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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漂泊去,不求载誉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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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修改版  行有数日,燕忆枫见到了关城。这是卫国与槿的边城泠岚,从卫国到邱国,倒是总要经过这座城池。二人走进城时,被卫兵从头到脚打量了七八遍,又掏出通缉文书的小册子翻了一炷□□夫。未知身处槿国王城,有王主在背后支持,自然不会有人在通缉册子上,流星门与之相似,有卫国王室撑腰,燕忆枫觉得这卫兵之所以使劲翻册子,只是借机多看几眼,只好威胁道,“在下是槿国使官,身有要事,若是误了行程,你可担不起责任。”拿了使官的印绶吓唬他。

听了威胁,兵士才将二人放进城中。叶弦斜眼看燕忆枫,“我只知道尹晗大姐姐是使官,未知主人什么时候也变成使官了?”

燕忆枫笑,“一直都是,只不过我们不宣扬罢了。”

当然,那印绶和空白文书都是红叶夫人偷来的战利品,而槿国王室对未知的要求,只不过是别假扮使官去刺杀别国王室成员。未知中人要立足槿国,书呆子王室的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如果要刺杀别国王室成员,不假扮使官就可以了。

叶弦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我可不相信有杀人如麻的使官,你进了王城也会被打出去的。”

“这可不一定,我还和卫王的世子同床共枕过呢。”燕忆枫冷笑,“你也别忘了,我可是有个小公子做朋友。”

“我知道你有个小公子做朋友,还是个一直被追杀的小公子。”叶弦撇撇嘴,“我也知道你骚扰过卫国王室,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更喜欢那个小公子还是你的小侍从。”

燕忆枫皮笑肉不笑地,“喜欢女人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也许我都喜欢也说不定呢。”

他们相互讥嘲几句,走进小城,燕忆枫忽看见前面街边有个年轻人坐在一个大箱子上,身后插了根旗杆,上面飘着幅子,写着类似妙手回春的吹牛皮字句。没有人光顾他的生意,那个人垂着头打瞌睡,燕忆枫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总觉得说人人到,那个人就是他提到过的人物。

燕忆枫没理继续和他拌嘴的叶弦,急急跑过去,歪头看清楚那坐在箱子上打瞌睡的年轻人的侧脸——二十四五岁,侧面的容颜很是俊秀,睫毛很长。那家伙半睡半醒的时候,看起来却比醒着的时候认真许多。燕忆枫知道那人不总是这么悠闲的,不过,既然保护他的某人已经放心地跑掉了,看来最近没有人想要砍死他了事。

燕忆枫于是叫一声,“湛老兄。”

听他喊了一声,坐在箱子上的年轻人眉毛动了动,却依旧微闭着眼打盹。燕忆枫不知道他是装睡还是真睡,就弯腰晃晃他的肩,“你也敢当街睡,如果有人抢了你箱子跑,你的家当可就全没了。”

那个年轻人睁开了眼,见面前燕忆枫,微微有些惊讶地眨眨眼,“我没看错人吧?你是专门来找我看病么?好感动啊。”

“看你又吃胖了十来斤的样子,看来还没到吃老本的地步,这年来应是有不少进项。”燕忆枫道,“不过在这种小地方,也没人知道你治死了多少人,所以他们才敢找你看病吧。”

“我最近在卖头痛药。”那年轻人快快活活地道,“最近传闻卫的王上在向下发噤口令,说有些话不能说,连干活去这样的话被听见了也得抓去打板子,大家说话都在找别的词代替,所以头痛得很呢。”

燕忆枫大笑,“这还真是叫人头痛,连我也想找你买头痛药了。不过,既然别人都不敢说,你却大摇大摆说出来,可别也被弄去打板子了。”

“我怕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这和平的一家子,加之有尹尹和你在我身后撑腰,他们可不敢动我。”湛淇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变得更亮而利,让燕忆枫都有些不敢正视。“话说回来,你又找了个小朋友一起走么?世界这么大,你还真容易遇到些熟人呢。”

“咦?大夫啊,久见了。”少女笑道,“说起来我方才还说到你呢。我可是为你打抱不平的,如果他欺负你的话,和我说,我帮你揍他。”

燕忆枫觉得湛淇真的可以和所有人都和谐相处,“剑舞君说笑了,我的友人可不爱管江湖中事,也别用这样的言语扰他。”

“你可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湛淇似笑非笑地道,“如今时过境迁,尝过了被追杀的滋味,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不悦了,不过,我听尹尹说,你这次跑掉,未知居然没人来找你?”

燕忆枫怔一怔,向叶弦道,“这次就算你赢了吧,我另有要事,恕不能与你同行。待我回到临安,会发函流星门致歉。”他把致歉二字咬得极重,“那么,就此别过。”

少女用她水色的眼盯了二人许久,方点头道,“好,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并非敌对立场。”

燕忆枫眨眼,没再回答,只见少女蹦蹦跳跳走得远了。他舒了一口气,转向湛淇时,那年轻医者的眼中略带讥诮的笑意,“你说谎的本事越来越好了,让你与流星门致歉,那可真是太难为你了。”

“或许我只是不想再和他们打了。”燕忆枫道,“你近来可好?”

