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你真的有办法调开赵炎,帮我见到父皇?”
景麟宫里,载熙满脸期待地看着绮月问道。
依靠绮月与俊风的联络,他们始终保持消息互通。今天,绮月从逢春茶楼回来后,神情郑重地交给他一封密信,他这才知道薛敬德竟要勾结外敌攻打中原,不由得大吃一惊。
俊风不便在宫中活动,要拿到兵符和布兵图,只能靠他了。可是,他现在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要怎样,才能瞒过四周的那些耳目,从元熹帝手中拿到那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呢?
“守宫门的如果是别人,我不敢说,可要是赵炎……应该没问题!”绮月撑着下颌小声道。
“这是为什么?”载熙纳闷地蹙眉。
绮月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踌躇片刻后,她艰涩地嗫嚅道:“他盯上我,已经好久了……以前,我从不给他好脸色,如果……”
载熙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地嘶吼出声:“这怎么行?他本就对你不怀好意,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不行,我绝不同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你先别嚷,好好听我说啊……”绮月赶紧按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呃……”载熙拧了拧眉,“听起来……还行,可是……”他忧心地看着绮月,“我还是不太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道你没发现,如今的我已经磨练到智勇双全的境界了吗?赵炎这种小角色哪是我的对手?”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绮月揽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道,“行了,就这么定了,我们别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了好不好?别忘了,引开赵炎只解决了一半的问题,你还得想办法避开门外那些人的监视,才好去见皇上啊!”
绮月自信的样子让载熙心神略定。他细思了一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默认了她的主意,继而思索起另一个问题来。
“绮月,这些天,我的表现怎么样?”他忽然道。
“表现?”绮月不解地瞠目。
“我是说,在那些监视我的人看来,我是不是一个值得提防的对手?”载熙话里有话地笑道。
绮月眨了眨眼睛,开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从景麟宫被监视的第一天起,他们俩在门口拥吻的那一幕就成了侍卫们背地里闲话短长的笑柄。后来的那段日子里,载熙故意装出一副不是借酒浇愁,就是大吵大闹的颓废之态,近来,那些人对他的监视已经日渐松懈起来。
“我明白了!”绮月拊掌道,“既然他们都认为你没出息,那你干脆就来个破罐子破摔,演出好戏给他们看看!”
载熙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
“喝酒!”
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绮月嫣然一笑补充道:“而且……要喝就得喝个烂醉如泥,让他们好好领略一下你这个著名的‘浅杯必醉’的酒后风采!”
*****
月黑风高的夜晚,四下一片幽暗静谧。元熹帝寝宫门口,八个持刀配剑的卫士分立两旁,新任侍卫统领赵炎背负着双手,在门前的回廊中来回踱步。
自从闻知薛皇后的死讯以来,元熹帝就一病不起,每日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一天清醒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在一般人看来,他早已从老虎变成了病猫,这样的人根本就无须防范了,但薛敬德则认为不然。有句老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得防着元熹帝表面上示弱,暗地里捣鬼,所以他仍然命自己的心腹黑狐赵炎严密把守寝宫,不让元熹帝有任何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身着统领官服的赵炎顾盼间有种踌躇满志的得意之态。不久前,他还是王均身边一个点头哈腰的小跟班,可如今,他已经可以随时发号施令,看着别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了。心情舒畅的他,暗自细数起了薛敬德对自己的许诺: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房屋田产,还有……数不清的红粉佳人。
想到美女的时候,他眼前下意识地幻化出了绮月那张娟秀俏丽的脸庞。自命最懂欣赏女人的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那股特别的韵味,绝不是只长着一张媚人的脸蛋,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的草包美女可比的。
“唉,只可惜,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冰雪美人!”想起一直以来,绮月始终对自己冷若冰霜,他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若有憾焉的长叹。
说来也怪,越是这样,他对绮月的渴望就越强烈,那些扔几两银子就会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多了,也玩够了,已让他有种倒胃口的感觉,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二皇子,二皇子,不要……不要啊,放开我!”
忽然,不远处的荷花池边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惊呼,听嗓音,显然是个女人。她似是极为恐惧,却又不敢声张,喊声嘶哑而压抑,与之相伴的是一个男人含糊粗鲁的谩骂声。
好熟悉的声音啊。赵炎疑惑地拧了拧眉,是谁呢……
绮月!
