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泽出离平北王府后,连终南山也未回去收拾一下行束,便即日夜兼程地尽速直往京城而来。这日到得秦府,已是暮色昏昏。他已有多年深隐山林、极少履外,更别说来此遥遥异地。秦川当然未虞竟能于此时得见他这平常难得一见的老友专程到访,如何不大感惊喜?自是挚情款待亲处,闻他是一路赶来自然尚未有进晚饭,忙即在凌云厅内着备了饭食酒菜,陪食对饮,亲近叙话。
二人自从前番在浮罗山一别后这又一番相见,虽隔时不长,却已历经天大多变,一阵自如亲处晏谈后,势无可免再避的涉及前情,不由便一时沉默下来,相对无言、心照不宣,皆是大生恍如隔世的交集百感。
陶泽此番专紧一来,原本主要是因对秦川重怀自疚相担、而切欲探视解慰,只是这见面初起的一时未急提于此,待至是刻,便即斟酌妥语有出心意。而秦川其实早也能测明他此一来这怀意,即挚恳阻告他不必如此,自己已尽可想通坚承。
陶泽其实也深谙他乃生性豪勇、本怀宽广之人,又出身义正世家,素承坚教、久经磨砺,虽不可能无伤于这痛失爱子的至重大创,却必能如其自表般坚强承下、无堕大志,是以也未再相违续出这怕还反能致他回顾大伤起来的本怀欲语,联并也暂未出告曾往平北王府去了一遭之事,当下随常亲和相对的一边与他又缓酌杯酒,一边转开话题提起自己关心、又知他也同志关心的当前一公要时事道:“川弟,我此番下山大得听闻,仁帝已向全国无论庶荒的各个省份颁下明旨,广募招荐有勇能战之士,只要应者实具此能,无论出身高低,也不行国家前制,可直接入选重用为即备连批派前增援抗蒙的部队小领;若再实立战功,又可得享特例就地按功定级晋升受封;再佼出功赫者,可直升授予同现卫定邦这我军主力首将一等的领帅级衔,据当处时情委以重权;而推荐出此等能将之人无论官民,也将同获重赏。这道改革前朝例规的新异特旨一发,听说各地民间许多有怀国家大义、或有志成就仕途名业的具能之士大受鼓舞、群情振奋,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踊跃应募的空前场景,或自举或他荐,纷芸不断。”
秦川果然大来意兴、目流嘉光道:“可不正是如此,我所知的情况也同你一样。其实前朝明君也曾在对蒙战情紧张时期有出过诸如此类的旨行,只是举势没此番这般明正广大而已。在时下此等非常时期,这确是一个得能纳贤的好旨举,我就不信,咱悠悠华夏、泱泱皇国,广域万里、隆盛千秋,今朝难道还真没有无得几个如卫家子弟一等能征擅战的良将来!想自古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是存隐于风尘,虽满怀卓能壮志却因出身贫贱低微而投报无门,四受冷遇,还有遭俗贵嫉恨压害者,挫弄接连,蹉跎良年,最终埋没无为,真可令人扼腕痛惜!我虽不大懂国家战事术略,却觉而今皇上颁布的这道唯论实能、不论贵贱,直接速捷、甚利今况选择良才的旨意实是圣明革新、可收大效!”
陶泽先也感同地点了下头,又神情一转,嘴角边微撇出一丝含嘲笑意道:“可我看,这新宜旨意却绝非仁帝自己所能思举出来的,他素来即惰厌无心于这等国家烦务,又本也无具智才,应也不知是朝中哪一位高贤重臣,给他出谋了这样一个慧谏,同时并可得他受听采纳。”
秦川也不由一笑道:“可能是如此吧,那应也就出不了袁、卢几位尚书大人这些忠良才学之臣。圣上虽向偏宠谗臣,但对袁大人这些老臣也是不能不有所顾重的,且他再贪乐怠正,对于眼前这等关系国家存亡、社稷安危的紧迫战事也不可能无动紧张,多情交促,致使他出此圣喻。只是朝廷官场中事党派争纷、政术复杂,非你我谙知,也测不出个确实情况,只要可利于我国公大事便好。”
陶泽颔首示同,然后又举杯朝他礼敬了一下,慢酌了一会儿,秦川又想起,神色一沉郁,放下酒杯若思喃语道:“我倒知道眼前就有一位极其难得的将才义士,只可惜……”陶泽本已生愕关注起来,见他到此便没了下言,不由愈发关紧的催问道:“是什么人?”
秦川目神一回对视向他,因与他是交心之友,当下也不隐讳,将刘淳志一事力尽明白的相述了一遍,因事存多年往情,话长费时,待至完时,夜已至入甚深。陶泽早生万千惊虞感慨,听完后再一回思,更是感情动荡,出神怔对着窗外沉沉夜色,清眉蹙拧、面流痛怅。秦川也同他一般感怀,也未再说话,偌大的敞厅中一时沉静无声。
似过良久,陶泽方一控情绪出话关询道:“那他现人在何处?真不敢想他当如何自处。”秦川深谓一声,英眉紧拧道:“他除了回浮罗山,应也再无别处好去。自前次在我这里一别,一晃就已有近一月再未见他,他不主动来找我,我实不便去寻他,虽重怀担忧慰欲,却又甚感无可奈何,只能望他自己想通振作,否则别人纵再怎劝怕也是无谓。”
陶泽方同意颔首,忽听秦忠在厅门上含喜清报一声:“老爷,是刘将军来访啦!”秦川登神回目亮道:“快请!”然后即转头一对陶泽,实比前次在书房前得刘淳志主动来访时更加惊喜万分道:“你道来人是谁?就正是刘淳志刘大哥呵!这可真是巧,方正说他念他呢他就来了!” 说完即又转身出厅迎去。
陶泽也是大感惊欣,甚愿一见、满含关度地投注向门方紧待,仅转瞬功夫便见秦川已陪请着一高魁男子而入,只是先难顾奇于他那深疤遍布的惨怖面容,而是大奇于他那一副魂不守舍、目光呆滞的异常神态,眼看着他双袖软垂、迷惘怔忡,直如个失魂躯壳般一径晃行了过来,即在桌前自己对面一坐,却如丝毫不觉未见是处还有自己这么个外人当在,就此双目呆沉、一动不动,仍是那么一般前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