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道身影迎面而来,田仰不觉上前一挡。黑暗中两道身影忽然弹起,衣袖带风,一人劈他左肩,另一人却直攻心口,招式删繁就简,力道却迅猛无伦。田仰并不闪避,左臂斜格,右掌横推,借力打力,硬接下两招。
那两人反应之快,也是出人意表。田仰方才沾到衣袖,已觉双肋生凉,耳边一个尖锐的声音笑道:“啊哈,这小子身手不弱啊!”这声音犹如铁片刮擦之响,听在耳里,叫人顿生烦恶之感。田仰先前已是给那掌风震得气血翻涌不稳,此时左耳畔忽然响起这样声音,不觉一颤,左臂力道失了大半。他自忖不能应对,因此拼了全力,只求护住身后圣心等人,哪知左肋方才一紧,那道大力竟而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却听身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师父,是我。”
那两人仿佛一愣,刺耳的声音蓦地欢呼道:“练丫头!是练丫头!哈哈!原来练丫头还活着!”
另一个声音也惊喜交加地唤道:“练丫头?”又道:“练丫头你没事,那就太好了,我总算放心了。”说话的却是一个女子声音。两人统统是极大的嗓门,此时虽只有他两个说笑,但那声音经由石壁回声应合交织,竟比杂耍场子更为聒噪。
有人冷哼一声,道:“现下是活着,不过马上也就要死了。”
原来是玉无瑕给他两个吵得醒来,胸中郁结益发躁乱欲狂,苦于只有哑穴自动冲开了,身子还是动弹不得,没奈何,只能说话而已。
那两人齐道:“你说什么?”便要顺着声音出手。火光一闪,左先生举起火褶子向两人笑道:“可是天山二侠方贺两位驾临?真是失礼的很。”
借着火光看得清楚,那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在六十余岁。那男的瘦得人干一般,枣核脑袋,两指宽的脸,偏偏眼长嘴阔,叫人替他的五官觉得局促,也难怪被人称作鬼影勾魂。倒是方玉霜虽然两鬓斑白,却是俊眉斜挑,富态红润,年轻时也还当得起一位美女。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拉住练寒飞,神色大为倨傲自得。
火光一亮,两人便看到圣心与田仰,不觉都是一怔。
方玉霜先回过神来,答道:“是我们不错。你是谁?我看你眼生的很,难为你还认得我们。”不等左先生回话,又看住田仰,点头微笑道:“刚才是你和我们动手?不错,你功夫很俊,人也很俊,恩,我很喜欢你。”
贺方回双手背在身后,两眼往上一翻,道:“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早就是一对在那里,你难道看不见?”
众人先时见他两人说话全不靠谱,只是一哂而已。但贺方回此言一出,左先生等人一怔之下,都不禁会心微笑。田仰也不觉脸上一热,回头看去,却见孙红罗与冰儿扶了圣心正替玉无瑕施针,竟是充耳不闻一般。反而杨无忆迎上他的目光,向他笑了一笑。
玉无瑕见杨无忆笑容恍惚,心不在焉,越发有火,冷笑道:“谁好谁不好又怎样?死了还不是一样的!”
方玉霜怒道:“女娃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百花夫人道:“这石宫里机括全毁,我们方才打开了最后一条通道,可是被两位的暗器逼了回来。如今再没了别的法子,只好困死这里了。”
方玉霜扬声道:“我们什么时候用了暗器?是武当那臭杂毛说练丫头在这里,我们要打开这个坟,哪知道才拍碎墓碑,就有暗器飞出来,我们也跟着掉了下来。我不怪你们害我们几乎摔死也就算了,你还要贼喊捉贼?”
她这番话理直气壮说出来,贺方回也在一旁附和,左先生等人只有苦笑。练寒飞眉头微皱,道:“师父。”她声音虽低,却极有威慑力。方玉霜两人虽不情愿,却也再不说话。
圣心道:“我们先回去石宫罢,仔细找找,会有别的出路。”
一时众人又回去,圣心自去找了一间石室调理不提。
贺方回低头坐立不安,一忽儿锁眉沉思,一忽儿摇头叹息,一忽儿点头微笑,忽然运足掌力,向一面石壁击去。那石壁之厚不知几何,受这一击,却是纹丝未动。贺方回打量着那石壁,频频点头,喜形于色。方玉霜瞪了他一眼,道:“不想正经法子,你胡逞什么强?”
贺方回抚掌大笑道:“好!好!”方玉霜怒道:“都要死了,好个屁!”这老太太脾气既爆,说话又粗,众人都不觉莞尔,竟忘了身陷囹圄之苦。
贺方回道:“他们把机关毁了,出口又被咱们封了,是不是?”方玉霜道:“放屁!你知道了还问?”贺方回诡秘一笑,道:“这地宫里的石壁连我都击不动,可见咱们是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咱们只能困死一起了,是不是?”
众人见他自觉生途渺茫,竟然大为得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玉霜已气得头昏目眩,一句话都骂不出来。玉无瑕在旁边冷冷地道:“没错,一时三刻,大家都要困死了,反而干净。”
贺方回愈发得意,摇头晃脑道:“所以我说很好。”方玉霜转身怒道:“好什么好?你若死了,我立刻改嫁!”
贺方回捧腹大笑道:“妙啊!妙啊!你嫁谁呢?独孤止不在这里,周一尘也不在这里,他们方才都出去了,你看见了,你还能出去么?不能,所以你嫁谁?只有我在你身边,而且我又很喜欢你,所以,你必须嫁给我,只能嫁给我。他们两个再不能和我争了,你惦记着他们也没用。这么多年了,你们三个处心积虑,不清不楚,叫我费尽心思,诚惶诚恐,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们两个死在一处,葬在一处,一百年一千年都还守在一处,哈哈,这岂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