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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兄诺重,今生远君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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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忆枫对峙杜瑷,又有白衣人围住不教他逃走,燕忆枫不管白衣人,只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眨眨眼,镶着蓝色的虹彩中变幻了神色,终于落下一抹微笑,“我对他说你去了那里,用你的命逼他前往。你别忘了,我能看穿人心。”

燕忆枫道,“他信?”

杜瑷笑道,“在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哥哥被我打倒以后,他不能不信。”

燕忆枫冷笑,“澈公子没有合手兵器,你胜之不武。”

杜瑷道,“那又如何?如今我已抢了你的先机,七月公主,你又有什么筹码跟我抢他?”

七月公主道,“他的命。他和你走只有死路一条。”

杜瑷淡笑道,“但是他如果跟我走,会有别人的性命因他而保全。”

燕忆枫道,“你们慢慢谈,我走了。”

“公子要去何地?”七月公主问。

燕忆枫道,“我就在这条路上走,直到你们中有一人告诉我玲珑的下落为止。”

“他已经死了。”杜瑷道,“没有牙齿的猛兽只有死,你就是拔去他的牙齿的人。”

燕忆枫道,“既然我的同伴因你们之故死了,那我就不可能因你们所胁去做什么事情了。胡子,”他唤一声谢斛,“我们走。”

谢斛道,“小苏,你这么讨厌他们二人?”

燕忆枫淡淡道,“何止讨厌,我只是爱惜自己的命。”

七月公主叫道,“你既然爱惜自己的性命,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我必不让你受任何伤损。”

燕忆枫笑了起来,“晚了,晚了啊。这样的言辞早就无法打动我了。”

杜瑷忽道,“你朋友的命也不重要了么?”

燕忆枫微怔,终于缓缓道,“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他不愿再纠缠于此事,身形忽起,便远远遁去,也是不再管任何一人。他走了许久,方停下步子。

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好不?应是已经习惯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那个混蛋,那两个笨蛋,还在想什么呢?入了伤城可是九死一生!

他沉沉调息,如今必须赶在所有人之前伺机——但是玲珑呢,玲珑真的就这样死了?燕忆枫忽地感觉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起来,他没有办法确定。

他站了片刻,身后赶来高大的男子。

燕忆枫不转头,道,“胡子,怎办,那群家伙欺人太甚。”

谢斛笑道,“以你之见呢?”

燕忆枫道,“如今,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谢斛道,“要做什么,就努力去做,我是信你的。”

“不,胡子,不要信我,”燕忆枫道,“我已经不是小苏了,而相信燕忆枫会带来灾祸。你不可信我,我想,如今我已无虞,你我也不必一起行动。自私些说,我不想让你也变成可被用来威胁我的棋子。”他顿了顿道,“相信小苏最后一次,再不要相信燕忆枫,今后多保重,说不定不会再见了。”

谢斛叹气道,“这么快便分别,再没有娃娃陪着玩,胡子此生也是凄凉啊。”他忽又大笑,重重一拍燕忆枫的肩,道,“你好走,那些人再找你,你报我的名去,定能吓死他们。”

燕忆枫微笑,看着谢斛远去,便缓缓束紧了袖口与裤脚,在寻到新衣之前,这样应便行了。

而时至此时,又是一个人前行。他不能再迟疑,不能再犹豫,如今他有那么多希望么?孤注一掷的举动真是会笑死人啊。如今既是独自行动,便须隐起身形。被人发现可不好玩,如果再被一群人追杀,想做的事情就完不成了。

他要去偷出湛淇。

燕忆枫在路旁林子里站了一会,天色正午,阳光透过树枝射下来,刺了他的眼睛——不愿意看见光,会刺痛眼睛。他忽忆起这一句话,低下了头。

“你还好么?”他低声地对远方的人开口,“我们可以食言了。我们互相毁诺这么久,你可还记得?”

他那样问出问题,明知再没有答案。

所以起初,他本便不应问出那句话。

所以之后,他再不轻言那一个字。

这也是一切延续至今,将他禁在桎梏中的东西。

燕忆枫轻轻攥紧拳头,“我恨你。”他喃喃道,“你们这群混蛋,老给我找麻烦。”

日色渐偏西了,他方迈开脚步。今晚赶到那群人前面?似乎没有干粮了呢。

燕忆枫一跃上树尖,略望那青石路途铺向,便展动身形,朝那去路紧追过去。

人行虽快,却颇费力。他至一座小城时已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路途仍远,这样耗费了自己力量,到那里还如何救人?

