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玄冰分手后,载淳一行人翻过千鹤岭,直奔两国接壤之境——镂玉关。凭着事先准备好的衣冠行头,以及在李冠英的日夜训练下,人人掌握的一点沅郅国常用语,他们伪装成到中原经商归来的沅郅国商队,波澜不惊地穿越了国境。
沅郅国民的传统是以游牧和渔猎为生,但近年来,随着与中原的贸易往来日渐频繁,市井生活中几乎处处可见受汉民族影响的痕迹:
走在边城坦布林的大街上,四处可见挑着本国特产出关,或是满载着中原货物入关的沅郅国商人;来往百姓中,身着兽皮禽羽所制的民族服装和身穿丝绸、棉布汉服之人也是交相混杂;放眼望去,重重毡帐之间,更有许多新建的砖瓦房屋星罗棋布。
这满目繁华的景象不禁让载淳深深感慨。其实,沅郅国出产的兽皮、良马和山草药在中原也是极为畅销的,两国的和平相处和贸易往来,让两国百姓都生活得更加便利和富足。可是,战争一旦爆发,所有美好的一切恐怕都会化为一片焦土了。所以,无论是为了哪一方百姓的平安,他都非得阻止这场战事不可。
迅速收拾了心情,他侧首问道:“冠英,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到达都城沃沦?”
身旁的李冠英双目直直地瞪着前方,没有回答。
“冠英?冠英?”
又唤了好几声,李冠英才蓦然回神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还生我的气,不想理我?”载淳微一扬眉。
因为他私自“放走”玄冰,让他们此行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李冠英气得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他知道李冠英是太过关心自己的安危才会如此,也就不以为忤,不管对方怎么摆脸色,他都和颜悦色以待,弄得李冠英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跟他和解了。此时他这么说,纯粹是开个玩笑而已。
“不不不,冠英不敢!”李冠英急忙摇头,脸不自禁地红了红。忆起前些时候的“冷战”,他用心虽善,但屡次当着众属下之面让载淳下不了台,事后想想,也着实是过分了一点。
“行了,说正事吧!”载淳淡然一笑转过话题,“刚才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公子,我是觉得有些奇怪!”李冠英眉头深锁地道,“为了稳妥起见,数日前,我就捎信给尤嘉老师,请他派人到边关来接我们,可……那么多天过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怀疑,都城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其实这事我也担心过……”载淳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们既已到了此处,不管能不能得到尤嘉太傅的帮助,都必须把事情进行下去。眼下,我们也惟有小心谨慎,走一步是一步了。”
“公子说得是!”李冠英深吸口气,正色道,“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只能自行前往沃沦。但现在有个难题,接下来,我们将要经过虞山的驻地蒙阗,那厮是出了名的奸猾,我怕,除了我以外,大家这点生疏的沅郅国语都应付不过他的盘查。”
“那……”载淳沉吟道,“你想一想,有没有办法避开他的驻地?即使路远一些,或是难走一些也没有关系。”
“办法是有,就是太冒险了一点!”李冠英似是有些为难。
“哦?”载淳目光一凝,“说来听听。”
李冠英抬手向西指点道:“当年我初到此地时,当地山民向我介绍过一条捷径,只要西行出城,翻越喀斯山,就可以避开蒙阗,在一天之内直达沃沦。但是,喀斯山的山道极为狭窄,又多弯路,一人一马单向通过尚可,万一遇上迎面而来的人马,避到外侧的一方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山崖,而在拐角处,更可能因为没有及时看到来人,双方不小心相撞而一同坠崖。因此,道路不熟,骑术又不行的外地人大都不敢走那里的山路。”
说到这里,他赧然一顿道:“冠英惭愧,当年毕竟还是没敢走这条捷径,宁可绕道蒙阗,多走了三天的路。”
默然听着,载淳的心思迅速转了几转。
如果绕道而行,走起路来自是安全了,但是,万一躲不过虞山的盘查,泄露了身份,麻烦就大了,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他们的人纵然身手再好,又如何敌得过对方的千军万马?相较之下,喀斯山道纵然难行,只要小心谨慎一些,谅也无妨。
“我们就走你说的那条捷径!”他当机立断地道,“这样好了,我走前面,冠英你紧跟在我身后指路,其他人随后鱼贯而行,大家小心一些就是了。”
邱和等暗桩武士自是不怕走险路,但载淳决定自己走在前面,无疑是承担了最大的风险,万一与人狭路相逢便是首当其冲。一听之下,众人无不心惊,邱和立即道:“公子,走山路没问题,但你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险?还是让属下在前面探路吧?”
“你们放心,比这更险的山路,我十八岁之前就走过了,如今总不会越活越回旋吧?”载淳给了众人一个自信而宽慰的笑容,随即决然道,“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们上路。”
众人知他平时虽然随和,但一旦作出决定,便是任谁都改变不了,因此也不好再有异议,只得齐声应命,一行人在李冠英的指引下奔赴喀斯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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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喀斯山后,因为天气晴朗,视野清晰,再加上载淳在前带队时谨慎地倾听前方道路的动静,把马速控制在可放可收的范围内,一路行去,他们的马队虽曾与两三个猎人擦肩而过,倒也平安无事,众人无不对载淳的胆量、骑术以及应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有人当中,最紧张的自非李冠英莫属。他本非怯懦之辈,可毕竟是个文人,马上功夫差得远,走了这些时候已是冷汗淋漓。他怕载淳分心,只能壮起胆子硬撑着,但载淳从他指点道路时微微颤抖的嗓音中,早已察觉到他的勉为其难了。
“邱和,你在后面小心点护着李总管!”他扬声吩咐了一句。
邱和颔首应是。李冠英汗颜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是我拖累了大家了!”
“这是什么话?”载淳轻笑道,“此行若没有你,我们既不认得路,也无法与人交流,哪还办得成什么事?你的作用,是任谁都比不了的!”
说话间,恰行至一岩石挡路处,李冠英没控制好坐骑,那马自作主张来了个大幅度跳跃,他身子一倾,差点滑下马去,幸亏邱和及时在背后托了他一把,总算有惊无险。
“怎么了?”载淳听到身后的声音,急忙回首去看。不料,就在这时,前方拐角处冷不丁奔出个女子来,冒冒失失地往前一冲,煞势不住一头撞到了他的马上。受了惊的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女子被它撩起的前蹄一踹,顿时尖叫着滚下了山崖。
一片惊呼声中,载淳闪电般控制住惊马,随即使了个镫里藏身式,半身挂到马腹下,伸手到崖边一把拽住了那下坠女子的手臂。就在坐骑吃不住两人体重,刚一外倾之时,他用巧劲将那女子一带,把她抛到了山道的内侧,同时翻身而起,迅速扯紧缰绳,两腿一夹定稳了马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得不轻,邱和等人看不太清前面的情形,正想出声询问,却听李冠英已失声喊道:“公子,你……你背后流血了!”
刚才那电光石火之际,载淳本能地做出了那一连串动作,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现在听李冠英这么一说,方觉到背后剑创处一片潮湿,疼得火烧火燎的,想来定是拉起那女子时用力太过撕裂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