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心头顿又一下轰震!花容惨变,脱口便道:“不!不爹!你不能……我不愿……”却又哪能说得清楚?
秦川两道目光早直射向她,满布的威严中又透出深深痛惜道:“我而今方想到,你推脱与崔家的婚事就是因心中牵挂着那楚云飞吧?无垢呵无垢,爹那天才正在这里告诫过你们姐弟九人的话你就全当耳旁风啦?邪派妖人,最是沾惹不得,你忘了你娘是怎么惨死的了么?”
无垢顿感浑身一阵戚冷,然至切深情所致,使本性弱怯的她又处此等纵是个坚性人也难当的境势下,沉怔斯须,终竟能腾起勇气道:“爹,女儿看云……楚云飞他,不是……不是什么坏人……”
秦川瞪目更睁,立喝道:“糊涂!你认识他才几天,就能如此相信于他?□□中人,许多都是外表俊朗、口齿如蜜,最擅使伎俩骗取你这种女孩子的真心!那楚云飞在落云岭之日若系实出于一片好心救助于你,……………………他对你多施大充真情的花言巧语,自然是欲骗得你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说着实感一阵后怕懊恼,忿“哼”了一声道:“这妄胆恶徒!还有你,你这傻孩子!幸亏爹虽从来也没想到要在你身上重防些什么、却总算现在发现得还不算晚,否则恐怕你就真会落得和你娘亲当年一样啦!那爹这辈子对你千顾万护的可都是干了个什么事啊!”
无垢再也难开一言的委顿在地,泪水无声无息的从脸上滚滚滑落,思绪忽而苦忆到娘亲,痛惜万分,真欲立时便答应了与崔家的婚事,一可依她生前心意、慰她死后亡灵,二更可绝然了却心中这难解矛盾带来的无穷痛苦;然而再一念与楚云飞往昔种种,缱绻情形刻骨铭心,离前重诺言犹在耳,诸般相悦之情夜夜于寂衾孤枕边萦绕,如何能一朝便全付东流的真正割舍?痛绪纠杂间,已是五内俱伤、泪眼迷离,不觉便喃喃自语道:“不,他不会骗我的……”
本早大怀警重的秦川此时真切见到她脸上竟是一副神魂痴迷、伤心欲绝的模样,虽早有些预备却还是禁不住一阵惊惶,大急欲挽道:“无垢!难道直到此刻你还执迷不悟!爹在这江湖上风风雨雨的闯荡了几十年,饱经世事,对于这等事还能不比你看得清楚真确么?他不会骗你?你以为爹今时是平白无故的就这样大反平常的严厉对你?无垢,你自是还不知,楚云飞他就是杀害你大哥的凶手!”
无垢顿时“呵”的一声,如遭电击般仰面矍瞪向他,一张带泪秀面已被惊震得异变难看道:“爹!你……你说什么?”
秦川深叹了口气,双眉紧蹙,内心复腾起一阵阵绞痛道:“正是楚云飞,在剑上阴施剧毒,当日在黑风林中亲手创害了你大哥。”
无垢脑中一昏,四肢百骸中皆再无半点力气,双手软软扶在地上,如堕魇梦般喃然道:“云飞杀了我大哥?云飞杀了我大哥?不,不会的,他怎么会杀我大哥?”
秦川道:“这样干系重大的事爹自不会轻断胡说,你若不信过后可以再去详细问一下志鹏,楚云飞杀你大哥之行他从头到尾亲眼目睹,本来他当时便知楚云飞之名,但因你和月明当日大瞒了落云岭一事,是以我们未知楚云飞来历。而深知这一连串事内情的沈听今早已将这些告诉得一清二楚,现在你既已无从否认,那还有什么可再疑的?我秦川一生力求绝不冤杀错杀一人,等拿到楚云飞,你五弟自可认明真人,再与他对质一定,这件事也就该做一个了结啦。”说到此,前这一时被岔乱了的心思又顾起追问道:“无垢,你刚才说自回京后,还曾与那楚云飞往郊野□□了两次,那他每次前究意是怎样联络你的?你给爹再说得详细明白些!他不轨图谋私行的正好,当然不会就罢,必已约告你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你还不速速尽禀于爹!”
无垢本瘫软在地,脑中一片昏沉、心头阵阵紧悸,蓦然之间,就在大哥临行前夜,楚云飞潜入自己房中所说的话清清楚楚回涌上来:“好无垢,你为何就不能先好好听我讲讲呢?我们俩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你放心,具体的任务还须我到了长安郡的指定地点与使者再次交晤后才能详知,但无论是什么,为了你、也为了我,为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美好将来,我都定会全力以赴、确保无失……明天我就要去往长安郡,路途不近,又尚不知须多久才能成事,回来后还要在殿中交割一番。我当全力尽快处理好诸多事宜,但近期势必不能再与你相见。不过我们在我脱教前的这段时间不见面也好,以防有失。两个月后的今天,我在山下大瀑布那儿等你……当然世间万事都是难保绝对无失,我的筹划也得行一步看一步,但只要经过细心准备,大都可成。你只须相信,只要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无垢,两个月只是弹指一瞬、转眼即到。我们很快就可以长相厮守,又何必在意这一时分离?……傻丫头,我们日后要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省忆于此,她还能再有半分楚云飞杀害大哥之事存假的自欺意念?而那些本曾令她满怀深期重盼的美好话语现在回想起来,却已逆变充满了一种残酷无比的讽刺意味。她觉得自己宛若好不容易方做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极美幻梦,竟就能认为它是真的,然只是刚刚欣幸沉醉在那迷人的绚烂中,它就已灰灭消散,唯予自己剩下梦醒后大感那原是一场虚空的无限失望与寂凉……她如痴呆了般注望着地面,泪水一行一行滴落,打湿了衣襟砖块,而一整身心也如被那泪泡堕在迷朦水雾间,什么也看不清、听不清……
秦川待了一会儿,不见她有答,只见她这副深切至极的凄伤状,急躁一退,大含痛惜关顾道:“无垢,事到如今你可千万不能还存着什么痴傻念头呵。难道你已知真相却还不明白,那楚云飞虽不知此去长安杀的正是你大哥,可他无论害谁性命都是恶行无恕!而即便没有你大哥这回事,自古正邪势不两立,你和他之间那也是不可以的啊!”
无垢恍惚听得,热泪更是宣涌,那眼泪已不似光从双目涌出,而似从全身心一起挤涌出来一样,源源不断、滔滔不绝,流光了她的爱,也流光了她的怨,流光了她的盼想,流光了她的期望,流光了她似本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秦川触目惊心!蹲前一把扶起似已痛失心神、对任何旁事都全无反应的她双肩道:“垢儿!你不能这样!动一动、说句话好不好?当顾重自己身体呵!”不想无垢却突的便抬目一视他,那一双本是一片灰灭的泪眼陡然间却燃跃起两团异样烈光,道:“爹,女儿同意嫁给崔家,越快越好!楚云飞他对我大哥不起,命罪难赎,女儿我今生今世,就绝不再见他!只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能帮着你去杀他!爹你别再逼问,发发善心,就权当可怜女儿了吧!”说完便转站身甩开他,用力打开房门狂奔而出!
秦川大感出虞一震的急忙站起追了一步,同时见她就象一道凌厉疾风般无前奔去,竟和平素慢行两步似都娇弱无力的那个她简直叛若两人!回顾起她最后留下的那番甚显绝然的言语,追意顿灭,一时周身异感涌动,久久伫望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心头如侵压上一层又一层黑云,渐竟觉沉重无比、胸闷气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