燕忆枫在小城中找家衣铺,买了一套新衣。他惯穿之色均太过显眼,不如弄套庶民之衣——只恨这里多出腐儒,竟没有紧身劲装可供选购。

店中合他身材之衣本便不多,他选套赭衣,又要了些剩余布料,扎紧了袖与裤脚,换下的衣裳破烂不堪,他想了想,付了衣费后将那身衣服烧了去。

那么,秋后算账的人来了。

——你这个傻瓜。

他又进了一家马行,发现如今马行中的马都是老弱病残,连拉车都不行,遑论赶路。

挑了半天,他方要失望而返,忽听身后唏溜溜一声马嘶。燕忆枫惊讶回头,身后一匹青黑色瘦马傲然而立,他方才竟没有注意到它。

黑马曰骊,青骊名駽,肩高八尺,兔头虎目,虽瘦骨嶙峋,却隐有凛然之感。燕忆枫与马对视,马仰头,朝天打了一个响鼻。燕忆枫道,“我就要它了。”

钱囊半空,燕忆枫牵了青骊出门,天边也渐有了暮色。燕忆枫不敢找客栈,找家小店要了几十张烤饼做干粮。他光吃干粮,这样走到哪里也吃不胖罢。不过他忖中途若有机会,还是偶尔开开牙祭好了。

他装起烤饼摞至鞍后,牵马出城。马蹄蹄音有力,瘦是天生,良马懂择主否?哈,他的马术却没有多好,小心别掉下来罢。燕忆枫抓住了鞍翻身上马,他不说话,只轻轻用指节拨一下马耳,马便跑了起来。

好马。

这马经过训练,又为何会流落至此?他只听耳边风声,景物远去,你这马有能耐夜行八百么?那就给我去伤城罢!

蹄音响成一线,燕忆枫忽觉得很疲倦,老马识途方可随意放马前行,如今人尚只知青石路,又叫马如何去?他强打起精神,却忽听见远远一声唿哨,马儿似是听了那哨音指引,向唿哨方向行去,燕忆枫竟无法使它停步。

说时迟,那时快,他双脚脱镫,侧侧站上马鞍,又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树梢。

马上少了骑者,马却停了下来。燕忆枫蹲在树梢上,一动不动。马在前方十丈余,他看着马儿,紧张之感让他无了睡意。

如今这事情仍在继续,是有人在注视他不是?

远远又有一声唿哨,青骊小步走向那里。燕忆枫知这是引诱自己,但这马可让他花掉了一半的银钱——他还不想蚀本。

他足尖点树,悄悄跟上马行。远远有一个人现出身形,那是什么人他不大清楚,有没有敌意他也不知。那人乍看之下并不起眼,身材不高,体形中等,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瘦马走到他身前,低下头去,他摸了摸马头,略带落寞地道,“每晚唤你,你终于回来了。”

燕忆枫听那言词,觉得自己被把马卖了无数次的黑心卖者骗了。他轻轻跃下树去,咳一声道,“兄台,你将这马卖了几次了?”

那人笑了笑道,“卖了多少次与君何干?”

燕忆枫道,“我是买主,如何无关?”

“对姑娘而言,这马太烈了一些,还未摔着便好,”那人又笑了笑,“它原来回来时总会把人颠下来。”

燕忆枫冷冷一笑,“你知我买它用了多少钱?”

那人道,“你觉得你的钱够么?”

燕忆枫默然,他本是想占些便宜,也没法反驳这人的话,只好轻咳了一声道,“我为了赶路,要购快马。你可否借此马于我,一月后定当奉还。”

“姑娘不应该骑这么烈的马。”那人又笑,“要不我找匹驯良的母马来?”

燕忆枫寒了面色,不过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夜中也很难看出来罢,“我身高八尺,嗓子粗哑,若是姑娘,会吓死不少人罢。”

“不会啊,你很漂亮,”那人道,又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很有趣,真的很有趣。”

燕忆枫道,“我在赶路,你误不起我时间。”

那人道,“你为什么挑这匹马?”

