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里,金灿灿的太阳闪动着,它那耀眼的光芒照得大地上的一切都是暖洋洋的。一个身着白色长衣肩披银发的男子穿行在幽幽芳草中,他走得虽然很缓慢,但那稳健的步伐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让他浑身都散发着骄傲凛然的王者之气。
萧廷凭着早已对这里的熟识如散步般的来到瀑布前,因微风轻拂而迎面扑来的水气让他感觉十分的清凉和舒服。静立在那里,耳边回荡着瀑布倾泻而下发出的巨响,心里却显得异常的平静。说不出为什么他很喜欢到瀑布边来静站闻声,对于这个山谷他并不陌生,但别的地方他却并不常去,唯独这个瀑布,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它,可凭着敏捷的耳朵他却可以感觉到它一定是气势磅礴的、充满霸气的。它似乎有什么特有的力量引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来到这里,并且一次又一次的用耳朵膜拜般的聆听着它。
重回这里已经有数天了,当初天鹰老人提议先暂回山谷时,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就答应了。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唐若萱和段亦辰发时的惊讶反应,萧廷却默默的在心里暗自笑着,他们可能怎么也猜不透,一心想要找暗夜使者报仇的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又没有迟疑的就答应离开呢?想到这儿,萧廷转身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轻轻抬着脚像是在试探着什么,终于,当唇角轻扬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时,他弯腰捡起一样东西接着他也在不远处的地方触到了一块方形石头。轻然的弯下腰,用手摸索了一阵后,转身慢慢的坐了下来。
安静的坐在那里,萧廷贪婪的享受着只能通过身体才能感觉到的光和温暖,在漆黑一片的自我世界里,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这几天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一件事。记得那天夜晚在小屋时他曾经告诉若萱,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可以除掉暗夜使者并且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他都不会放弃,而其实在那时他就已经想到了。想着想着,手也便自然的伸了出来,攥着刚才他在地上拣到的细长树枝,萧廷一笔一画的在土地上写着。不多时,两个遒劲有力的字便跃然而出,而那字写的竟然是天剑。是的,天剑。如照黄湘所言“镜花水月”是把全身的内力和真气推到顶点以达到极致来打败对手的话,那么就应该避开这极致猛狠的力量,这样他就绝不能和暗夜使者硬碰硬的来,唯一的途径便是使用兵器。而作为千古神器的天剑,无疑是威力最好、也是最能抵御“镜花水月”那强大、极限功力的最佳利器。只是……天剑如今却已消声匿迹,如何找到它、该到哪里去找正是萧廷所说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虽然很渺茫但却是可以让自己既能取胜又能脱险的唯一方法。尽管天剑确是在天水崖遗失,可从暗夜使者的徒劳无功和金翅暗中的监视中,他可以肯定天剑已经不在天水崖了,或许已经流失到了别的地方,或许已经落入他人之手。他假设了很多种可能,头脑中也闪现过很多种想法,但不知为何,有一个设想始终在他的脑中盘踞着,每过一天、每想一次,心中对它的认可也是越深刻。但那毕竟是猜测,当它没有成为现实的时候,即使再怎么肯定、再怎么挥之不去,它也终究还是凭空猜想而已。手里的树枝支在地上,他仰头面向蔚蓝无云的天空,任凭暖暖的阳光抚着他的脸庞,湛蓝的盲眸对着同等颜色的天空,一股交织着忧虑和期盼的复杂情绪莫名又毫无顾忌的如海潮般的涌上心头。
轻而熟悉的脚步声伴着那扣动心弦的淡雅清香,让萧廷顿然停止了这一动作,缓慢的低下仰着的头,微偏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平静。
在房间里寻不到他的唐若萱,登时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许是过分的害怕孤独,双眼看不见的萧廷总是喜欢用极为敏锐的耳朵倾听周围的事物,风过的声音、小鸟的啼鸣,但令他却情有独衷的却还是闻听瀑布倾泄而下的轰鸣声。记得他曾经说过,很是羡慕那飞流直下的泉水,因为它可以不再重复,随波逐流。那每当他面对瀑布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让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随波逐流呢?这时,她不禁想起在动身回山谷之前,古汉阳对自己的叮咛:“若萱,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但我总觉得萧廷这次如此痛快的离开并不单纯,既然你已经决定放下仇恨和他在一起,那就不要让他再做错事,就算他真的还会回来和暗夜使者做了断,也绝不能再让他祸及武林。”
