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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无物不恩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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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续道:“十步,左空,右实,左为二室。二十步,左右空,右有石室一,与左边石室相错十五步。五步,左方为通道,斜上,长约百步。以十步计,左方计为空、空、实……”

田仰凝神静气,笔下如飞,只听圣心道:“……转左方,东为上,左空,右实,二十步,旋道,六分圆之弧……”百花夫人与练寒飞见她缓缓道来,如数家常,心中不敢置信。周一尘暗自回想来时情形,似乎大体相符。孙红罗扶着圣心,觉得她身上凉意渐渐又泛了上来,心中隐忧,但此刻众人都寄望于她,又不能有些微显露,幸得左先生一直沉吟,仿佛有所计较,孙红罗总算安心一点。

田仰画好了样图,圣心过去细看了看,略加思索,提笔勾了几处,道:“这里是水晶莲室,这里是我们所处的地方,这边两处,应当就是石宫气之所在,而这里,本应为空,竟然是实,想必就是仓储之地。否为凶甚,震为乱甚,巽为顺,却配以即失之象,慕容家应该是把这里当做养兵之处。这样看,所存之物若非财物兵器,就该是水粮了。玉大侠,我说得是么?”

玉龙触到她的目光,只觉得那平和里自有一股敏锐,似乎直看到他心里来,不觉心力溃散,勉强掩饰道:“仙子既然看得明白,想必是没有错的。”

他这样一说,似乎承认,又好像不以为意,周一尘与百花夫人都是精明之人,难免生出疑虑。孙红罗看在眼里,向那样图端详一阵,嫣然笑道:“果然这个地方大有玄奥呢。看样式仿佛错八卦,不过仿佛又含了五行谱。这样的错杂法最像玄机天枢,然而玄机天枢有十六仪,这石宫造法好像又没有十六仪——哎呀我看不来了,这样麻烦。圣心都怪你平时太纵容我,我这阵子才后悔学得少了!”

玄机天枢乃是机关阵法之中最为复杂的几种之一,一向鲜为人知,便是周一尘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孙红罗漫不经意闲闲道来,言语间并不以为奇,讲得头头是道,众人不仅对她刮目相看。又想到孙红罗已经如此,圣心自然精通此道,因此安心不少。

田仰深知她两个用意,也笑道:“我们都不急于一时。仙子沉疴未愈,不宜太费精神,要先稍事休息才好。”

孙红罗早觉得圣心寒气凝聚,巴不得这一句,扶了圣心出去。左先生放心不下,也和冰儿一同出去。

练寒飞生性最是冰冷,见杨无忆只顾着玉无瑕,周一尘防着玉龙,百花夫人一双眼睛笑吟吟地甚是甜腻,大觉无聊,便走了出来。信步走出去一段,又不知往哪里去做什么,呆呆站住。

正沉思间,忽听有人轻轻叫道:“练姑娘。”她回头看去,却是独孤止跟了过来,远远地站下了,欲言又止。练寒飞皱了皱眉,独孤止才问道:“练姑娘,你师父她好么?”练寒飞冷冷地道:“多谢,都好。”独孤止忽然站直身子,昂首道:“我没有问贺老鬼,我问方姑娘好不好?”练寒飞道:“他不好,她怎么会好?”

独孤止欲要发怒,又忍不住悲伤,待要难过,又大觉自己好笑,一时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低下头去,如痴如醉。忽听一声轻叹,抬头竟已不见了练寒飞,倒是周一尘站在面前。见他抬头,周一尘方道:“老秃还说你看得透,不过如此罢了。”

独孤止冷然道:“难道你看透了?那你何不回到落霞津,何必东躲西藏这么些年?”

周一尘勃然作色,拂袖而去。忽然看见圣心与孙红罗等人站在那间石室门口,过去看时,只见玉龙跌坐一副卷轴之下,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竟是震断了心脉。田仰站在他旁边,正看住圣心。只听玉龙惨笑道:“我自己决意求死,仙子不要费心了。仙子若是觉得玉龙尚且不算罪大恶极,就请,就请让我在这里安然瞑目罢。”

周一尘刹那间转过几个念头,也不由看住圣心,心想:“玉龙便是出去也难免一死,死在这里倒还好些,免了许多麻烦。若是圣心不肯答允,我便立即出手毙了玉龙再说。”

玉龙犹自喘息道:“我不能和玖郎一生相守,却总算没有辜负他——我最对不住的,是小鸾和一对女儿。当年盗取武林谱已是大罪,如今小鸾犯事,我和她夫妻一场,我又是玉龙府主人,也应当与她同罪,我死无所怨。小鸾也罢,瑕儿也罢,我不求任何人宽恕我的罪过。”他傲然一笑,看住画像上神情冷漠的少年,拼尽最后力气道:“因为我,至今,没有丝毫后悔……”

圣心听他说完,静静转过身,道:“我们走罢。”众人默默走了出来。才出去不远,身后轰的一声,那扇石门重重落地,甬道里登一片黑暗,只有田仰眉心的明珠发出淡淡的光华。

走了一阵,又回到入口处。众人上了台阶,圣心暗自数到第五十七组,便停下来,道:“巽为五十七卦,应该在这里一试。巽瞬,破巽应得震,震恒,所以请各位站到震位,周前辈,独孤前辈,田将军与左先生合力击这一组的两个巽位,看看有否结果。若然有所动静,大家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去,因为震为乱相,即使得安亦不永,恐怕迟则生变。”

众人依言站好,四人运足内力向巽位合力一击,青石登时碎裂,遥遥听到喀喇之响,光芒乱闪,周一尘与独孤止已像游鱼一般贴着石壁滑向前方。左先生与田仰心知有变,向后靠紧石壁,真气鼓荡,激开满天寒芒,护住后面之人。一时众人都无法前行。

眼见洞口的光亮越来越微,喀喇之声再次响起,周一尘两人已是看不见踪影,而那道石门轰然关上,重新陷入黑暗之前,只见一黄一紫两团影子直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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