嘻一笑道,“其实未知与我又有什么仇怨呢?我知道你们追杀的叛徒是我小弟的时候,你们也已经不继续追杀了。我那弟弟现在长大了,就可惜天枢看不见他……唉,对了,小苏,你的伤很重么?”

燕忆枫叹口气,用手掩了眼道,“你也不必叫我小苏罢,无论如何我可比你年长五六岁。”

叶弦吐吐舌头,“那又如何?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了。”

少女将玉笛举至唇边,燕忆枫姿势不变,闭了眼。那笛声并非一开始便尖利刺耳。低沉的起始,渐渐高上去,在那最高的顶峰上微微转一个圈儿。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小姑娘,他阖目听叶弦曼妙笛声,萧湘若听闻了,定会拊掌称赞。

思度之时,燕忆枫忽听身后一声巨响。笛声停了,他睁开眼,看见叶弦面上神情古怪,似是屋里闯入外人之故。真是烦人,在这个时候寻衅滋事。

燕忆枫缓缓坐起身子,扶着躺椅扶手站起来,然后转过身形,“诸位兄台是何方高人?”

他询问时略带轻笑,却让门口二人一愣。那二人一人青衣一人蓝衫,似是不同国度之人。之中那蓝衫人道,“你又是何人?”

闯进来的人问住客是谁,也真奇怪得紧。燕忆枫道,“在下是槿国人,临安出身,这小丫头是我妹子,我们说些闲话,两位兄台可要饮茶?”

他因身体无力,鸳舞剑一直放在床边,这时宽了衣带,湛淇的衣服穿在身上便嫌大了一些,全不似身有武功模样。那青衣人冷笑道,“你妹子怎会是蓝色眼睛呢?”

燕忆枫耸肩道,“这个也好解释,我与她并非一母,父亲有一房邺的妾室——啊!”

叶弦不待燕忆枫说完,已在他腿上狠踢一脚,“你才是侧室养的!”她大叫道,“老子是流星门叶弦,那个敢跟老子过不去?”

燕忆枫深深深深叹一口气,开始觉得站着有些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他问,因为疲倦而微微垂了眼神。

那蓝衣来客怕是将他的疲倦当了惧怕,道,“我们是什么人公子自然不必知晓了,公子可曾见过一个眼上有疤的人?”

燕忆枫一笑道,“沉疴在身,我连站起来都费劲,怎么可能杀人?”

他心中却是悚然,舒卧尘死讯传出,为其报仇的人自然全会找上自己。这样时刻找到他绝非不可能,而萧澈又与湛淇一同在外面。此时若是没有小叶弦,他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不,倾全力,可能还有一击。

蓝衣人道,“此时无力杀人无妨,那时有力杀人,就该当此时受死了。”

燕忆枫道,“可惜某还不想死。”

青衣人道,“受了劫灰之力,至今纵是不死,也不会有杀人之力。亦或,你觉金陵人皆是又聋又瞎,找不到你来着?”

虽是找到正主,但这话也太过无趣了罢,燕忆枫叹口气,自度若他手中有剑,体力回复,这样人十个八个也奈何不了他。只可惜如今他手中无剑,身体无力,连湛淇都能轻易打倒他——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他,如果没有叶弦,能不能生还?

啊,不,这两个人不足为惧。燕忆枫轻轻笑了起来,明利了眼,“我很想杀了你们呢,我练的功夫比较奇怪,几天不吃一个人就难受得很。”

他面色因伤势而苍白得如死人一样,这样一笑起来几如鬼魅。那二人本料定他身受重伤,怀着气势而来,在这笑容之下也不由打个冷颤,明知面前人重伤在身,却不敢抢先动手。

并且,他身后还有一个眨眼睛的小叶弦。

叶弦忽道,“小苏啊,你出够风头了,也该让我亮一亮我的剑。上次揍完你到现在,我还没有杀过人呢。”

这么可怕的小丫头,一定要快点赶出去。燕忆枫道,“好,你若想动手,就动手罢。”

他又坐回躺椅,闭目准备小睡。叶弦跑到躺椅与那二人之间,毫无畏惧面对两个高大男子,“谁不想活了,请尽管跟我说哦。”

见对手只是个小少女,青衣人反添气势,“小姑娘,要牢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兵器出鞘,铮然有声。燕忆枫合了眼,在那打斗之中渐渐入睡。他睡不久,便有人摇醒他,燕忆枫睁眼时又看见叶弦一双大眼睛几乎凑到他的脸上,“喂,我们相杀你睡觉,太悠闲了一点罢?”

燕忆枫道,“我累,我乏,你也知道我受了重伤,现在只想睡觉而已。”

叶弦道,“阿澈怎么还不回来?”

