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师妹,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快回来吧,不要再躲我了好不好?”
天色微明,少安疲惫不堪地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眉宇间尽是焦灼忧虑之色。他原本纵无潘安宋玉之貌,至少也还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但此刻的他却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和逃荒的难民差不多。
那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直到小二进来,他才知道那是一家客栈。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他总算勉强拼凑起了脑海中凌乱的记忆片段,只是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会躺在客栈里。
接着,他想起了当日和自己一起被擒的玄冰,于是立刻翻身跳起,揪着小二的衣领追问是不是有如此这般的一个姑娘也住在这家客栈里。小二挣扎了半天也无法摆脱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只好苦着脸告诉他,自己不知道客栈里有没有这样的姑娘,但刚才倒是有个跟他说的差不多的姑娘托自己把一封信转交给他,说着便把手里的信递到了他面前。
他松开手,不理会小二又是□□又是抱怨地在他耳边鸹噪,自顾自一把撕开信封取出了信笺。纸上果然是玄冰的字迹没错,可里面的内容却把他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原来,玄冰在信里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办些私事,请他见信后不要找她,马上回山代她向师父告罪,等她办完事就会尽快回去找他们的。
虽然玄冰在信里并没有提去办什么事,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但他猜也猜得到依师妹的脾气,没报成仇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来这一手,明显是想撇开他,自己一个人去干。于是他二话不说,立即丢下信笺冲出了客栈。
可是,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存心要消失的人谈何容易。没过多久,他人没找到,身上的银子倒花光了。
他既放心不下生死未卜的师妹,也怕无法对父亲交待,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下去。由于元熹帝遇刺事件刚发生不久,城里风声正紧,他连“劫富济贫”都不敢,只得白天找人,晚上露宿街头,饿了捡些残羹剩饭,其狼狈凄惨的景况几与乞丐难民无异。
这会儿,他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好不容易见到个卖烧饼的挑着担子过来。“总算有人来了!”他心中一喜,立刻冲上前去口讲指划地询问对方是否见过他所描述的年轻女子。
“没有,没有!”卖烧饼的急着做生意,哪有心思听一个满身污垢的“乞丐”瞎掰?粗暴地推开少安,他没好气地咕哝道:“真晦气!大清早遇到个臭要饭的,还疯疯癫癫的,要弄脏了烧饼我怎么做生意啊?”
“你……”少安这些日子吃足了苦头,找不到人心里又急,被卖烧饼的这么一骂,压抑多日的心火终于爆发,狂怒之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后果,挥拳就往卖烧饼的脸上打去。就在他的拳头离那家伙的鼻尖不到半寸之际,忽然,他只觉手腕一紧,就像被一把大铁钳夹住了似的,他用力挣扎几下竟是动弹不了分毫。
他大怒回头,正想破口大骂,可一见到眼前的人立刻傻了眼。原来,抓住他的手腕,面罩寒霜冷冷瞪视着他的人正是父亲陈方!
“爹……”他一开口,就被父亲捂住了嘴。
“闭嘴!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给我过来!”陈方低吼着,把儿子拖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开始了他的审问。
对面的巷子里,一个年轻女子正隐身树后悄悄地看着这对父子,树干旁露出的半边清秀面庞上,一行清泪缓缓而下。她,就是少安苦寻多日不获的师妹玄冰。
“师父,师兄,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看着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地质问儿子的师父和跪在父亲面前痛哭流涕的师兄,玄冰心如刀割,拼命咬住了唇瓣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紧抱着树干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指甲都掐进了树皮里,指甲根也渗出了血,可她却毫无所觉,只是痴痴望向那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却不得不离开的人,神情恍惚得犹如遗失了心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