眼中那个白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唐若萱的心也如江海般不断的翻涌。古汉阳的话她又怎会不明白,如果暗夜使者真如萧廷所说想统领整个武林,那么他们两人的一战又怎会不涉及到各门派呢?她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大家认为已经死的人再次重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又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她更加的无法想象,就算萧廷真的能够侥幸且无恙的打败暗夜使者,面对曾经欠下的一桩桩血债他又当如何去解决。在穆灵坡的时候少林方丈的话如今还徘徊耳边,然而又有多少像他一样和阿卑罗王有血海深仇的人等着要置其于死地,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一个个离自己暂时很远,但却真实存在的问题仿佛一柄钢刀般残忍又无情的划过她那颗起伏不定的心,每划一下、每一个刀口渗出来的血都逼迫着她去面对这迟早会发生的一切。因为臆想而产生的巨大恐惧和慌乱,让她那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紧握住裙摆处的薄纱,恍惚中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在那股无法控制的力量下将那薄薄的一层扯破一样。然而,当她在慢慢走近萧廷,最终停在他身旁的那一刹那,强迫性的压制让那恐慌和惧怕瞬时间烟消云散。她必须苛求自己在心思睿智的萧廷面前保持平静,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显露出一分一毫。其实在和萧廷重新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逐渐的发觉到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到为了爱放下了仇恨,自私到为了爱不愿去想以后的事情,自私到为了爱甚至可以自欺欺人般的包容隐藏在萧廷之下的阿卑罗王的情绪……她发现在萧廷为了自己做出牺牲放弃天剑和权势的同时,她也因放纵自己的感情而放弃了很多。原来这就是爱,为了它,相爱的人就必须要放弃一些原本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如同现在,哪怕是一丝可能破坏他们刚刚维持起来的幸福的可能,她都不愿去想、不想去深究。原因只有一点:她输不起。这是在天水崖之后她就深深意识到的一件事,她,唐若萱事实上根本没有世人和她自己所想像的那么刚强,所谓的刚强只不过她凌迟了自己真实感情的情况下而得来的一个讽刺罢了,那么明明付出的代价自己承受不起,那她又何必勉强的为难自己呢?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幻得并不真实的笑容,慢慢的放开紧握住裙纱的双手,以平和、温雅的心情面对这个让她宁愿迷失自己也放不开的男人。
当感觉到唐若萱在自己面前站定后,萧廷不禁握紧了支在地上的树枝,他知道她会看到什么,也了然于心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同时他也清楚,唐若萱迟早都会知道天剑的事,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要隐瞒呢?为此,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反应和责问。
顺着萧廷手中的树枝看向地面的唐若萱,原本柔和的表情在一瞬间凝住了。她定定的看着那两个像是刻在地上的两个字,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依然镇定自如、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的萧廷,颤抖的嘴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让两人周围的空气紧绷着,同时也让萧廷无法再维持着那强制的镇定,打破僵硬的气氛,两只湛蓝的盲眼直勾勾的“望”前方不知疲劳倾泄如虹的瀑布故作平静的低声说道:“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所说的万分之一的那个可能。”
听罢他的话,脸色已趋于惨白的唐若萱神情惚恍的再次把目光移向地面,而这次她却感到从那两个字体中伸出无数只无形的手,用力的把她拖入过去。刹时间,一幕幕血腥的场景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唐家的灭门;父母及师傅一家三口的惨死,还有天水崖上自己扑上天剑并抱着萧廷跳下深渊……这些她原本已经下定决定遗忘掉的一切,在看见地面上这两个字的时候又被硬生生、血淋淋的挖了出来。这一刻,她觉得先前所想的那一切似乎已经近在眼前,那些她不愿去想、不敢去想的事在刹时间如泉水般涌上心头,怎么止也止不住。为了平稳泛着苦涩的悲恐情绪,她那洁白的贝齿狠狠的咬住下唇,当尝到一丝咸腥如铁锈般的味道时,她被重新拉回了现实,比幻想仁慈不了多少的现实。“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满眼凄楚的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她语如轻风般的无力问道。
