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及说已立在一旁的芳玫并头前就在的志鹏等一干旁众如何异感,只说最近的心鸿一阵又有别于前的忿意难名难制,简直不知何当以对,直感她竟可如此真情顾重向楚云飞这一邪徒外敌,真是丢堕自家脸面!只是有持忌制,不愿在此当敌之时对她发责这样先起内争,只得先顾对楚云飞发忿刺讽道:“怎么,你现在又转对向我九妹这么个不谙万事、单纯幼稚的小女孩继耍巧言令色了,又只信她一人之话了?她自是比我那心肠和软、向善待人的七弟又好哄易利得多了是么?何况你对她是早有欺哄利用,现可谓是轻车熟路呵……”
楚云飞又紧重惑苦无垢到底有无那绝叛自己之行,又感动月明真情相顾恻关护,又连遭心鸿或厉骂或刺讽的极度恶辱,诸情多杂、摧伤心怀!是时正对着心鸿不住闪动的白牙寒齿,面肌都不自禁微微颤动起来!
月明见到,直觉一下锥心刺痛!掉头便对心鸿忿叫道:“够了吧四哥!你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地狠发骂讽、咄咄逼人呢?飞哥哥他已被你刺语重创、伤心致此,你还心不满、意不足么?”
心鸿顿一视她,双目瞪起,两道目光大现异色,就象今时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只觉自己对她已是一忍再忍、极尽顾让,她却竟还能反先如此指责起自己来,尤甚的还是帮向血仇外敌对向自己这自家兄长!只是尚未发作,只见她已激情未尽地续言道:“二姐离家前的伤痛情状谁还看不出?你也能明感到她不是本心情愿要绝负飞哥哥的,怎么能就那样简单冷酷、故存残忍地告诉给飞哥哥呢?”
心鸿气得反倒说不出话了,对她沉静寒视斯须后,自己都微感惊诧自己竟仍能有所收控,强抑忿恼道:“那好月明,你既总是凡事都不知轻重地爱使小孩子性子要胡闹出个头,这厮又对你大表信重,那做哥哥的就让你来说!我方才那话可是编造欺骗于他?”说着双目凛光一起道:“你敢说是?”
月明顿然神情颓退,黯然转避开了他的目光。楚云飞又紧心期待!却见她只是消沉滞语,忍不住好声催动道:“月明妹妹,你勿须有所顾惧,这样迟延难言令我好生焦急,飞哥哥知道你对我所言必为真情,你就给我个明白答复好不好?”
月明听他已如哀求,如何还能再延违下去?抬目看着他,缓缓又流下泪来道:“飞哥哥,我四哥方才所言并非编谎相欺,其实也算是真的……”
心鸿凛光微微一缓,暗道:“我量你总还不致本性全失、违实胡说。”只见她又神情一急道:“但那也是原于他并我众多家人的自见认定,而不知我二姐自难向外表述的一腔真心深情!飞哥哥!这件事情并非你眼下所能知所想象的那样,我二姐苦怀于内心深处的真情苦衷,你当然难以测知明白,我哥哥他们也不知明,可是我……我虽然在这眼前一时间也讲不清楚,可我心里其实全都是明白的!在这个世上,她……她真正爱的就是唯你一个人!虽然她今天确实是嫁给了别人,确实是在临离前向我爹他们供告了与你在此之约,确实是算……是算有负背叛了你,可是她在决定做出如此一行而断灭牺牲了和你这段感情的同时,其实是把她自己的心也一起伤灭埋葬了……”
心鸿听得忿气复涌迭盛,断语厉喝一声:“月明!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早也按捺不住地志鹏也连爆切齿冷笑,忿恨难言道:“我早就料道,我早就料到……”
本就急于不知如何才能表清真情的月明被他二人这样一阻扰,更是急火气腾,甩头便大吼一声:“我没胡说!你们把二姐逼得好苦啊你们知不知道!”多日来压抑积添的情绪是时再也控制不住,宛若绝堤洪水般发泄出来!众人一时未料不防,不觉倒被她那副大异于常地凶狠情状惊得有些呆住了!
月明再全顾不得他等怎样,又疾顾向楚云飞,满副心胸皆是伤痛与急切之情,双目通红紧紧凝视着他道:“飞哥哥,我对你所说的话你都能听得懂么?你能明白么?”