湛淇又露出了他那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和你差不多吧,如果不好,我会去找你的,既然我没找你,那自然很好。”

燕忆枫虽然知道对方真实的意思并非如此,却只是轻叹,“你在这真的只是卖头痛药?”

“自还有些别的事情。”湛淇道,“很多事情,而且这里管得紧,不会被人砍死。”

“江湖风雨多。”燕忆枫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留在临安。”

湛淇轻挑了一边眉毛起来,——燕忆枫知道自己永远学不会这一招——“我留在临安?你知道,我宁愿打着你的名号却远离你,也不想天天看见你。”

“傻子!”燕忆枫脱口而出,“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打未知的名号?”

“怎么不敢?”湛淇依旧似笑非笑,“反正没人敢来找我麻烦,我打未知的名号或打流星门的名号又有何不同了?”

知晓友人性子,燕忆枫只得苦笑应对,“你打流星门的名号都比打我的名号好,你又不是不知我有多声名狼藉。”

“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人。”湛淇冷笑,“那又如何?江湖中事,向来与我无关。”

“老朋友了,光这么凶人可不好。”燕忆枫只笑,“算了,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走了好了,给我一副头痛药吧,最近总是想起某些不想想起的事情。”

湛淇望着燕忆枫,轻声道,“既然你已经找来了,那我就跟着你骗吃骗喝,我知道你装穷。而既然跟着你,我就无妨在何处了。你想去哪里?”

燕忆枫眨眨眼道,“扬州。”

“那是宜春日去的地方,都快入秋了,你还跑去干什么?守那一池残荷听雨,作假装风雅的事情,再吟几首不痛不痒的诗出来?”湛淇翻个白眼,“我承认你诗赋什么的比我擅长,打架也比我厉害那么一丁点,不过附庸风雅一类的蠢事你做得还少么?”

燕忆枫笑,“我原本就风雅。可食无肉,不可行无损友。”

“是啊,你一出临安不久,就直接把敌人找来当损友。”湛淇又似笑非笑地道,“你还要为此与流星门解除敌对?”

“骗她的。”

“你总是爱欺骗女孩子。小神官当初就被你骗得团团转。”

燕忆枫面色顿地阴沉下来,“别提小神官。”

“说你骗人的时候不提阿盈,难道要我说某人的事情来伤你的心不成?”湛淇淡淡,“哦,我忘了,那里只有一块石头,你哪里有心可伤啊。”

燕忆枫默然,只有与这位友人在一起时,他总会无言以对。这个人似乎并不关心他别的朋友,却又纠缠在他所有的友人与敌人之间。他们是彼此相知的友人,或许还要更进一步,是可以互相豁出性命的至交,这个人会肆意挑战他的底线,毫不顾忌被他杀死的可能,但是他却没有动手,他不知道为什么。

燕忆枫沉默半刻,道,“要跟着我的话,就走罢,我们去扬州,虽然这时节已经没琼花可看,那边的天气总还是不错的。”

一直坐在箱子上的年轻人伸个懒腰站起来,看起来倒是比燕忆枫更高大的样子。他将那只被当做凳子的箱子一手拎起来,拍拍底下灰尘,再负至肩上,道,“走么?先说好,这一路你掏钱,我的头痛药很贵的。”

燕忆枫只得苦笑,他对这友人总是一点法子也没有。湛淇没让他雇车,虽然步子很大,比起武者来说终究算走得慢的,加之这座边城城池狭长,二人走了大半日,才将将走到城东。燕忆枫一路没与湛淇搭话,而湛淇只是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将见了城门,天已擦黑。湛淇道,“先找家店子住罢。”一面大摇大摆朝家客栈趋去,燕忆枫只得跟上他,想着若是走这么慢,到扬州之前说不定还得再找点生意做,才能供得起这家伙吃喝……还好湛淇这家伙从来不饮酒。

两个人自然是两间房,这家店子的房价也没有高到离谱的程度。湛淇没多为难他,只是要了两个小菜拌面吃了便罢。吃完饭湛淇抹抹油嘴,给燕忆枫一副头痛药,“早些睡吧,我知道你怕黑,比起半夜起来转悠,无妨天亮着就去睡觉。如果有人半夜来追杀我,我会用惨叫惊醒你的。不过如果有人追杀你,你就别吵我了。”

燕忆枫叹口气,“小心就算你惨叫我也不来,像上次一样等你半死了再救你,也少听你几句。”

湛淇笑,“那样的话,你要么得跟着一直住下来,要么就得背着我走了。你也知道对我而言那倒是蛮不错的,所以你一定会乖乖来救我的。”

结果半夜燕忆枫就醒了。他点起灯,听见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小毛贼觉得他很有钱,还是强盗想要洗劫这个客栈?燕忆枫觉得事有蹊跷,悄悄摸进湛淇的房,看见湛淇抱着箱子睡得死沉,一副守财奴的模样。他觉得好笑,但是有别人在场,黑暗没那么可怕,他也就坐在椅中,听着邻屋的声响。

邻屋动静渐小,门外有细微的呼吸声,屋外也似有了哔哔剥剥的火声。燕忆枫微微皱起眉头,看见窗纸上渐渐有了亮色,顷刻有人在窗纸上刺了一个口子,燕忆枫看见有烟拥进屋子。

他嗅了嗅味道,不是迷烟,这种时候,谁敢放火烧客栈——不,是在窗下烧枯叶熏他们?