她的语调让萧廷的心同如被车轮狠狠的辗过一般泛起灼热的疼痛,硬起心肠的点点头,他故作平静的说道:“要想除掉暗夜使者,除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外,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唯一的办法?”机械性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唐若萱侧偏着头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那反射出的光照得她的眼睛一阵发痛近而变得模糊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她含泪带笑的凝向萧廷,声音有些飘渺但却异常清晰的说道:“原来到了最后隔在我们中间还是天剑。”
身体因为她那认命似的绝望话语而不自控的颤抖了一下,缓慢的转过头面对她,萧廷蹙着眉漠然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天剑然后以它的威力对抗暗夜使者,尽管这也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可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说完这些话,他在心里带着愧疚的暗自想道,别怪我,若萱,现在这个情况下我真的不可能泰然自若的对你许下任何的承诺,因为在这个想法出现在我的头脑中开始,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了。就连我自己此时也无法断定我对天剑的再次迫切渴望究竟是为了对付暗夜使者,还是另存有其它的目的。
他的毅然决然让唐若萱全身都痛了起来,绝望的闭上双眼她感到身在温暖阳光下的自己此时却正在被阴冷的黑暗吞噬着,忽然,一声喑哑的断裂声如闪电般划破了这片黑暗,倏然的睁开眼,她看见萧廷手中握着的树枝已经可怜的被折成了两半,刹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轻然的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扶着其微微颤抖的手臂幽幽的说道:“如果命运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承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扔掉手中残断的树枝,萧廷挤出一丝虚假得让自己都觉得可悲的笑容,微偏着头轻然的靠了上去,在脸颊触到那柔滑如丝缎般的长发的同时,他在自己的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话:“谢谢你,若萱。”
静谧的夜晚,没有调皮闪烁的星辰,只有缺了一边的残月高挂穹苍,柔柔轻拂的微风像母亲的手一样慈爱而温柔的爱抚着人世间的一切。
天鹰老人独自一人走在这清爽怡人的夜色中,稳健步伐中的沉重透出他此时的心事重重,低垂着眼紧紧的盯着脚下的石子小路,此时一股交织着担忧和心痛的复杂情绪正在在他的心间肆意流窜。
自从上次萧廷在自己的面前斩钉截铁的说一定要和暗夜使者斗争到底后,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一方面,他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而另一方面,其实在这之后,他曾经想试图找一个既能除掉暗夜使者、又能让萧廷安然无恙的方法,但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个,并且是唯一的一个,那就是借助天剑的威力来打败暗夜使者。尽管这个想法刚跃然而出就被他很快的抛于脑后,并试着再次寻找别的捷径,可每次的徒劳无功都一次次的让他慢慢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随即,接踵而来的他便想到了萧廷,聪明如他,自己想到的他又怎会想不到呢?因此每每的想到这里,他就头痛欲裂。本以为天剑的遗失终于可以让萧廷摆脱对它的向往、对权势的迷恋。可如今,上天却又开了一次玩笑,让天剑成为唯一可以救萧廷的一根稻草。就这样,他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害怕。不安的是萧廷的决定究竟是什么?害怕的是如果他真的为了除掉暗夜使者而重新燃起对天剑的渴望,那么即将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悲剧的重演,还是别的什么……于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便不断被这件事困扰着、折磨着,甚至现在一闭上眼天水崖的那一幕浮现眼前。所以,为了解开心底的这个结,为了结束这颇为恼人的自哀自怨,他决定去探一下萧廷的想法。
