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动机关的他被巨石所伤,五脏俱损,筋碎骨折,幸亏他功力深厚,当时又提一口气护住心脉,总算保住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薛敬德他们没有发现,这才把他当作了死人。在被黑豹系上大石抛入湖中后,未绑紧的绳子很快松开了,浮上湖面的他就这样顺水漂流到了岸边。
如今,他虽然苏醒,但凭着习武多年的经验,他知道以自己的内外伤之重,只怕是命不长久了,他只想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尽快找到玄冰和载淳,把薛敬德的阴谋告诉他们。
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自然是没办法去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姑娘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踌躇再三后,他终于开口道:“姑娘,我能否……求你件事……”
“老人家,什么求不求的?”玉燕爽快地道,“有事您就说,只要是我做得了的,一定帮您办到!”
“我……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找人?好啊,这个我在行!”玉燕展颜笑道,“您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徒弟,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大概比你稍微大上几岁的姑娘,叫……沈玄冰!”
仿佛平地一个惊雷,玉燕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好半天,她才期期艾艾地颤声道:“您……您说的是……沈玄冰?”
“是啊!”陈方吃力地点头,诧道,“姑娘,莫非……你和冰儿相识?”
“不,我怎么会认识令徒?”玉燕急忙隐藏起神情间的一丝慌乱,强笑道,“我有个要好的姐妹,名字跟她挺像的……”说着,她捋了捋头发,掩饰地站起来走向门口,“我得看着点儿,别……别把药给熬干了!”
这一刻,她的心头一片混乱,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回响着:“沈玄冰的师父,不就是少安的父亲吗?他是少安的父亲,少安的父亲,少安的父亲……”
“姑娘,你怎么了?”陈方看出了她的失态,略感不安地撑起身来,却又在剧烈的疼痛中跌倒下去。那声痛苦的□□惊醒了失神的玉燕,她赶紧奔回床前道:“老人家,我没事。您快……快躺好!”
“那我拜托你的事……”陈方轻抚胸口,喘息地抬眼望向她。
“我一定替您办到,我发誓!”深深凝视着面色憔悴的老人,一股异样的温情在玉燕心底慢慢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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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山路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柔和的微风送来阵阵野花的清香。腻在载淳身边的承秀不时地顺手采下路边各色的野花放在手里把玩,不一会儿,手里就集满了一大束花。杜正清和黑鹰则闷不吭声地在他们身后并肩走着,脸上阴沉沉的毫无生气。
载淳回头瞟了一眼,横肘碰碰妹妹道:“秀儿,其实你不用这么躲着他们……”
“大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承秀嗅着手中的花束,漫不经心似的打断了他的话。
“秀儿!”载淳皱眉,不满她逃避的态度。
“大哥,你快说嘛!我们到底去哪儿,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嗯?”承秀继续装傻。
载淳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五柳坡!今晚之前应该就可以到了。”
据俊风所说,铁君涛一家如今落脚于五柳坡,他们正是要去那里寻找这位对揭开杜百城之死的真相至关重要的知情人。此行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但现在,他更在意的却是妹妹深埋在心底的痛苦。
就在他思忖着该怎样来开解承秀时,背后蓦地传来了黑鹰的喊声:“杨公子,有件事,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载淳怔了怔,回头道:“当然可以!”
“那我们边走边说!”黑鹰走到载淳身边,冲承秀懒懒一笑,“不好意思,秀儿,你暂且回避一下,好吗?”说罢,他丢下尚自发呆的承秀,拉着载淳快步前行,转眼间便与身后的承秀和杜正清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载淳沉吟着打量了黑鹰片刻,忽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谢谢你……”他似觉喉头被什么灼热的东西梗住,“你为秀儿所做的一切,我们会……感激一辈子!”
“不必!”黑鹰淡淡地扯了扯唇,“她好,就足够了!”
载淳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紧攥住了腰际那枚时时让他心头隐隐作痛的紫色剑穗。没错,她好,就足够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想不通呢?
