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悲劫固自伤。欲回首。泪千行。紫陌红尘,无处解情殇。奈何君心轻怜处,春波漾,意彷徨。
剑胆琴心正气扬。凌云志。亦柔肠。惊鸿照影,莫道总凄凉。忍把浮名换清平,执卿手,共徜徉。
——爱恨何解,知音何觅,风雨飘摇,素心未改。一腔柔情付清词,调寄《江城子》
月黑风高的夜晚,太医院门口,一群侍卫弓上弦,刀出鞘地围成一圈,个个脸上满是焦虑、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有的人身上还挂着彩,情状极为狼狈。
被围在圈内的是一个身着布袍的中年汉子和一个锦衣少女,他们脚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从服饰上看,那些死者大多是宫内侍卫,但其中有一具尸体,却是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
中年汉子身上的布袍黑一块,红一块,紫一块,早已辨不清原来的颜色,还有许多地方已经被撕得稀烂。与如此褴褛的衣衫相映成趣的,是他那一头满是油腻灰尘的乱发和腮边颌下那些仿佛几百年没剃过似的乱糟糟的胡茬。
如此形象已足够令人咋舌,可更骇人的是他那张脸和脸上的表情:他的脸色铁青,扭曲变形的面庞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痛楚,瞪视着众人的双眼向外暴突,布满红丝的眼眶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事实上,这些并不是最要命的,所有围在他身边的侍卫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全场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的右手上——那只青筋暴现的手里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刀上沾满的鲜血有的已凝结成块,有的还顺着刀身往下直淌,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缓慢而鲜明地滴落到地上。
这把恐怖的钢刀,现在正不偏不倚地架在他身前的锦衣少女脖子上。被钢刀架着的少女眼神散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哆嗦着,似乎竭力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息来。
“去,去把你们那个狗太子给我叫来!给你们一柱香时间,要是过了时辰他还没有出现,莫怪我让这丫头香消玉陨!”中年汉子冷笑低吼,嘶哑的嗓音中蕴着难以抑制的恨意。
“休想!你敢动孟小姐一根汗毛,休怪我们把你凌迟碎剐,乱刃分尸!”
回话的是立于人群前方的侍卫统领王均。别看他答得干脆,脸上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身上却在不住地冒着冷汗。把太子叫来冒险固然不妥,可要是眼前这位不幸沦为人质的孟庭兰孟大小姐——当朝重臣孟太师的千金,当今皇上内定的未来太子妃有个什么闪失,他一样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对峙间,站在人群后的一个小伙子瞪了王均一眼,似乎对其不计后果的强硬态度颇为不满,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向了被劫持的孟小姐,眼底隐约闪过一丝焦灼。此时的他脸色几乎和孟小姐一样苍白,无意识间被咬住的唇瓣渗出缕缕血丝,整个人颤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庭兰,不行,不行,我不能看着你死!可是……哎,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当我混帐这一回吧!”
小伙子内心激烈地交战着,最终下了决断。四处一瞟,见包括王均在内的所有侍卫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年汉子和孟小姐身上,没人留意自己,他悄悄退后几步,转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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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斋内,一名未过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正在灯下凝神阅读着手中的书卷。他看来面貌俊朗,神色淡然的眉宇间自然流露出勃勃英气和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清逸,就连一件式样简单的白绸便服,到了他身上都会神奇地蕴着流云飞雪般的丰神灵秀。
他就是当今圣上、元熹帝杨灏的长子——太子杨载淳。他特地把自己的书斋安排在远离宫院中心的僻静处,并将其命名为“致远斋”,门口匾额上那几个龙飞凤舞、雄浑大气的题字,正是出自他本人的手笔。
尽管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巅峰,但他向来能以平常之心处之,不骄不躁,进退有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是他生平最欣赏的人生哲学。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斋中恍如游离尘世的静谧,只听“砰”的一声,书房门被冒失地推开,一个侍卫打扮的小伙子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俊风,怎么了?”放下手中的书卷,载淳有些诧异但仍不失沉稳地打量着眼前狼狈万状的小伙子。
“太子殿下,庭兰出事了,求您救救她,快救救她!”名叫俊风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解释着。
“庭兰?”载淳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俊风喘了口气,努力定了定神,说出了庭兰被劫持的事。
“又是他!”载淳听出了些许端倪,立即霍然站起,“带我去!”
“好!”俊风转身就往外冲,可刚奔出两步又突然站住,回头迟疑道,“殿下,你……真的要去?那人……那人……简直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