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看到他就不知所措,原来、原来不是喜欢他……我真是太太太笨了!……姐姐,你不喜欢我爹爹,那你……喜欢我吗?”
“……”
“……”
“什么?你又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些什么?老是说些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真是的!”用力掐着小猪的脸,只觉他满脸都是细汗,心道这猪怎么老是满头汗的。
“没……没什么……姐姐,”辛月正为自己擦着汗,又……又靠得很近……小猪咽了口唾液,稳下心神道:“我是说,爹爹并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小人……虽然爹爹爱玩,但其实十几年前,他已经与娘和我们隐居在百无山中了。”
“那他为何又在两年前重出江湖呢?”
“……爹爹说是因为山中苦闷,下来溜达溜达,但我们知道那只是借口。以前爹爹都靠从娘那边学来的各式各样的易容短暂地在江湖中停留而已,直到两年前,娘决定闭关炼药,爹爹才以现在的身份容貌下山重入江湖。”小猪苦笑道:“爹爹在十几年前有着不少仇家,若非得已怎么会以本来面目重入江湖?其实爹爹这样做是为了我和娃娃啊。”
“你和娃娃?”
小猪潇洒地在辛月面前转了一个圈,嬉笑道:“……看不出来吧,我和娃娃曾被断定了活不过三岁,而我现在却已经十四岁了。”
月光下,小少年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巧笑嫣然,卸下所有防备只留最纯真的笑颜,却有一丝苦涩的味道。虽还没算得上高大,但辛月知道那小巧偏瘦的身材却是健康有力的。
“我和娃娃还在娘的肚子中的时候,娘曾经中过唐门的毒。本来这种毒娘绝对有把握能解,但碍于当时的形势却无法及时解开,到娘再治疗那毒的时候才发现,它竟然无端在娘的体内消失了。娘一直觉得很奇怪,却一直无迹可寻。然而在我们出生以后,却发现了残忍的事实……原来那种毒的厉害之处不是在于对母体本身的影响,而是在它会转嫁到了母体孕育的婴孩身上,通过长时间的积聚深入到他们的骨髓中去,那才是无药可解的。那人便是清楚我娘擅用毒,知道取她性命几乎是不可能的,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腹中孩儿身上,炼出了这等阴险的□□要让我娘后悔终生!”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辛月一直看他们嘻嘻闹闹无忧无虑的样子,从来没想过小猪和娃娃竟然有这样的往事。
“姐姐,是谁重要吗?”小猪转过身,背对她:“如果是你,你是要查出谁是凶手然后倾尽全力报仇呢?还是与心爱的人力图挽回自己孩儿的生命……即使是连神医余封也断言活不过三岁的小小生命?”
看不到小猪的表情,辛月却知道他在笑了,有点骄傲有点自负的笑容,仿佛早已烙在心头一般。
“如果是我,也必定这样选……像爹爹和娘一样。与其执着仇恨,我宁可争取与自己的家人多过一天便是一天,让自己的孩儿多看看这个世界。从老天手中把失去的时间赢回来。即使失败了,我们也有那三年的美好时光啊……”
“你们赢了么?”
“赢了,算是赢了吧……至少我们赢了十一年,我们活到了十四岁。娘常常闭关,爹爹常常四处奔走,都是为了我们能多活一天,争取让我们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只是这毒厉害,一直无法根治。于是两年前,娘提出要长时间闭关,希望能找出方法来。而爹爹也决定再入江湖,靠江湖的势力来寻找珍贵药材和各方面的信息。”
“对不起……我误会你爹爹了,或许……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吧。”
“英雄吗?”小猪又笑:“在我们心中的英雄,可能在别人眼中却是有着深仇大恨,不是吗?”
辛月闻言不觉颤抖:“小猪,你知道了是不是?”
小猪回头看她,仍是笑着,天真无辜:“知道什么?”
“……没,没有。”
辛月有些结巴了,小猪却拉起她的手道:“姐姐,人活着真的不容易,那是我和娃娃从小便知道的。我们很相信,生死有命,却不曾忘记要争取自己的命,也包括自己的命运……姐姐,你的命运呢?你也要自己争取吗?”
