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虽然灿烂,万物在她眼中,却俱是阴森一片,似有魑魅魍魉,蛰伏其中,择人而噬。
楚潇湘换上孝服,起入大厅。厅内正中,放着一副棺材。白茫茫的一片哭声中,楚潇湘一步步地走进来。众人止住了哭声,都停下来关心地看着她。她颤抖阗推开棺盖,南宫远那失去生机的面容,真实而又残酷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哭声,泪水却早已流满了脸庞。
正在这时,忽听得家丁来报:“禀太君,慕容家有信使前来,要面见太君。”
南宫太君怒道:“慕容家这个时候,还敢来人,给我将他杀了。”
“慢着,”楚潇湘连忙阻止道:“太君,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容他一见。”
南宫太君哼了一声:“好,看他有什么可说的。”
一个青衣人被带入大厅,那人满脸傲容,道:“在下慕容福,奉我们慕容府主人之命,前来通知你们。我家主人将于十日之后来这里接收‘天下第一世家’的金匾,你们先准备好了吧!”
南宫太君大怒,龙头拐杖一顿,方要骂出口来。楚潇湘赶紧道:“婆婆休要动怒,容媳妇来教训这个奴才。”回头道:“慕容家出来的人,竟不懂得礼数吗,你可是慕容府的家奴?”
慕容福被“家奴”二字气得脸色发白,他本是绿林大盗,后才被慕容清收伏,改名慕容福。可也不能否认。只得冷哼一声:“那又怎样。”
楚潇湘道:“南宫世家主人在此,就算是你主子慕容清在此,也不能无礼。你一个小小奴才,还不跪下。”
慕容福哈哈大笑:“除了我们庄主之外,谁也不配我跪下。”
楚潇湘道:“南宫家便杀你一个不知规矩的奴才,谅那慕容清也无话可说。今日虽不便开杀戒,以免污了灵堂,可也没这么便宜了你。来人,让他磕头。”
两个南宫府的门客闪电般地窜出,慕容福右掌击出,已被右边那人用“擒拿手”拿住,那人一手扣他脉门,另一手擒他肘间。慕容福踢右腿,抽右掌,左手反抹。忽然背后“大椎穴”已着了重重一掌,只听得“喀”地一声,慕容福右手脱臼,背后那手将他的左手一擒一扭,慕容福已是身不由已地跪下,给按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左边那人将他一把抓起,“咔”地一声已经接好了骨,随之慕容福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耳边传来楚潇湘的语声:“回去告诉慕容清。十日之后,南宫家候着他。”
慕容福恨恨地站起来,情知再上前也只是自取其辱,恨声道:“你们等着,十日之后,我誓要血洗你们南宫府。”说罢,悻悻而去。
楚潇湘回头向那二人道:“多谢二位了。”江断鸿介绍道:“‘铁掌’左飞,‘大擒拿手’叶正。”二人行礼道:“见过少夫人。”楚潇湘看着大家道:“刚才那奴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慕容清十日后要来,他正是欲借索到金匾为名,一举消灭我们南宫家。大家说,该怎么应付?”
楚潇湘顿了一顿道:“我知道,刚才我来之前,大家已经商议了很久了。也有人说无非是尽力一拼,血战到底。可是,这正中了慕容清之计。没有绝对把握,慕容清也不敢夸此海口。近年来慕容家招兵买马,暗中笼络了不少人,狼山一战,他杀了相公,更是不可一世,士气高涨。但我们这儿……”
_ 楚潇湘黯然道:“相公刚刚去世,送他回来时,一路上又遭暗伏,折了不少人。一明一暗,一强一弱,这一仗若是再输,只怕江湖上就没了我们南宫家了。”她跪倒在南宫太君面前:“婆婆,不是媳妇不肯拼命,只是我们南宫家再也输不起了。留下腹中这一点南宫家的血脉,才有报仇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小忿,保全实力,等待机会,再作打算。”
南宫太君老泪纵横:“湘儿,可是慕容家存心是要灭绝了我们南宫家,怎么可能有退一步的机会呢?”
楚潇湘坚定地说:“只要在家有决心,一定会有机会的。婆婆还记得吴越故事吗?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破吴。慕容清既以金匾为名上门,我们只有将金匾割舍,使慕容清没有理由动手。慕容清野心勃勃,我们可请江南各派武林人士前来,压制于他。十日之后,我们就以为相公出殡为名,广邀各武林人士前来。这十日之后是一大关,只要过了这一关,解除当前之急,待孩子出世之后,我们训练他长大成人,为父报仇,重振家声。”
南宫太君叹道:“只是世上多上骑墙之辈,只怕十日之后,不会有什么人来帮南宫家出头。莫说帮忙,只怕为了撇清自己与咱们南宫家无涉,连来都未必会来。”
楚潇湘道:“不管事情成与不成,这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希望能够避过这一劫。万一老天爷真不给我们机会,我们就照原计划作死战的准备。”
楚潇湘转身道:“诸位亲朋好友,都是亡夫生前知交。家门遭此不幸,未亡人不敢要求大家什么,只求大家能多留十日,待亡夫大殡之后,那时或去或留,悉听尊便。这份盛情,我们都感激不尽。”
‘铁掌’左飞代表大家道:“我们深受南宫公子生前厚待,相信老天爷必然庇佑南宫世家。况这儿有老夫人德高望重,少夫人有大将之风南宫家又将有小公子承继家门。我们愿意留在南宫府,追随二位,保卫南宫世家。”
众门客也纷纷道,愿意留下,保卫南宫世家。
楚潇湘含泪盈盈下拜:“未亡人在此,代表南宫一族,多谢各位高义。”
华灯已上,楚潇湘却一个人悄悄地走入□□,她手中持着那一把黝黑的钥匙。静静地打开密室那一道道门,走了进去。
回想上次来时,夫妻同行,想不到此刻已是天人永绝。当日丈夫带自己入内,想来已是有遗托之意了。而如今,物是人非,前途杀机重重,自己一个孤弱女子,要背负一个大家族的仇凶恩怨。无依无靠,只留下腹中这点血脉,令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这里,恨不能一死以求解脱,偏偏有了这个孩子,自己连一死的自由也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