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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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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芳华 碟舞云飞

好不容易方始稳住身形,然,稍微低头便看到满地的凌乱散落,心中竟又堵得慌了。

而玄玉虽通性,可还不至于懂得解毒,更莫说于仓促间寻来解药,想来那寒玉玦定是当日师傅带了下山,以备不及之需,孰料却是救了蓝小蝶一命……而今见玉不见人,恐怕,恐怕……

越想越悲,越悲越气,终是按耐不住一下跃起,破帆而出。

那蓝小碟就站在二楼栏杆前,如昨日一般,定定望着天,不曾动。船上狼籍已收拾干净,尸首亦已埋好,岸对面有着大大小小的新坟。不及披衣,两三下纵至她跟前,问:“可你做的?”没有回答,依旧是那个姿势,仿佛我不曾存在。

提高了音调,冷冷怒笑:“可是你杀了我师傅?!”她回头,眸子异常清澈,半晌,却是上前两步,伸出手,缓缓捋开我额前乱发,笑:“怎地不穿衣服?”那手很轻,顺势抚过面庞抚过耳际抚过脖颈,落在锁骨之上,来回婆娑着,在那里,留有昨夜亲吻的痕迹。猛地,我拍掉了那手,很用力,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是不是你杀了我师傅?!”

幽幽地,很意外,却也在意料当中,她答:“是。”

轻轻一字,便轻描淡写地摧毁了最后那一点点渺茫的奢望,是的,从看到碎布之时起,我便知道是她,然,心里却盼着能有个否定的答案,哪怕……哪怕只是假像……她太过理智,理智得近乎残忍。可是为什么,既然二十五年里都是一片空白,却还是要有恩怨?

“你是他二十五年来的心血,”蓝小蝶退开了,退回在栏杆角上,不过三尺之隔,竟仿似遥不可及,那双眸子不再清澈,变得浑浊,很浊很浊,张扬着浓烈的怨与恨:“我要把你毁了!”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缓慢却用力地狠狠钉进心里,很痛。

天很蓝,风很轻,海也很平静,可呼吸却是分外吃力,良久,喉间方始挤出一句话来:“十日后,九州城东面乱石坡,了断。”既然还有恩怨,那么就来个了断吧。转身,离开,经过那折断船帆时,我拣起了长袍,披上、裹紧,却怎么也驱不散心中的寒意。

“白云飞!”

背后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喊声,每逢离去,她总这么叫唤,只这次,我没有回头,我听到,听到了那语音当中的恨意,一种巴不得把人生生嚼碎的深深恨意,既恨且怨,一如当初,未曾改变。

人生若如初相见,不识胜似曾相识……

南海岛上南海峰,后山密室,山里的光线很幽暗。师傅下山前曾提及这个密室,可我却从未涉足,记得那天,师傅说,内里放的,是江山社稷,于是唇边微翘,一笑而过,我不曾在意。而今归来,第一件事却是直奔这里,可待得真正立于门外之时,竟又固步不前,心中着实忐忑,毕竟,锁于石壁后面的,除了江山社稷,还有我那二十五年来的空白……

半晌,终是伸了手,按于机括之上。石退门开,湿气扑面而来,夹杂了一股腐朽味道,很重。

灯亮,内里一切渐次清晰,但见凤台龙案,帝冠衮服,玉器壶鼎,皆尽整理罗列着,一一展现眼前,当中却是一座妃灵,古朴幽深,若非今日前来,怕是尚未得见人气吧,悠长岁月,你独自在此伴着那一席帝皇衣物,又是寂寞守侯了多少个年头?

风过,空室回响,适才仍旧完好之器物竟一一朽没,如沙流逝,再怎么伸手,却都一无所得,恍惚间,似又回到了梦里,所不同的是,先前的男子已然消失,仅那一点星火,依旧是燎原之势,烧得异常浓烈异常悲壮,直将周遭一切狠狠吞噬殆尽,一如眼前,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留,统统毁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师傅,这便是你苦心守侯了二十五年的一切么?怎地竟连几缕轻风都经受不起?愣愣看着指间残留的些微朽木尘土,心渐次冷了……

闭了眼,拂袖而走,石落,封掩陈年旧梦。

十日后,九州城东,乱石坡。

我穿了黑色的袍子,比起白,黑总要来得沉稳肃杀一些,况且,这颜色即便沾了血,亦看不出来……

极目远眺,九州城貌尽收眼底,亭台楼阁,井然有序,却是没有炊烟,依死寂一片,看着看着,竟忆起了师傅的话:寂寞沧桑天地广,喧嚣尘世苍生细。苍生细……芸芸众生,亦不过沧海一粟罢了,总这般脆弱,弱得不堪一击……