“争取……自己的命运……”看着小猪如星的双瞳,辛月像着魔般跟着他低念着。“我……我也可以么?”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早已不见辛月的身影了,只留下一封信给小猪。
“小猪,谢谢你。我知道碧枫山庄中你不告诉我你们的预谋,是希望我能够自己看清楚什么是事实。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实,那么道听途说更不是。这让我一再反思,说不一定我自己一直被蒙蔽着,分不清真假。昨夜从你口中听到的一些事实,让我更坚定一个想法,或许我做了一件很错的事情了……抱歉我要先离开一下,或者当我再次在你们面前出现时,我们已经不能再像从前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也不要讨厌我……”
“姐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啊……不要走啊!!!”小猪对着远方大声喊着,把信紧紧握在手中,任由娃娃怎么拉也拉不出来。
“弟,后面还有一行字啊!快转过去看看!说不一定是什么‘其实我很喜欢你啊小猪’之类的话!你知道很多人在离别的时候才真正知道自己的感情啊!”
小猪闻言立刻把信纸翻转,充满期盼地盯视着信的背后……
“……由于你和娃娃加上莫敌在之前的白吃白喝,千寻公子交给我作为你们生活费的银票我就带走了。另外,除了小猪你别忘了我以外,记得叫你的徒弟不要忘了我,不论我们之间立场有什么改变,欠的钱还是要还的。”
“……”
“……”
娃娃看着小猪一张哀伤的脸瞬间凝结,慢慢转成愤怒的涨红,生气却又舍不得把信撕碎,只抓着信大吼着:“谁要管什么钱啊银票的!!谁要理那个臭徒儿欠下的烂帐!姐姐!为什么每次都要在紧要关头说起那臭莫敌欠的烂账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为什么不是说喜欢我啊!为什么啊!!!”
声音在山谷边飘散开去,回音慢慢地一声一声在空中飘荡。
“弟,别这样了,先去找了爹爹再说吧。”娃娃看不下去,早知道就不让他看后面的字了。
小猪点点头,跟着娃娃和赵柯桐继续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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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辛月,三个人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七非岛,早一步赶到的赵柯桐的右护法景乱把他们带进了封寰宫中。
微风轻拂,竹影婆娑, 青翠的竹林,蜿蜒的小路指向一座雅致的小院落。可惜小猪他们早已没那兴致欣赏风景了,看见毕初恒与一个小童守在一个房间的门外,赵柯桐的心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连脚步也缓了下来。
小猪和娃娃打开房门,看到一刻都静不下来连睡觉也非要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老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的脸祥和安逸,清丽如常,白皙的肌肤仿佛要随时变作透明消失而去。
“……爹爹!”小猪试探地叫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娃娃越叫越大声,小手捉着千寻的衣袖摇了起来,哽咽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
赵柯桐早听到房中的动静,却迟迟不敢进来。身为武林盟主,他赵柯桐不怕天不怕地,多少次身陷险境也可以面不改色,而他此刻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身旁的景乱在安慰他什么的也茫然不知了。
“喂!你们不要在这里乱搞好不好啊?赶路赶了那么久,手一定很脏!别乱摇啊!”本侯在门外的小童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把小猪和娃娃扒在千寻身上的小手拍开,一副嚣张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我们摇我们爹爹关你什么事!”娃娃红着眼睛大吼道,还止不住哽咽。
“什么??这人是你们爹爹?”小童倒抽了口气,上下地打量着他们。
“怎么?不行啊?他就是我们爹爹!”怕了吧!哼!
看不清楚什么动作,小猪和娃娃只感觉额头被狠狠地拍了一记,惊讶地瞪着拍他们的那个看似平凡的小童。
“看什么?打你们就打你们!居然乱认人作爹爹!你们把我放到哪里去了?”
只见那小童平凡的脸上露出灿然的笑意,调皮却又温柔慈祥,霎那间光彩夺目起来了。
“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