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载淳又去了李冠英那里,难得可以心安理得地独享一间房,可玄冰却是心绪不宁,辗转难眠。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毫无睡意的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推开了那扇让她觉得窒闷不已的窗子。
前几天,回国舅府“探亲”的路上,段天问提供给她的线索让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一次,她曾无意中看到载淳深夜随元熹帝去参拜武圣祠,身边未带一个随侍之人,两人的言行举止看来均是郑重其事却又讳莫如深。
武圣祠供奉的是杨家第五代先祖杨瑾的神位。这杨瑾可谓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幼年丧父,八岁即位,十六岁临朝亲政,就在他亲政的当年,周边诸国联合兴兵犯境,一时间社稷危如累卵,这位初当大任的少年君主临危不乱,屡出奇谋,很快便成功平定了边乱。
年纪轻轻就能拥有如此过人的智慧和胆识,这的确难得,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大获全胜之后,他本可乘胜追击,一举吞并那些元气大伤的周边小国,但他却没有那样做,只是在进一步巩固边防的同时,利用各国间相互牵制的利害关系与他们一一签订了停战和平盟约。这样一来,国内重获安宁,免受战乱之苦的的百姓将他奉若神明,逃过亡国之祸的邻邦也对他感恩戴德,自此,“武圣”之名传遍天下。
杨瑾去世之后,爱戴他的百姓纷纷修庙立祠供奉其神位,杨氏子孙更是在宫中为他修建祠堂以彰显先祖功业,这就是武圣祠的由来,元熹帝祭天时所去的武圣峰也正是为纪念这位先祖而得名的。
这个故事是玄冰婚后以媳妇的身份去祭祖时载淳告诉她的,因为杨家其他先祖的灵位都集中在太庙供奉,只有被尊为“武圣”的杨瑾有专设的祠堂,所以载淳特地跟她解释了其中原委。她记得,载淳说完这个故事后,还无意中提到设置暗桩补充正规军,绘制布兵图并制作专门的兵符也是这位先祖的创举。
这不正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想方设法要发掘的秘密吗?当时,她的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几乎就想开口追问布兵图和兵符的下落,可话到嘴边,终究又缩了回去。她怕操之过急会打草惊蛇,反而坏了大事,因此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暂且忍耐,日后再找机会一探究竟。
如今,她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一想,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涌上心头——莫非,布兵图和兵符就藏在武圣祠里?
今晚,难得载淳不在,正是去一探究竟的好机会,如果换作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可现在,她却踌躇不前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让她觉得当今圣上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残暴不仁,而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更使她亲身感受到了载淳给予她种种的体贴、包容和温情。这一切在她心中掀起的波澜已形成了一股足以和复仇的愿望相抗衡的强大力量,叫她进退维谷,举步艰难。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她满心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不停互绞的双手上布满了被自己掐出的血痕,可她却浑然不觉。恍惚间,她不小心撞上了窗前的供桌,只听“哗”的一声,一物轰然倒下,低头一看,她顿时大惊失色,原来倒下的竟是她爹娘的灵位!手忙脚乱地扶起灵位,她惶然跪下,带着深深的歉疚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她好像老是在闯祸,前不久才被蝴蝶珠花扎了手,现在居然又撞倒了爹娘的灵位……
“难道,他们是在责怪我吗?”忽然,她的心底寒气直冒,“他们是在怪我意志不坚,受了仇人的蛊惑,忘了入宫的本意?”身不由己地哆嗦了一下,她颓然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