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告诫自己几番,她总算勉强定下心神不再去想和载淳有关的问题了。服侍龙伯吃完饭后,她稍事整理了一下,随即推门走出了房间,院子里,玉燕正在拾掇着刚刚拣好的菜叶。
“我出去给老人家抓点药,你在这儿多照看着些。”
“是,夫人您就放心好了。”玉燕抬头一笑,明眸轻巧的闪动着。
揣着些许飘荡心头的怅惘,玄冰穿过几条大街,来到了一家名为“回春堂”的药铺。药铺老板殷勤地过来招呼,她从怀中掏出方子,请老板按方抓药。略待片刻之后,老板把包好的药材递给了她,她正打算取银子付账,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是习武之人特有的脚步声,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熟悉得让她感到心慌!
她战栗了一下,蓦然转身,与背后那人四目相接时,一声惊呼情不自禁地溢出喉咙,心神大乱之下,她连药都顾不得拿,一侧身子就想夺门而逃。
“你到底要躲我到几时?”那人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声音暗哑中带着一丝哽咽。
玄冰浑身一震,愕然止步,许久,终于颤声唤道:“师兄……”
来人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躲避的少安,他的面色苍白而憔悴,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弥漫着一片凄迷的晶莹,悲喜交集的目光牢牢凝锁在她脸上。
觉出他满腹的苦涩,玄冰的心不自禁地刺痛了一下。犹豫了一瞬,她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幽幽轻叹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就这样,两人默默行至僻静无人之处,这才停下了脚步无言相对。努力抑下凌乱的心绪,玄冰终于艰难地开了口:“你……这是何苦,我不是给你留过封信……”
“别再提你那封信!”厉声打断她的话,少安狠狠咬牙,眸中燃起了一星负气的烈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想甩开我,一个人去报仇吗?这算什么?可怜我,想保我一条命?还是觉得我不堪重任,甚至会拖累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玄冰无助地拼命摇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师父啊,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你以为这样就对得起他了吗?”少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嘶声道,“自从你失踪以后,他老人家不是忍受着风餐露宿之苦到处找你,就是整日跪在你爹娘灵前忏悔,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你!你知不知道他的脸上添了多少皱纹,头上多了多少白发?也许……也许你现在看到他都认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的语声忽地一哽,不得不扭过头去,强行咽下了胸中酸楚的块垒。
这通劈头而来的指责让玄冰的头脑无端地空白了一瞬。蓦然回神时,深深的内疚如虫蚁般咬噬着她的心,决堤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看着泣如带雨梨花的玄冰,少安的满腹怨气在不知不觉中冰消瓦解,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语气骤然转柔:“师妹,别难过了,跟我回家。只要你回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家?”玄冰讷讷地重复着他的话,心头一片迷惘。
家,这是个多么温馨,多么诱人的字眼啊,可是,她还回得去吗?
忽然,她的眼前浮现起了那些黑衣人化为一滩血水的残酷画面,“刺客”、“欺君”等等字眼亦随之从她脑海中滑过,她的心弦不由得一阵紧抽。
仇恨,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已经吞噬了回头无路的她,难道,她还要让至亲至爱的人也身陷其中吗?不,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转念间,她硬起心肠用力一挣,把少安推开了好几步。
“我想……有件事你必须弄清楚!”冷睨了少安一眼,她用毫无温度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嫁人了,我的家就在京城,你还要我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