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俊风深吸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通行令牌，把它与刚才那瓶尚未用完的金创药一并递到他面前，“拿着，你走吧！”
黑豹顿时愕然，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也不伸手去接。
“我是为了娟娟！”俊风咬了咬牙，把东西塞进他手里，“她不能没有你！”
黑豹的眼底再次闪起了异样的光芒，黝黑的脸膛霎时涨得通红。“林俊风！”他蓦然站起，“其实我……”
“怎么？”
“我……我……”好一阵喘息后，黑豹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你就这么把我放了，要怎么跟其他人交待？”
“这是我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俊风合了合眸，步履沉重地转过身去，“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今后，若让我知道你再擅杀一人，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你的性命！”
瞬间死一般的沉寂后，一声微哽的低叹缓缓飘散于空际：“林俊风，这辈子，陆坚不后悔认识你！”
话音刚落，微微踉跄的脚步声倏忽远去，凛冽的晚风随着被掀开的帐门呼啸而入，冷不丁地扑灭了帐中那一星幽暗的烛火，把俊风默然僵立的身影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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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军营后，黑豹忽然发疯似的狂奔起来，直到折腾得刚刚上过药的伤口再度鲜血迸流，才筋疲力尽地扑倒在了地上。
“主人，真的被你说中了，我成功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为什么我这么难受，为什么——”
他以拳捶地，又哭又笑地嘶声叫喊着。恍惚中，离开漓州城之前，薛敬德与他的一番对话在脑海间轰然响起。
“怕死吗？”
“不怕！只求主人能给属下一个赎罪的机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那你设法离开这里，潜到京城附近，找到留守在那里的一批弟兄。他们手上还有一些炸药，你带着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炸毁九龙堤！”
“炸……炸毁九龙堤？那……京城和周边诸城……就是一片汪洋了！”
“没错，我就是要让那皇帝老儿尝尝去水晶宫作客的滋味！再说，围困我们的朝廷大军里，很多将士的妻儿老小、家产基业都在京城，这样一来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后路，再没了狗皇帝这个主心骨，他们哪里还有心情跟我们打仗？这才叫釜底抽薪之计！”
“属下明白了！可是……四周都是敌军，属下如何出得去？”
“你从林俊风的军营里走！”
“什么？他就是围攻我们的各路军队的主帅，营里守卫肯定更加森严，怎么可能……”
“他们那种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情义，欠不得别人情，更见不得别人惨！这次的事，他铁定对你心怀歉疚，再好好利用一下他对娟娟的感情，没准，他会哭着喊着自动放你走！”
“这……真的会吗？万一……”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你听过没有？这是唯一的办法，万一不成，咱们大家就阴曹地府里见吧！”
“是，属下遵命！”
“千万小心哪，老夫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就这样，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闯进了俊风的军营。被擒以后，他以为自己八成是要人头落地了，只是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说了薛敬德教他的那番话，没想到，俊风竟然真的放他走了！
俊风把通行令牌交给他的那一刹，在无地自容的愧疚和感动之下，他几乎想把自己的阴谋坦白出来，然而，对主人的忠心终于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带着那件依靠欺骗所得的战利品落荒而逃。
血，还在不停地流着，但他的感觉似已麻木，竟丝毫不知疼痛，只是无端地觉得衣衫间那汪越来越浓的粘稠正如他纠结成一团的思绪，杂乱无章地蔓延着，没有边际，也没有方向。凝结在他苍白面庞上的，是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
一阵清冷的晚风吹来，伤后体虚的他禁不住浑身一激灵。
“千万小心哪，老夫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临行前薛敬德的“殷殷叮嘱”再次响彻脑海。
“不，主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动摇？我不可以有对他不忠的念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狠狠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顷刻间，他脸上的迷茫神情消失无踪。
“今生今世，我这条命就是属于主人的！林俊风，我只有对不住你了，但愿……你真的能待娟娟好，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苦笑了一下，他抬手捂住伤口，咬咬牙，沿着面前的小路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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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一辆马车沿着通往京城的小路缓缓行进，坐在前面驾车的女子虽仅着一身素净的青花布裙，但仍是难掩眉宇间仿似不染凡尘的绝俗秀丽，只可惜左颊上那一弯寸许长的疤痕让她的娇颜显得有些白玉微瑕。
马车经过路边一茶寮时，女子勒稳了马，回头轻问：“师兄，你饿不饿？我去买些茶水点心可好？”
半启的车帘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夹杂着几许轻咳响起：“也好……你赶了大半天的车，也该……吃点东西了。”
原来，这一男一女便是除去血影天尊后功成身退的玄冰和少安。少安经过了前一次的大劫，又再度受伤，身子一直很虚弱，多亏了玄冰一路悉心照料，近日来才渐有起色。
“那你等会儿，我去去就来。”玄冰翻身下车，把马拴在树上，从车内取了水囊和银两走向茶寮。
经营茶寮的老妇见了她，立即殷勤地迎上前来：“闺女啊，你要点什么？”
“老人家，麻烦您帮我打些茶水，再拿些……”正扫视着案上的各种点心，玄冰忽地战栗了一下，一种牵动心弦的感觉贯体而过。
是他？他在附近？
玄冰心跳加速，急切地放眼望去——前方道路拐角处，一个腹部微隆的身影首先映入她的眼帘，是……玉燕！
接着，她看到了在旁挽着玉燕的承秀，以及立于他们身后的两名壮年男子，她认出是当时跟随载淳去沅郅国的暗桩武士，所有的人，似乎都在朝着城东的方向翘首张望着什么。只是，那里并没有她朝思暮想的人。
难道……是她的感觉错了？不应该啊！她不甘心地拧了拧眉，转身就走。
“闺女，东西你还没买呢……”背后传来老妇诧异的呼喊。
“我一会儿再来买！”玄冰没有回头，脚下一加力，顷刻间就到了玉燕等人的立足之处。
“什么人？”那两名暗桩武士方自一握刀柄，便已认出了她，急忙改而行礼问安，“小人参见太子妃！”
“大嫂！”
“冰姐姐！”
承秀和玉燕也欣喜地欢呼起来。
“秀儿，燕妹！”对她们微笑了一下，玄冰急着转过话题道：“你们也回京城了？那……”
“大哥和我们一起回来的！”承秀了然地答道，“他一回国便到沐雪山庄探望陈前辈，然后，就把我们一起带回来啦！”见玄冰闻言立即游目四顾，她又接着解释道，“刚才我们在路上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大哥叫我们在这里等着，自己和李大人、邱大哥他们一起跟踪过去，朝城东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