燕忆枫道,“待在驽马之侧,仍不改雄心的,只有这一匹。”

那人笑了起来,“果然,只有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却没看出,那店子中没有一匹马在此马之下,这只是一匹寻常良马。”

燕忆枫道,“我不擅相马,我只要有能力跑完这千里征途的马。”

那人道,“果然,你还是个孩子。”

燕忆枫道,“不必多言,是给我马不给?”

那人抚了抚马首,道,“跟他去罢,记住回来。”他将马缰递给燕忆枫,道,“我想,我大抵知道你要做什么了,可不要白白送了性命。”

燕忆枫道,“不,你不会知道。”他顿了顿,笑道,“我已经不干本行了。”

重又上马,燕忆枫策马重向青石之路。在夜间辨别方向,只有依着北斗星了罢。

向南再去,去那座翠色的城中,和一个人算一算总账。

他在马上有时会回想起萧漠,也想起湛淇。

萧漠在回忆中的形象还是昔日那没有改变的模样:一个小少年,纤瘦而伶仃,以杖来寻找路途,不似初见时那毫不容情的一剑。而他之后真正见到的萧漠却是温和而执著的,不愿放弃与随波逐流,却总是微笑的年轻人。

那时不仅是因一个承诺,他也知道了不要杀萧漠的原因——没有杀他的意义,即使杀了他,也是给自己平添罪孽。

并且,有一种情感,不应产生却产生出来的,悄悄攫住了他,无法摆脱,无法正视。

终于问出了口,也是再也没有听见答复的机会。

他望着发白的东天,唇角轻挑,如今,也没有可能补回了——阿盈死前曾说过爱谁恨谁又怎么样,一直喜欢却不想再开口的话。即使是你,怕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何而起,为何如此。而不能出口的事物,已经再无重述的理由。

他轻笑了笑,湛淇却不一样,不只是因那两次乘人之危,而是因为那共同走过的长路——他们纵使曾背离过,但还是会继续一起走下去,纵便相离,见面时还是老样子——因为彼此都有着自己的绝望,并且彼此看见了对方的绝望——只是无法也不能给予希望,直到那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不可原谅,必须算账,只不过,得先把这混蛋弄出来。

燕忆枫见天大亮,如今也不知还有多少路,便在路边止下马步。他让马自己啃食青草,自己也拿了张饼吃。吃过早饭,他背对大路坐在树后,缓缓运气调息。能快些好起来最好,他必须有足够的速度与耐力,才有可能带走那个家伙。

如果有可能的话,绝不要和剑神碰面。你不能死,我也不会死。哈,都不能死,世上却又有几人可得长生?燕忆枫调息片刻,又自行换了伤口敷料。身上的伤势已经有起色了,不影响动作,只是偶会作痛,而左肩箭伤处的麻木也已褪去。他终究不会因此而死,人哪有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但是剑怎么办,涂了流华的剑身太易杀戮,若是遇上绝不可杀人事,可真是会束手束脚啊。从前的未知之主曾有给自己的剑淬毒的么?

燕忆枫拔剑出鞘,剑锋上依旧暗暗一层黛色,让那原本青青的长剑平添了妖异。他将剑插入地面又拔出,拂去灰土,剑锋上的黛色却依旧未减半分。看来在找到足够大的锅子之前,没有办法。

燕忆枫轻轻叹口气,收回了剑。马尚在睡,他也有些困倦,那便小睡一会罢。他想要休息片刻,坐在树下,合上眼睛却睡不着。

你在害怕。他对自己道,你这是在怕万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失败带来的那些结果,同时也怕那万之一的胜利。你知道死的感觉,你惧怕再死一次,也害怕万一不死。

他睁开眼睛,阳光刺目,于是他又闭上。投过眼睑射入目中的红色,是否与血的色泽有相似之处?

他隐隐听见有人在哼一支歌。他很久以前就听过的歌,很熟悉的曲调,但他睁开眼的时候,那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他沐浴在光的洪流之中。

燕忆枫以手撑地爬起,因为血气不足而略有些晕眩。他长长吸口气,平定心神,又踏上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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