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似乎怔了怔,随即惊道:“太子妃?你……你怎么也……”话音未落,紧接着传来的是双膝落地的行礼声,“彭羽参见太子妃!”
来人正是庭兰的贴身侍卫彭羽,前不久,他加入飞虎军,成为了俊风的副将,这次捉拿薛敬德的行动就是由他负责的。因为少安曾送信通知过俊风动手的时间,所以俊风在指派彭羽去国舅府时,特地嘱咐他去接应一下少安,彭羽原本恨极少安,有些不太情愿,经俊风几番劝说才总算答应了。
听到彭羽自报家门,少安顿时记起了听雨亭畔之事,深感无颜以对的他不由得心头大震,几乎当场昏厥过去。看出他的情绪波动,玄冰忙宽慰地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同时沉声道:“彭大哥,不必多礼。这石门的机簧已毁,我们被困在里面了,你能否尽快设法打开它?”
彭羽和身周众人小声商议了几句,应道:“要不,试试请石匠来把门凿开?”
“那得要多久啊?”玄冰急道,“有没有快一点的法子?越快越好!”
“这个……”彭羽犹豫了一下,讷讷道,“刚才我们经过前面那些石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用□□炸开石门?”玄冰忙不迭地接口道,“这样应该可以,那你快去准备吧。”
“可是……”彭羽迟疑着,“这恐怕会有危险,万一不光炸碎了石门,连整间石室,甚至整个地道都震塌了,那……”
玄冰秀眉一颦,心念电转道:“彭大哥,你们把引线拉长一些,到地道外面去引爆,注意自己的安全就好。至于我们……”她看了少安一眼,断然道,“我们愿意冒这个险,是福是祸,但凭天意就是了。”
“太子妃……”
“什么都别说了,马上去办!”玄冰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有什么意外,一概与你们无关,将来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们的!”
其实,这石室并非密不透风,里面残余的食物和水也足够维持上很长一段时日,彭羽说的前一个法子还是可行的,玄冰之所以如此着急,全是为了少安。少安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但他此时已无力说话,只得用焦急的目光注视着她,竭尽全力摇了摇头。
“师兄,你知道我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玄冰秀眉一扬,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今日我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你便容我再任性这一回吧!”
彭羽知她心意已决,再劝亦是徒劳,只得应了声“是”,随后便命众手下去安排一切了。
在做准备的这段时间里,玄冰又嘱彭羽差人去找杜正清,把补天石取来。她看得出,以少安的毒伤之重,多等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如能顺利破门而出,自是越快替他疗毒越好了。不消片刻,所有的事情均已布置妥当,彭羽禀告完毕后便与众手下一起退出了地道,很快,引线燃烧的“滋滋”声便由远及近朝石室门口移了过来。
短暂的等待中,忆起临行前载淳的殷殷叮嘱,玄冰的心悄然揪疼了一下,但面对少安时,她始终未改唇边那抹安若磐石的笑容。
忽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室起了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同一瞬间,玄冰毫不犹豫地扑到少安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纷落如雨的碎石。少安看得心痛欲裂,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反把她护到身下,奈何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自己。
响声消逝后,一切复归平静,石室的震颤也渐渐停止了。玄冰慢慢坐起,抬手拂去身上的石块和灰尘,心有余悸地游目四顾了一番,只见那扇厚重的石门已化作了一堆凌乱的碎石,侥天之幸,石室的四壁比石门更为坚固,并没有被震塌。
她不敢相信地怔了怔,随即兴奋地翻身而起,抓着少安的手喜极而泣道:“师兄,成功了,成功了!我们都还活着!”可少安闻言只是虚弱而含糊地哼了一声,见他身上的毒性发作得似乎更厉害了,她的心弦不禁又是一紧。
这时,彭羽等人抹着一头冷汗返回了地道,向玄冰道惊后立即着手清理碎石,未几,前去取补天石的人也匆匆而回,玄冰等不及他们把碎石全部清完,只待石堆上方出现一个缺口就抱着少安跃出了石室。
“太子妃,你……”与玄冰正面相对时,彭羽凝向她脸上的目光似是微现惊色,玄冰无心听他多言,急不可耐地道:“别的话稍后再说,快把补天石给我!”
彭羽应声递上补天石,玄冰急忙蹲下身,按照载淳告诉她的方法把补天石贴上了少安的胸口。刹时间,原本洁白如玉的石块上冒起了一层淡淡的紫气,随即逐渐泛红,又由浅变深,终至变作紫黑之色。
就在补天石颜色不断变深的过程中,少安先是牙关紧咬,不停地颤抖,似是痛苦不堪,但不多时便渐渐平静下来,面上的黑气丝丝淡去。他中毒的时间远比杜正清等人为短,所以无需多次疗毒,仅此一次便可大功告成了。
“谢天谢地!”当他的面色终于完全恢复正常后,玄冰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站了起来。她回首一笑,想要对及时赴援的彭羽道声谢,不料尚未开口,眼前便忽地一阵金星乱舞,她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骤然被抽空,脚下一软便瘫倒下去。
“师妹!”
“太子妃!”
她的耳边传来了众人惶急的呼唤,她想回答,可干涩的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瞬息间,所有的呼喊都化作了模糊的“嗡嗡”声,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
御书房中,杜正清与一干归顺朝廷的黑衣杀手跪于案前静听发落。当元熹帝下旨命他们以杜正清为首,投到飞虎军中协助俊风剿拿薛敬德及其余党,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按各人功勋从轻量刑时,其余人都没有意见,惟独杜正清默然片刻,忽地道出句石破天惊的话来:“皇上的判决,正清不服!”
“哦?”元熹帝拧起了眉,“怎么,你觉得朕判重了?”这话虽让他有些意外,但他并不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你的救驾之功,朕不会忘记,可是……要让天下人心服口服,这是远远不够的,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皇上想给我们机会,正清当然明白!”看着眼前这位坚持不许他自称“罪民”的慈祥老人,杜正清的鼻子微微发酸,“其他兄弟也就罢了,但我……”黯然合了合眸,他决然道,“正清自知罪孽深重,实在不值得原谅,皇上若法外施恩,恐有失公允,影响朝廷在臣民心目中的威信……”说着,他俯身叩下头去,“请皇上将正清处以极刑,以振国法!”
霎时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元熹帝愣怔片刻,随即了然而又心痛地叹了口气。
“你们先退下,朕要和他单独谈谈!”屏退众人后,他和颜悦色地向杜正清伸出手去,“先起来再说吧。”
“皇上若不作出公正的判决,正清就不起来!”杜正清倔强地垂着头,“杜家男儿,敢作敢当,绝不贪生畏死,若凭着皇上循私情而苟且偷生,正清死后也无颜见先父于地下!”
“你这孩子……”元熹帝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副牛脾气还真是跟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犯起犟来,一点面子都不给朕!”
想起杜百城,他的心不禁狠狠一揪,努力平复了情绪后,他正色道:“你以为朕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救过朕,或是因为秀儿?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朕了!”一回身,他从御案上拿过一本卷宗送到杜正清跟前,“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杜正清疑惑地接过卷宗,展开一看后顿时脸色大变。那里面记述的是他早年与黑鹰合作,瞒过薛敬德做的一件大事。他虽曾屡次奉命替薛敬德铲除异己,但对其动则灭人全家,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的做法也实在看不过去。于是,他托黑鹰联系上一些带船队到中原经商的可靠同乡,暗中把那些被杀官员的家属送去海外,并且告诫他们终此一生都不可再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