楚云飞辛凉一笑,满目诮凄地轻摆了下手道:“好了,月明妹妹,既然你告肯你四哥所言是真的,那就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月明直觉周胸一阵急热激腾,刹那间真是五内如焚!蓦然间思措起一物,忙向怀内一摸,好在前途中并未丢落,当即将随身带出的那张纸笺掏出直扬在楚云飞面前道:“飞哥哥!这是我二姐在出嫁临行前所写的,乃是她内心真迹所表,可尽见她真情!你看一看,你看一看就应能明白的!”情急之下,却又没交给他,而是自己拿着急切大声读诵道:“十八年来浑噩噩,晨钟苍灯伴古佛,自谓平生皆如此,哪料青天见云飞……”
她此刻再一次亲诵此阙,似能更加深切体会到无垢对楚云飞那种痴情深爱却不能谋合相随,落致只能相背绝情、断关埋心的无限悲苦,整个心怀酸楚伤痛得难以名状,读完这前头一段,竟已致喉头一哽、停声凝噎,却又紧顾得到当前情势,忙强自一控,赶紧又继续下读道:“云飞处,梦悠悠,一缕悲欢无断绝;夜寂静,思渺渺,无限相思泪阑珊。对池影,空自怜,痴意伤情何人解?起妆盒,照菱花,娇容丽貌为谁研……”至此已是五内摧伤、心痛难禁,热泪滚滚而下,反手用力抹了一把又疾续道:“也知好梦古难圆,更恨己性志不坚,海誓山盟枉相忆,爱绝心灭身化尘!”
周近众人早已忘旁凝顾,耳听得她一副尚满含童声地少女音腔将那阙读诵得情感真挚、意切入骨,真真是可感人至深!无论是本自各怀的何样心思,都不由只或不自觉地生感莫名酸楚。其中对无垢有所多知的芳玫听着无垢所书的这首嵌着楚云飞名字、内蕴对其深情的阙词,回想起无垢临离时的情形,比旁人更感至切酸恻!
月明读毕,早已泪水满充的一双濛目直呆呆对向楚云飞。楚云飞目光大闪,蓦地一把抢过她手中那张纸笺!随后便不住上下凝心端看,忽而喃喃吟读道:“自谓平生皆如此,哪料青天见云飞?云飞处,梦悠悠,一缕悲欢无断绝……”读着连说了两声“好”道:“无垢,你对我的情意我明白得……”说着又一哽咽,竟无顾敌对众人当面,眼泪夺眶而出!此后那泪珠便如断线般一滴滴接连溅落在那一纸书笺上,打湿了上面娟秀的字迹,就此看个不停、哭个不停,泪滴千行、似雨无歇,直如痴了一般……
四旁众人一时皆怔凝着他,沉寂无声。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楚云飞忽然又猛地仰起头,直对着黑压压的夜空爆声狂笑、如吼大叫:“海誓山盟枉相忆,爱绝心灭身化尘!哈哈!无垢呀无垢,可怜可叹你一生本如世外天仙、纯洁无染,真是人如其名,不污俗世半点尘垢,到头来却是要尽化为尘!哈哈!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啦!哈哈哈哈!”
早被他头前一爆声便惊得心神有省的旁众是时又见他几如神志失常般地不住疯狂大笑,又不禁都愕异变色!月明忘了流泪,好生关忧惊怕地近前一拉他的衣袖唤道:“飞哥哥,飞哥哥,你怎么啦?你千万别太伤心自苦呵,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
楚云飞笑声一歇,垂目怔怔一视她,逐渐大透亲意温色道:“好妹妹,我真是由衷地谢谢你,让我最终可得晓无垢心意,她虽背离我而去,却对我实存真情、至终未改,我也就不枉此一生。”
月明泪水复涌迭出,定定对视着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且也未及有多时,楚云飞便又问道:“月明妹妹,你大哥再怎么说也是因我而死,你心里就不怨恨我么?”
月明这才顾想起剑洲,登然彻心一痛!又顾想到楚云飞此境伤情,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仍然说不出话来,只赶紧使劲一摇头!
楚云飞微浮疼怜一笑,又凄然轻叹了口气,捧起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张纸笺复顾斯须,一双泪目情闪动定、似悲似喜,蓦然双手几下迅扯,转眼便将那张纸笺撕得粉碎,一把扬抛向河上空中!那些纸片在半空登如飘飞下了一场小雪,随后便全部落入流水,一瞬间即湮没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