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去一个月吗?好像……还差五六天吧?”载淳怕绮月尴尬,主动挑起话头问道。绮月代薛皇后去千佛寺祈福,说好要在那儿斋戒颂经一个月,按说不会提前离开的。
“奴婢……我……那人家不是担心你吗?你两次遇险,我都不在你身边,一听到消息,我……实在忍不住,马上就跑回来了,幸好皇后娘娘没怪罪!”绮月小声说道。虽然她小心谨慎,但还是掩饰不住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深情。
载淳默然。他并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虽然绮月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表白,但她的心思他感觉得到。为此,他曾多次暗示过绮月,让她不要在他身上白白浪费时间,可她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直到现在还是依然故我,这实在让他头疼不已。
“绮月,我没事,谢谢你特地赶回来看我!”载淳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你大老远赶回来,早点去休息吧!”
“又赶我走!知道人家大老远赶回来看你,连门也不让我进去一下就赶我走!”
绮月在心底暗叹了一声。当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幽怨地瞅了载淳一眼,随即屈膝行礼道:“那……殿下也早点休息。绮月告退!”说罢便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载淳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摇头。外有几年前的悬案、刚发生的行刺事件,内有庭兰和俊风的感情问题,还要再加上这个小丫头,怎么想活得省心点就那么难呢?
他仰望夜空,又想起了俊风为庭兰整夜守侯的情景,心底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寂寞之感。在这个世上,真正能占据他的心,值得他为之守侯、牵挂一生的人到底在哪里?或者说,今生今世他究竟是否能有这样的福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伊人”呢?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竟不知不觉浮现起那个在祭坛上与他生死相博的女刺客的影子来。
想到当日自己拼命为她挡下那一箭,他对父皇和众臣的解释是打算生擒刺客,以便盘问口供,但他心里明白事情的真相并不如自己所言那么简单。
盘问口供固然重要,可也犯不上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说实话,至今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当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促使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这一步。
带着一丝从不曾有过的迷惘和些许难言的惆怅,载淳缓步走进了宫门,满天繁星在他身后洒下了一片幽冷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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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月!”
一走出坤宁宫大门,绮月就见到载熙带着一脸兴奋异常又略有些忸怩的笑容站在她面前,背在身后的双手局促不安地扭动着,不知藏了什么好东西,却又欲取还羞。
“给二殿下请安!”绮月礼节性地屈了屈膝,然后就想继续往前走。
“绮月,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载熙急忙叫住了她。
绮月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回道:“二殿下,皇后娘娘吩咐绮月出宫办事,我们做奴婢的可不敢耽搁。您要是没什么急事,绮月改日再伺候殿下!”她嘴里说得恭敬,心里却巴不得立刻逃开,免得载熙再纠缠她。
“我知道,母后也不过是要你去置办一些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不必急于一时的!”老实忠厚的载熙一点也没察觉到绮月急于摆脱他的心情,继续用欢快的语调说道,“上次你离宫之前,我答应要给你画一幅你最喜欢的泼墨山水。你看,还入得了你的眼吧?”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卷画纸在绮月面前展开,脸上满是急切期待却又忐忑不安的神情。
绮月心中叫苦不迭,但也不好再推托,只好硬挤出一丝笑容,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欣赏起载熙的大作来。
“好,很好!”她一边看一边点头,敷衍地赞道,“落笔挥洒豪迈,山水神韵兼备,二殿下天纵奇才,没学多久就有此等造诣,绮月真是甘拜下风!”
“真的好吗?”听到绮月的称赞,载熙高兴得就像受到先生表扬的小学生,眼中绽放出了兴奋的光芒,“我琢磨了好久,扔掉了几十张不满意的画,就怕你觉得不好……还好,你满意就好!”说着,他把画纸塞到绮月手里道,“送给你!”
“送给我?”绮月强装出来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半晌才尴尬地推辞道,“这……绮月怎么敢当呢?”
“我画了本就是要送给你的!”载熙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我……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才会去学,我……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他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但脸上却满是真挚诚恳之色。
话都说到了这分上,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绮月无法,只得接过画卷,躬身道:“多谢二殿下,绮月拜领了!”
稍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道:“如果二殿下没什么别的事,奴婢真的要走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奴婢去办呢!”
见载熙点头应允,她又行了个礼便赶紧一路小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怕载熙会再想出什么理由来跟她搭话。
一口气跑到宫门外,她回头看了看,发现载熙并没有跟来,这才松口气停下脚步,擦擦额上的冷汗,露出了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