眉头一展,答案蓦然浮上心头。她肯定是遇上麻烦了,这……可是个英雄救美,虏获芳心的好机会啊!他下意识地朝前跨出一步,却又忽然顿住。
不行不行,他正在值勤,怎么能擅离职守呢?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他的心里痒得像有几百条小虫在爬。
犹豫间,只听绮月尖叫了一声,随之而起的是一物重重坠入水中的声音。
天哪,他的小美人该不会掉进水里了吧?他再也忍耐不住,回头对手下道了声“小心看着”便飞奔了过去。
刚到荷花池边,眼前的一切便让他霎时愣住: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手脚并用地在池底的污泥间挣扎着,而他的小美人——绮月,则脸色煞白地站在池塘边发抖。
听到脚步声,绮月惊慌地回过头来:“赵统领?”
“绮月姑娘!”他清了清嗓子,极尽和善地道,“发生什……”
话音未落,绮月忽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赵统领,怎么办啊?我闯祸了,我把二皇子推到荷花池里去了!”
“什么?”赵炎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那个陷在烂泥里,像条八爪鱼似的扭来扭去的蠢货……是二皇子?
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起,一群侍卫气喘吁吁地奔来,赵炎认出他们是在景麟宫门口当值的手下。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二皇子怎么会从寝宫里跑出来?”他跺脚大骂。
那些人当中的队长喘息着道:“头儿,他喝醉了,在寝宫里大闹,还差点把绮月姑娘给……”瞥了绮月一眼,他把未出口的话吞下肚中,接着道,“我们听见绮月姑娘叫救命,急忙进去看。绮月姑娘一边挣扎一边叫我们不要声张,不能惊动宫里其他人。我们不敢弄出大动静来,又怕伤着绮月姑娘,稍一疏忽,他突然踹翻我们几个弟兄,抓起绮月姑娘就跑……”
“妈的!”恼火地瞪了众手下一眼,赵炎指向荷塘道,“一群饭桶,还不快下去捞人!”
于是众侍卫纷纷跳下荷塘,七手八脚地把陷在淤泥里的载熙拉了起来。抬上岸时,他已是一脸泥浆,浑身污水,全没了人模样,可嘴里还在嘀咕着谁也听不懂的醉话,一开口便是酒臭四溢。
“什么德行?”赵炎嗤之以鼻地暗骂了一句。看来,杨家除了元熹帝那老儿以外,就只有杨载淳还算是个对手,其余的都是不长脑子的白痴。
见载熙已无性命之忧,他心神略定,目光立刻回到了绮月身上。此刻,他方才注意到,她那身素色宫装上缀着的流苏已被扯得半垂下来,一朵掉了瓣的白兰花蔫蔫地斜挂在她略显凌乱的云鬓上,那至今仍含着惊色的星眸间,未干的珠泪隐隐闪烁着。这般的她,看来虽有些狼狈,但较之平时端庄严肃、冷若冰霜的样子,却是更显出楚楚可怜、娇俏动人之态。
他顿时灵魂出窍地愣在了原地,粘乎乎的口涎从他门户大开的口唇间直淌出来,欲下未下地挂成了一溜长柱。
“绮月……”他的目光色迷迷地从她吹弹得破的玉面上移到玲珑婀娜的娇躯间,双手随之不规矩地伸了过去。
“我真没想到……”绮月抽噎着,似是悲不自胜地踉跄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赵炎的魔爪,“二皇子平时看起来最老实不过,骨子里竟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亏我这么掏心掏肺地待他好……我恨,我好恨……”
“没错!他是可恨、该死,他不是人……”赵炎附和着,又凑了过去。
“赵统领?”绮月抬头向他投去了惊愕的一瞥,“纵观皇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你敢这样为我仗义执言了!”
她眼中的崇拜之色让赵炎禁不住飘飘然起来:“嘿嘿,你总算知道我的好处了吧……”
“那……你帮我个忙,帮我狠狠教训他一下好不好?”绮月突然语出惊人。
“啊?”
正得意着的赵炎顿时愣住。如今,虽然元熹帝和二皇子事实上已成了阶下囚,但薛敬德尚未正式称帝,台面上的事总还得过得去,教训二皇子……这个会不会太过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