停下脚步,仰头吸了一口气,微凉清新的空气立即进入鼻腔直达肺部,同时也让因为想得太多而有些隐隐作痛的头得到了些许缓解。环望了一下周围有些浑浑噩噩的山峦和树木,他又继续朝前走去。
一想起刚才的谈话,天鹰老人摇头苦笑了一下。萧廷欲除暗夜使者的决心依然如旧,当提及他准备如何去做时,萧廷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反问道“我以为师傅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就是这一句,让天鹰老人的心一点一点的沉入了深渊之中。那一刻他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他跟萧廷师徒这么多年,又怎么能因为不愿面对而选择逃避面对这已经明摆着的现实呢?他怎么忘记了萧廷从来不是一个受感情牵制的人,纵然他和唐若萱已然经历了生离死别,纵然他确实说过放弃天剑和权势的话,但如今事态的发展却又重新把他的命运和天剑锁在了一起。或许是从小失明的原因,过分的自卑和自大让他的自尊心比一般人强很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养成了他一旦决定做某事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做到的性格。暗夜使者的出现以及他所练的“镜花水月”,无疑已经把他的这种可怕而又固执的性格激发了出来。这就好比是已经上了弦的箭,在待发之际你是很难让它停下来的。当理智和情感发生冲突的时候,萧廷的理智往往都会凌驾于情感之上,坦白说这种顾全大局不受感情牵绊王者风范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可同样的,这也是他的一个缺点。正是因为这一点,当初才会发生天水崖的那一幕。然而,当自己许久之前听着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发出的忏悔和在天水崖上毅然为救若萱而抛下天剑的举动,他以为萧廷终于觉悟了,终于懂得取舍了。但他却错了,他忘了“江山一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没错,或许萧廷真的已经决定放弃对权势和天剑的追求,但如今天剑却成了对付暗夜使者的唯一途径,那么好强自负、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萧廷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想到这儿,他抬起低垂着的头看着远方仅凭一点淡色的月光照着的一望无际的黑暗,一种莫名的又加杂着苦涩的感觉蔓延全身,他该怎么帮助萧廷和唐若萱摆脱那即将等待他们的黑暗呢?他无望的闭上眼,为心中那两个截然相反的想法而感到苦不堪言,他一方面希望萧廷能够利用天剑打败暗夜使者;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跟天剑有交集。这种矛盾而又复杂的心绪犹如一把无形的锯一样撕扯、割裂着他的心。试想得了天剑的萧廷难道真的可以心如止水的只是对付暗夜使者吗?就算他能,那些武林各派又真的可以不计前仇的放过他吗?以萧廷的性格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加以打击,到时候武林必定又会掀起血雨腥风、又会生灵涂炭。而唐若萱目睹这一切后,刚烈、正义的她又会怎么做呢?不管他承不承认,答案只能是天水崖的那一幕一定还会重演。
不知不觉来到了瀑布泉边,在夜色的笼罩下奔流不止的泉水猛烈而又不顾一切的垂落于清泉之中,借着薄薄的银色月光,激荡而起的水花如飞花碎玉般让人赏心悦目。
天鹰老人怔怔的站在泉边,一双晶亮的黑色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水花的激起之处,许久之后,一个疲惫而又无奈的声音在轻启薄唇的同时轻声逸出:“廷儿,我并不是无计可施,但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呢?”
不知到底在瀑布边静立沉思了多久,当天鹰老人终于在微冷的空气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漠然的看了一下漆黑的天空才感觉到夜又深了一些。
借着月光他慢慢的向小楼的方向走去,当走到离其不远的地方时,他隐约的看见阁楼的顶层有一抹模糊的粉色矗立其中,驻足观望片刻,像是为了确定自己所看到的一样,他又向前慢踱了几步,就这样当他完全清楚明了的看见桔红色灯笼的光亮下静伫的那在冷风中裙袂飞扬的娇弱倩影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唐若萱那出神的凝望着银色残月的脸庞。
轻叹了一口气,他轻迈着脚步进了大厅,踏上木制的楼梯,他慢慢的接近身披着干净而清冷月光的唐若萱。
因陷入深思而没有察觉身后有人的唐若萱,在听到一声暗示提醒似的轻咳声后慌忙的转过身,当看清来者是谁后,她挤出一丝勉强又虚弱的微笑轻言道:“天鹰前辈,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呢?”
天鹰老人挪步来到她的身旁,低头看着她那的手指在握扶着朱漆木栏的同时显得更加纤细骨感,心中不禁一阵怜惜,片刻后,他抬起眼,眼含笑意的低声反问道:“你不是也没有休息吗?怎么难道你和我一样都有心事吗?”