风过草扬,脚步声起,蓝小蝶来了。

回头,她已在两丈开外站定,素蓝的衣,暗黄的琵琶,衬着雪白的底子,很是干脆,只面上却无甚表情。

无话,各自蓄势待发,笛震弦动,当即奏响一场恶战。此战不同于先前,那时出手尚留有三分余地,而今却将全力以赴,不死不休。内劲狂舞,墨笛已然离手,与蓝小蝶那琵琶缠于一处,僵在半空,久不曾落下,音波功之妙处便在于无形胜有形,墨笛也好,琵琶也罢,此刻皆被网于其中,今翻争斗,既是斗内力,更是斗耐性,成者王侯败者寇,谁坚持到最后,谁便是赢家。音符跳动,碎石横飞,当下四处乱蹦开来,其绚烂壮烈,相比当日百花潭亦不遑多让。笛腾半空,脚底却是不曾闲着,身形疾动,已在周遭布下阵法——除金九矩阵!此法一直不曾用过,毕竟威力过大,若控制不好更会反伤己身,然则此刻却是豁出去了,这一战,不能败。

阵成,足上发劲,眨眼便是连环爆破,依次蔓延开去,至于阵心,自是蓝小蝶,只不知为甚,看着她那错愕万分的表情,心里竟还是会痛,然,这么一分神,躲得却是慢了,那阵,终究布得太大,炸得又太广,待得抬眼,已然闪避不及,石破天惊,直震得我头晕脑眩,更有甚者,只因这么一击,那内力便失了控,空中墨笛登时应声折断,猛地弹将回来,刹那间内息狂涌,翻腾不已,嘴一张,血当即吐了满身。

只不知那蓝小蝶此刻境况又如何,不过,怕只怕也好不到哪去,墨笛固然是断了,可那琵琶亦未能保全,此一斗,两败俱伤……

烟尘飘散,终是看到她了,定定站着,腰杆挺得笔直,面上满是恨意,可最显眼的还是唇边那一缕鲜红,血的颜色。

“白云飞!”她怒斥,目眦俱裂,兴许她从未料到会如此狼狈吧,然则,都这份上了,哪里还有甚么情谊可言?放手一搏,方为正道。不曾理会,只自顾自地沉腰坐马,今日若不分个胜负,便没脸去见九泉下的师傅!然,甫一运劲,胸中竟是针扎一般地疼,伤势远比想象中要来得严重,可已顾不上这许多,只急急凝气于掌,眼见着便又是一场恶斗。

兀地,不知从哪里荡来阵阵浑厚钟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急,直撞得我头痛欲裂,差点便跌倒在地。忍不住回首相望,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之下登时大吃一惊,但见南面沙尘滚滚,当中一人,单臂擎一如山巨钟,边敲边疾奔而来,正正是那燕云十二骑之军侯——曹雄!此刻他的声音竟变得怪异非常,时粗时细,时大时小,一路传将过来:“白云飞,蓝小蝶,别急着死,让我送你们一程,哈哈哈哈哈……”

孰可忍,孰不可忍?!拾起墨笛,置于唇边吹奏而起,谁知发出的竟是呜咽晦涩之声,笛折功散,音波功已无从施展……

“当!当!当!……”钟声刺耳,声声催命,那莽汉竟强驱内力敲钟作响,力道大得惊人,逼着我不得不坐下运功相抗,然则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所谓强弩之末,难穿稿橹,即便墨笛完好,争斗了这般许久,体力早已消磨大半,哪里还是对手?罢,天意如此,随他去吧……想着想着,我笑了,似乎在为不必完成这场恶斗而暗自庆幸着……只是,蓝小蝶,你依旧在恨我吧,恨我把你送到那样的贼人手上,恨我拉了你一同赴死……

头越来越痛,双眼已无力睁开,迷糊中似听得有脚步声,呵,可是那黑白无常勾命来了?也好,这样就可以见到师傅了……

恩?不对!除了脚步声,还有笛声,师傅的笛声!!

“白云飞,快醒醒,你师傅没死!”

师傅没死,是的,师傅没死,我没有听错!睁眼,果真便看到了师傅,在那旁边的还有马君武,手舞足蹈地,感情刚才喊话的便是他了。然,师傅的出现并未能扭转形势,钟声之浑厚响亮仍旧大大盖过了幽幽笛音,一阳子的话不假,这卑鄙小人确是学得了绝世武功!九大门派大势已去,天龙帮又被灭了,如今最能威胁到他的,便只有我和蓝小蝶,难怪他会突然出现,难怪他要插手进来,原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思绪未落,突地那边传来一声呼喝:“曹雄,让你尝尝这个的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阳子猛地由后扑至,手一扬便接连扔出十数个火爆竹,尽数向曹雄飞去。火爆竹虽小,威力却是不容小觑,炸在地上便是一个坑,饶是那曹雄再厉害也不敢不躲,一时之间甚为狼狈。

如此良机,再不出手更待何时?拼了!当即鼓足余力,疾射而出,与此同时,对面亦扑来一道蓝影,蓝小蝶!她的心思亦是如此,莫名地,心里掠过一丝欣慰,淡淡的,却已足够……然,纵是全力施为也属徒劳,尚未冲至跟前,那曹雄竟脱了困境,一掌便击飞了一阳子,与此同时,另一手亦弃了巨钟,一下将蓝小蝶给擒了过去,欲相救,却是不能,反倒还被制住了脉门,再一扯,人也被带了过去,牢牢箍在臂里动弹不得。

不过瞬间工夫,我与蓝小蝶竟双双落于他指掌之中!