燕忆枫打个呵欠,起身,看见门口一滩血迹两把兵器,当是二人伤了手腕丢了武器抱头鼠窜了。他又打个呵欠,道,“你受伤了么?”

叶弦撇撇嘴道,“若是这种货色让我受伤,谭老大会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拉出去当小跑腿的。你可别低估我的实力啊,我的剑术说不定比你都好呢。欸,那是你的信么?”

燕忆枫道,“帮我拆了看看罢。”

叶弦在桌上拿了信递给燕忆枫,燕忆枫拆开信,略扫一遍,唇侧浮起讥嘲笑意,“好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办事不择手段的家伙,你是要逼我前去不成?哈,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看你能弄出什么花子来!”

叶弦道,“什么啊?这么大脾气。”一边拿了信欲看,燕忆枫却飞快抢了信,合手一转,那信皆成纸灰。他因为动了内力而轻轻咳嗽,平定一下内息,燕忆枫道,“你不可告诉他们这信的事情。”

叶弦道,“你要自己解决?”

燕忆枫道,“我不打算管这事。”

不多时湛淇和萧澈回来,燕忆枫见了湛淇便转过视线,叶弦一见萧澈却飞扑过去,撞到那个少年怀中,“为什么丢我一个人在扬州?一点也不好玩!”

“小弦儿,”萧澈笑笑道,“我在给人做护卫呢,以后赚了大钱好迎娶你啊。我们到屋外去一叙别后之情,别打扰了他们。”

二人去了屋外,屋中又剩了燕忆枫与湛淇二人。湛淇如常拽了忆枫的手,把脉之后道,“今日又有反复,动气了?”

“嗯,”燕忆枫只用鼻子回答他问话。

湛淇道,“那一日,是我乘人之危,我知道你会不高兴。”

燕忆枫道,“我会讨回来。”

湛淇抬一抬眉,“怎么讨,杀了我?”

燕忆枫默然不语,久久道,“你的心思我知道——”

“知道,但是不会给你答复。”湛淇接着他的话道,“知道有个屁用,若不是你毫无反抗之力,我还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你从来不会记得自己以前说过什么,只把那些话当放屁,放过就忘了,我他妈从来没忘过你以前说的某些话。可笑啊可笑,为什么我要记得你的话,又为什么我比那个人晚遇到你?”

燕忆枫道,“问这有什么用?我……咳,我不会为你那愚蠢的举止而多说什么。”

“我实在不想对你止之于礼。”湛淇道,“是你逼我这么做。”

燕忆枫叹口气道,“谁又能逼迫谁了,我对萧君之心,与你对我之心不同,哪里不同我说不上,但那不同。”

“不同,你没有心,肋骨底下跳着一个铁家伙。”湛淇道。

燕忆枫淡淡一笑,“或许真的如此罢,但是,”他却突然止了话语,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湛淇道,“那次我本不想动你,但是那时我真是恨透了你。”

燕忆枫道,“何必再谈那次,你不怕我现在算回账来?”

湛淇道,“求之不得。”

燕忆枫叹气,“痴人,唉,真是痴人。忘了罢,那么丢人的事情我可不想再记得。”

“是半路就晕过去么?”湛淇含了轻笑问,“这没什么,以后这样的事——”

“前几日你也避而不谈,是准备用这些话羞辱我?”燕忆枫猛然站起,只觉一阵眩晕,伸手想扶什么,已被湛淇拉入怀中,“你既然知道我心,我又如何会辱你,你这个笨蛋!”

“要我救你,也是骗局?”燕忆枫喃喃问,“药里下了迷药,消耗我的体力让我无法反抗你,你是故意如此?”

湛淇涨红了脸,“你……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想这样?你怎么不说我派舒卧尘去打你?哈,一定是尹晗那死家伙挑拨离间,否则你怎会这样怀疑我?”他神情变幻,终于又是昔日满不在乎笑意,“你相信我也罢,不相信也罢,越礼之事既然是你挑头,有一有二就未必不会有三,未必不在今夜。我骗你之事并非此事,也非是刻意隐瞒,你翻过我的东西,大抵何事也当知晓。至于你打算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

燕忆枫沉默良久道,“你真打算这样下去?”

湛淇道,“萧君的念头我从不曾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只要他不来抢,是我的就逃不掉。”

这不似湛淇,燕忆枫惊觉自己还被湛淇拥着,面色稍赧,挣了开去。湛淇微笑道,“你的伤势如今仍是不轻,即使经我调治,你一旬之内还是打不过我。”

燕忆枫默然,久久道,“原来你才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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