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定睛一看,那黑衣人此时拾起的却是他先前与胡孙对阵时拔落的那柄剑鞘,不想他专门去寻的原来却是此物,正思量他又要如何才能用这只小小的剑鞘抵挡住当前之势如此凌厉的刀鞭,只见他已双手握在剑鞘两端,直朝着呼啸而来的金鞭迎了上去!
胡孙见他又是如此横冲直撞般的打法,虽有奇鞭在手,心头还是不由自主便觉发慌。转眼便又听铛的一声大响,那黑衣人手举剑鞘已直挡上了此刻布满利刃、威势慑人的鞭梢,双手一扭便将鞭梢卷住,其胆量之大、出手部位拿捏之准更让胡孙一阵心惊!随后那黑衣人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边飞步向前,一边两臂疾转,身形当真快得骇人所思,瞬息之间就把一条若许长的金鞭密密匝匝地缠在了剑鞘之上!
胡孙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后,但见自己手中那条金鞭已只剩下鞭柄前的短短一截,其余尽皆被那黑衣人剑鞘缠去,而他人也已形同鬼魅般侵至自己面前!一时惊骇异常,慌急失措,下意识的便急忙一扯鞭柄,那黑衣人已飞起一脚,准准踢在他腕骨之上!
胡孙吃痛不过,“啊!”的一声扬开右手,鞭柄立时应声脱飞!黑衣人顺势一丢,那鞭柄带着卷满金甲的剑鞘咣啷一声掉落在旁,鞘上竖立的甲片光芒疾闪、四下乱晃,一时喳喳颤响个不停!
胡孙脑中一片昏暗,面如死灰的呆望着那黑衣人。恍茫间正待说句什么话,那黑衣人目中忽已大露厌倦之色,轻喝了声:“死吧。”右掌直击向他前胸,其姿看着虽轻飘,其实却蕴有极深内力。胡孙根本无从抗避,只听耳内传来一种熟悉已极的骨头碎裂之声,而那种曾让他平生不知多少回感到兴奋非常的奇异声音,这一次却不是向从前一样发自敌人而是发自他自己身上!他胸前登时一阵剧痛,大叫一声向后直跌出去,口中鲜血狂迸,正滚在花似真脚边!
花似真双目惊睁,急忙蹲下把胡孙扶入怀中,面色惨变,不住唤道:“老二……二哥,你……你可觉得怎么样了?”胡孙看着他,染满鲜血的下唇轻轻颤抖,忽然双目大瞪,伸手便紧紧抓住他一只胳膊道:“老四,我……我不中用啦,你不要管我,赶……赶快逃命去呀!”最后这一声用力过猛,登时又喷出一口鲜血!
花似真此刻自然也知今日就算插翅也难从这两个阎罗殿的什么黑白无常手底脱身,先前自认能够乘其不备偷逃之心早已荡然无存。他知胡孙本也明知此点,只是这时遭受重创之下,神智已有些不清才会出此无谓之语;又念及他命在旦夕,却还只一心牵挂着自己的安危。不禁心头大酸,双手抱紧他,对他惨然摇了摇头。
那黑衣人自向胡孙击出那一掌后,便即背负右手站在原地,当时全无追击之意,此刻看去也无半点上前之心,静静地只任由他二人言动。胡孙躺在花似真怀内喘息了一阵,突然抓着花似真的胳膊挣扎欲起。花似真不知他想干什么,急忙单膝跪倒支在他身后,只见他直朝向那黑衣人恳求道:“我今日死在你的手里,那是技不如人……心服口服,没什么可多说的……只是……只是我这兄弟,年青性和,不好女色,其……其实在海岛素少恶行……他只是被我们这几个做哥哥的……声名所累,还望你今日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花似真顿感颜面尽丧,又知这是绝无可能之事,方低头阻着胡孙道:“别说了,二哥……”只听那黑衣人已淡淡道:“他若能胜我,便放他走。”
胡孙上身登时向起一挺,花似真也不知他此刻还哪来这么大的劲力,正大感惊异,只听他已嘶声大叫:“他功力尚不及我,如何又能胜得了你?我胡孙今年已三十有六,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我这四弟正当华年,应……应该同两位也差不多大……人命关天、死不复生,我求求你,就权当他是你们的一个兄弟,发发善心放他去吧!”
月明听胡孙激切苦求,怜悯之心大生,暗想真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思胡孙这一辈子,只怕从来也没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谁,正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呵?脑中想着,双目却始终注视着那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目光闪烁,似乎也颇生悯意,忽然间说了声:“那好。”紧接着便一伸右手道:“我就只用这一只手,他胜得了我,他就走。”
月明登然禁不住在心底大赞一声:“真好气概!”瞬也不瞬地凝着那黑衣人,钦慕倍生,目光真恨不能穿透他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胡孙心犹不甘,颤抖着双唇正还想说话,却忽然看见那黑衣人摊开的右掌中一片血肉模糊,鲜红的血珠兀自向下滴落。不禁当下长叹一声:“如此也罢了!”转头一盯花似真,已是竭尽所剩的全部气力道:“老四,做哥哥的先走一步……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说着双目一凸,向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