“蓝海萍!两个人你救哪一个?哈哈哈哈哈……”曹雄叫嚣着,狠狠讥讽,这样的两难抉择,二十五年前有过一次便够了,历史重演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酷,然,纵是再有不甘亦无可奈何,身子一轻,已被掷了出去,至于蓝小蝶,却是被推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可结果都只有一样:粉身碎骨!

呵,师傅,救蓝小蝶吧,不要让她再恨下去了……这样想着,我又笑了,然,幽幽阖眼的当儿,却看到一个黑点飞也似地扑了过来,是师傅!还有蓝小蝶!他救了蓝小蝶,也还要救我,他两个都不愿放弃!只是,这万丈深渊,即便接住了,又能怎样?何苦?

“师傅,不要管……”我斯声叫道,然则话未说完就被一把给拉住了,随即一股巨力迎面扑来,竟是被生生推了上去,回望底下,师傅已是如炮似箭般朝下坠去……一时间,我和蓝小蝶都呆了,即便重新踏足地面,亦不觉惊喜,想喊,却没有声,喉咙干得厉害,火辣辣地疼……泪,顷刻湿了衣襟……

“当!当!当!”钟声复又响起,和之前的有些不同,不再是强劲而发,听起来倒更像是撞在地上的声音,扭头一看,却是马君武施展开无行迷踪步在空地上乱蹿,而那曹雄,则舞着巨钟似老鹰扑小鸡一般追赶着。

“曹雄,还我爹爹命来!”

未等我做出反应,蓝小蝶已扑了过去,可此情此景却无异于以卵击石,适才的前车之鉴就忘了么?伸手,却只来得及扯下衣袖一角……不及细想,身体便做出了反应,竟是跟在后头一起往那曹雄扑去!兴许冥冥中真有注定,在这紧要关头上,我瞥见了适才一阳子掉落的袋子,在那里面,装着整整一包火爆竹!!

蓝小蝶,我未能护住你爹爹,可好歹却还能护着你……

展开五行迷踪步,撩起那袋子挟于肋下,我冲了过去,赶上蓝小蝶时,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望着她笑,这个笑容……应该不难看吧,呵……

咬了牙,攀住她肩头用力往后推去,借着这一推之力,我冲得更快了,而那曹雄尚单手执钟追着马君武。这一撞好生用力,把受里的火褶子都震掉了去,掉了就掉了吧,反正已经没用了,火爆竹经已点燃……死死压着他,我冷冷念道:“曹雄,你到了阴间再做武林盟主吧!”肩一抖,袋子便顺势套到了他脖颈之上。

“滚开!”他开始咆哮,却是白费功夫,任是拳拳入肉掌掌摧心,我都不曾松手,我知道我的血在流,可是没关系,袍子是黑的,看不出血的颜色……只是,这火爆竹为何还不爆?快啊,撑不久了!

“轰!”

震耳欲聋,胸腹猛地一阵剧疼,整个人被狠狠弹开了去,刹那间,我以为我是死了,待得耳边呼呼风响时方始察觉,我竟是给曹雄死命一掌给打飞的,火爆竹响了,却只炸了他一个,还真真应了那句老话:恶有恶报。

漫天血雨中,我跌出了石坡,直直朝深渊坠去,这贼子,自己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过,只要保得蓝小蝶周全,却也值了,即便是见着师傅,亦有了交代……

“白云飞!”

傻瓜,叫我做甚,马君武在上面等着你呢,跟来干什么……

“云飞……”

玉臂环颈,麋香在鼻,蓝小蝶竟是扑了过来,她,竟是要与我死在一处……

“傻瓜……”抹去那面上泪滴,我凝神望去,这张脸,还真是好看……但,毕竟不属于我,她,应有新的生活。

“上去!”抓住她双肩,我用尽全身气力将她推了上去……血,喷得更厉害了,一点两点……仿似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闭眼瞬间,我看到了玄玉,还有,还有师傅!它救了他,师傅没死!

师傅啊,你看,你最后教的救人一式,我学得还不错吧……

身子直坠,恍惚中似是听得蓝小蝶在上面痛哭,还有马君武和一阳子的声音,只是,已无力分辨,还是睡吧,好好地睡……

呵,千古事,云飞烟灭,终是有了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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