燕忆枫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左手一把抓起睡得迷迷糊糊,紧抱着箱子的湛淇,并不避入回廊,而是从窗子直接蹿出去。他想回廊有人埋伏,窗外却未必有人包抄。一蹿之下,忽见那周遭明了一明,那一抹华光,带着死的气息,斩向他的颈项。

燕忆枫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见刀光已至身前,他左手一推,湛淇被丢到地上,摔个七荤八素,而他自己纵身而起,恰好避开那险险一刀。同一刻,年轻人右手在剑鞘上一拍,那一柄青青长剑长鸣而出。

他手中有剑,天下再无可惧之事。燕忆枫眼神更利,刀光追来,他剑尖与刀锋轻轻相碰,顺势身形也动,一个鹞子翻身落上屋檐。燕忆枫长声道,“公子贤?这回是偶遇,还是你一直跟着我?”

刀的主人并未现身,但那长刀却自夜的最底端徐徐探出。燕忆枫在屋檐上站定脚步,一手按剑,摆出守备的姿势而再不动作。他手中鸳舞剑微微震鸣,闭目间觉那刀者的攻势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这样虚招万千,刀却只有一柄。燕忆枫不看周遭,只凝神于手中之剑,他并没有将剑握得太紧,也不觉得对方会击落他的剑。公子贤不会拼命,用刀便总留着一二分,但是曾有人对他说过,用刀的人若有保留,便绝不会胜利。

只不过,他曾对人立下那个诺言,也须遵从国度之间的契约——他不能杀公子贤。

燕忆枫忽地呼喝一声,将手中长剑丁地一弹,长剑在夜中闪出青光。他后发先至的剑,撕破了那绵密的刀网,万千柄刀变成一柄的瞬间,燕忆枫的剑便迎着那一刀的来势刺了出去。

夕暮歌诀,惜别。

他可懒得杀这个人。

燕忆枫听得一声惊呼,有武器飞出去落到地上的声音。到现在他还是没看见公子贤的脸,不过纵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听到这样一声惨叫也算值得。燕忆枫冷笑道,“公子贤,你若想为泠盈出气,最好再苦练个十年八年,再让百十个人来围我。否则以你那稀松的刀法,就算在我睡觉时来攻,也砍不着!”

他声音方落,夜中冷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燕忆枫你别得意,纵然我敌不过你,如今萧君旧伤已愈,再出江湖,他不会再信你,我看你怎么再与他相敌!”

公子贤将那名字出口,燕忆枫面色顿时苍白,他脱口而出,“你知道萧君在何处?”

公子贤冷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让你每天都在等待他的恐惧中渡过,想到你会害怕他,都令我觉得开心!我只告诉你,他一定会前来!”

燕忆枫听见笑声远去,他并不在乎那恶毒的言语,却不知为何觉得手足冰凉。屋外的火已经熄了,湛淇坐在地上揉摔疼了的地方,抬起眼睛的时候,燕忆枫觉得对方的眼睛里竟然有种忧虑的表情,燕忆枫一点也不想被人同情,“别这么看着我。”

“他只不过是提起,你何必自己乱了阵脚。”湛淇道,“别在意。”

“是的,我不在意。”燕忆枫道,叹口气,“我有一颗石头心,不会在意的。”

“现在我觉得你那颗石头心上似乎长了软软的青苔了。”湛淇道。

“你又取笑我。”燕忆枫苦笑道,“公子贤只是仗着我不会杀他。”

“但是你怎么想都是无用。”湛淇道,“事已至此,还不如回屋睡觉去。”

燕忆枫道,“我知道。”

“别想萧君的事情。”湛淇道,“你知道这只是彼此立场不同。”

“这无关立场。”燕忆枫道,“完全无关,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的说了又有何用,休息罢。”湛淇道,“如果你睡不着,我这里有安神药,就算是你也可以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然后我们可以继续赶路,到了那边,估计就是卖冻疮膏的季节了。”

“是啊。”燕忆枫淡淡一笑,“其实,你知道么……不,算了。”

他回到屋中,和衣躺下,却再睡不着了,心中满满都是往事。他确实在等待,带着恐惧与希望,相逢缘定待青梅,道是君归却不归,下次相见,是举杯共饮,还是拔剑相向?他不敢去想。风铃的声音响在耳畔,他不觉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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