“惭愧!跟你说这些……的确是我浅薄了!”长出口气,他的眼中有了些许挣脱某种枷锁的释然。
“杨公子言重了。你能跟我们这种人谈笑自如,甚至兄弟相称,如此气度世上几人能及,怎会浅薄?”黑鹰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就在他们两人的谈话愈显投机之时,承秀和杜正清在经历了一阵尴尬无措后,也终于打破了沉默。
“黑鹰他……真是个好人!”承秀也看穿了黑鹰的好意,不由得羞涩而感激地道,“只怕……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他!”
“能交上这样的兄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只可惜……”杜正清心情复杂地一叹,“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他的好意,辜负……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别这么说!”承秀抬手掩住他的唇,轻轻摇头道,“我不需要你承诺什么,只要以后你不再讨厌我,躲避我,让我……静静地守在你身边就行了!”
杜正清惊愕地看着她,视线不觉悄然模糊。如今的她,虽然有时仍会娇嗔顽皮,但认真起来的时候却成熟得跟以前判若两人,这份在痛苦中磨砺出的成熟既让他感动,更让他心疼,如果可以,他宁愿她永远是以前那个天真任性,不知愁为何物的小丫头。
见他心情沉重,承秀眼珠一转,又搬出了自己调皮捣蛋的看家本领。把手里的野花三下五除二地摆弄一番,她兴致勃勃地举起编好的花环,不由分说地套在了他的头上。
“为了表彰你先前英雄救美的壮举,本小姐决定送你一顶花冠!”她挤眉弄眼地道。
“这是干什么?”杜正清顿时皱起了眉头。小女孩玩玩这个还差不多,一个大男人戴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滑稽了,他可不想当小丑。
“你这丫头!刚刚还想夸你两句,这就露出庐山真面目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佯怒地斥了一句,他伸手就想把头上的花环摘下来。
“不许摘!”承秀两手叉腰嚷了起来,见杜正清的脸色有些不善,她又小嘴一扁,可怜兮兮地道,“这是人家辛辛苦苦编的,你好歹戴一会儿嘛!”
杜正清心里一软,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好吧,就一会儿!”他伸手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一块石头道,“走过了这个位置,我就摘下来,你不许再闹了,啊!”
“嗯!”承秀听话地点了点头,可唇边却浮起了一丝贼贼的笑。
走在前面的载淳和黑鹰听到了他们的“争执”,不约而同地回头来瞧。霎时间,他们先是愕然瞠目,继而大笑出声。
“有……这么好笑吗?不就是个花环……”
杜正清面红耳赤地嘟哝了一句,说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赶紧一把扯下了头上的花环。一看之下,他才发现花环顶端竟然插着根绿油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微风过处,这根可笑的草轻扭着它柔软的肢体,诙谐地以数种方式一连向他行了好几个鞠躬大礼。
看着脸孔发青,双眼瞪得如铜铃般的杜正清,承秀朝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谁叫你以前老欺侮我?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秀儿!”载淳走过来,屈指在妹妹额上轻敲了一下,笑骂道,“真是没轻没重!”说着,他转向杜正清道,“这丫头,打小就被我们宠坏了,正清,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无所谓,只是个……玩笑嘛!”杜正清尴尬地挥了挥手里的花环,极力用平淡的语气答道。自从那晚以后,载淳就开始对他直呼其名,他曾赌气不理,但对方依然故我,久而久之,他也只好默认了。
就在这个小小的玩笑让沉闷的气氛略有缓解之时,远处忽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之相随的是一声声粗重吃力的喘息,就好像是有人在逃命,奔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众人心中一紧,再也无心说笑。
“我去看看!”黑鹰迈步欲行。
“哎!”载淳抬手拦住了他,又凝神细听片刻,随即眉头一展,朗声道,“冠英,是你吗?”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三人顿时大吃一惊。
“你说的可是李冠英?”杜正清讶然道,“他……他不是死……”
话音未落,已有一人应声来到了他们面前。这人虽是一身粗布短衣的庄稼汉打扮,但只要细看脸上五官,分明就是那曾被冠以“酸秀才”之名的李冠英!
“鬼啊!”承秀尖叫一声,一把抱住杜正清就往他怀里钻,而杜正清则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黑鹰也大惊失色地盯着李冠英,浑不知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