他的问话让唐若萱心头一颤,深深的凝视了天鹰老人一阵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高挂月空的银色残月,所答非所问的说道:“多可悲的月亮,即使是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也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不想去深究她话中的意思,因为天鹰老人已经从那话中听出了淡淡的悲哀和无奈,同样望着那抹银色的冷光,他沉声的低语道:“话是如此,但不可否认,她确实为这黑暗带来了一丝希望,试问如果没有她的存在,那么缺少了星辰的天空,就真的是一点光亮都没有了。”说罢,他转头轻声问道:“若萱,你好像有什么事解不开?说出来,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一个人能够聆听你的苦恼总是好过一个人忧心重重,不是吗?”这话他是对若萱说的,同时也像是对自己说的,只是他心中的苦与忧却只能独自承受。
轻回了天鹰老人一抹略带感激的淡笑,唐若萱抚了一下因风吹起而飘扬的柔美长发,轻然的问道:“天鹰前辈,你是不是也已经知道廷哥要想战胜暗夜使者的方法了?”
话音刚落,天鹰老人便陡然瞪大了眼睛,脑中迅速的联想了一下唐若萱刚才的反常表现和她话里若隐若现的哀伤,大约过了好久,当沉默融于寂静让空气几近停止流动的那一时间,天鹰老人终于镇定了一下有些波动的心绪,故作平静的说道:“那或许不是唯一的方法,我想我们还是能够避开它重新想出一个办法来的……”强行压制情绪下而讲出的话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却带着一丝颤抖,而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若萱打断了。
不禁的苦笑出声,唐若萱在月光下更显苍白的脸庞此时竟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垂下眼睑,她低喃道:“原来真是这样。”虽然天鹰老人尽量把话说得很婉转,可唐若萱却依然听出隐含于里面的无奈和不确定。而那原本还悬挂在心间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唐若萱已经知道此事的惊讶并没有在他的心里遗留太长的时间,看着她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天鹰老人一时间竟猜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于是他犹疑了片刻,为懂清对方心之所想而狠着心问道:“若萱,如果天剑真的是救萧廷的唯一方法,那你又该怎么办?”
阁楼顶层包围在沉默中,只有风声未停。凝重的气氛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淡然又溢满苦涩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我该怎么办?是啊,我该怎么办呢?阻止?又亦或是赞同。该来的黑暗总会来的,不是吗?它并不会因为我的惧怕就有所改变,在拥有了光明的白日后,黑暗总是还会不期而至的到来的,不是吗?”
听着她那有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天鹰老人心中忽然慌乱了起来,微蹙着眉头,他声音有些不稳的唤道:“若萱,你……”
没等他说完,唐若萱虚弱无力的笑了一下,认真的凝望着天鹰老人,唐若萱正色低喟的说道:“天鹰前辈,你放心,我没事的。其实,我现在就好比是一个风筝,而联结我的那根线如今正握在廷哥的手中,只要他不放手,我就会在他的牵引下飞向他想让我飞向的地方。但……”她蓦然的停了一下,在月光中愈想清亮的星眸闪着异样的光韵,舔了一下略有些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但有一天,他如果松开了手中的线,我就会没有了方向,我此时真的无法断言,在经历了那么多波折、那么多伤害的洗礼后,我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唐若萱?就算我还是当初的那个我,在正义和爱情的选择中,我又该如何做出抉择?”说到此,不知是否是更深露重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不由的抱住颤抖的自己,她低声的自言自语道:“我现在除了静静的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外,我还能做些什么?是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如此这般疲惫得不堪一击的自己,真的还有勇气再做一次当初的那个选择吗?”
她最后的那几句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让天鹰老人心里渐渐发寒,控制了一下忽欲而出的酸涩后,他拍了拍唐若萱轻颤的肩头,低沉的说道:“若萱,既然现在无法预知许久之后才要发生的事,那就不要再去想了。你先回去休息,我想廷儿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会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你一定要对他、对你们的爱有信心。”
听罢天鹰老人的话,唐若萱缓缓的抬起低垂着的头,眼中有一层朦胧水气,刹时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萧廷手中那根折断的树枝,是的,她应该相信他,纵使结局无法预料,她也应该相信他,这是自己对他的承诺,不是吗?
轻然的点点头,她有些释怀的望着天鹰老人定声说道:“谢谢您,天鹰前辈。”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天鹰老人的心里,那个一直翻滚不定的念头终于在霎时间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