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淳志连连颔首感然道:“你当真是心思细密,该为我顾想到的皆为我顾想到了。你放心,我会时警牢记你的嘱咐。”说着回想着他适才这段话,联忆起崔冰河前时离去之情,恍茫若隐若现失感复涌,也不知怎的便动莫名感念喃然道:“教主百事繁劳,仅剩明日这短短一时自是无暇再见于我,可他今夜为何却又不大燃明烛、而是沉隐暗中教我不得一见呢?我直到此刻才顾大懊到就连他确切面貌也未曾清见得一眼,却已难有追补……我看他是刻意如此,莫非他对我是尚存疏忌……”
文锐又轻抚了一下他道:“淳志,你这会是多情动荡才会一时升此胡思乱想,只须稍加理忖便也可自明到,教主若是对你有存疏忌又岂会一径那般信重厚待于你?他乃非常之人,性行其实也是时显高深莫测、出异常理,我等也是难明费解。而他以往心情有郁时,也经常这样沉于暗中。”说着又目露深意道:“不过对于你这一念,教主倒确对我有提过,他说你与我不同,我是真情自愿、你却是万般无奈才勉强后渐归顺于他所为主的冥教,一直是深怀不愿,却又对他真情感恩,如此矛盾百结、自苦不堪;今夕他与你于这变机下必得作一见交,他便不愿对你清示容颜,使你日后对他再有所为忆念。”
刘淳志听得双目一睁,竟觉前胸一热!一时百感莫名、不知该当何语道:“教主他……他这究竟是出于何样一种心思……何必……何必如此呵……”文锐即大含慰意道:“算了淳志,我也已说了教主非常之人、深心难测,你我只当铭怀不忘他恩德便好。”
刘淳志也只能无奈作罢的忍情点了下头,抬目随望向窗外茫茫远方,脑中纷忆起十六年前的诸多似已遥隔易世的往事,不由又大发感思道:“阿锐,方才说起了袁大人,其实袁大人他们对咱们也是有恩的……”
文锐顿也大生感慨,萧索一点头道:“是呵,不过一样也是难有所报了。这么多年你我都消隐暗处无谋与其一交的过来了,而今即日又便要远离,怕是此生也再无可见之期,实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就这样罢了吧,横竖你我都属担干不祥之人,若与他等有交只能连累相害而无一点良处。”
刘淳志沉目颔了颔首,萧默自思一时,又忽顾想起一紧念道:“阿锐!我头前听童玉、施戚他们交语,对袁大人一等忠正老臣可是深为憎恨、积仇久矣!早生怀报复恶欲,怕将来必会实行加害,那咱们岂可置若未闻、旁观无理?”文锐神色一郑,又微流难苦地细述道:“淳志,你这十六年一直沉隐山上,不关世事,可能略有所知而远不及我在所难免的多知这宫廷朝堂中的情势。我如实讲给你,当朝具有主权大势的可分为三派,即洛老贼等、袁大人等和咱教主等分别所谓的‘相国派’、‘尚书派’、‘宦官派’,他们这三派已不相为谋、对峙鼎立经年,但至而今,情况却发生了一些转变,那就是洛老贼已渐深感慑到咱教主这边的‘宦官派’威势愈增、难止难制,所以有意拉拢利用‘尚书派’相为对付,但是你也能想到,洛老贼权渐添重已多年、早生谋国野心,一向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已多少次害过朝中忠良,‘尚书派’一等忠耿之臣又岂会受他拉拢为伍?至多做到一朝为臣、面上搪过就不错了。洛老贼便又转头向‘宦官派’假作有亲、权宜为和,谋欲一来可免激对有损,二来可伺机与其联手先消除了到他将来举事之时势必激抗无顺的‘尚书派’这硬碍。而‘尚书派’对‘宦官派’的态度再明确不过,较之对那洛老贼的嫌恨可是犹过成倍,洛老贼再怎么说也是名家国儒之后、正途科举出身的两朝重臣、皇室国戚,还有教他们可有顾忍处,但他们对干政的宦官一流却是从根至骨深恶痛绝,由此正如你方才所见,施公公等人对他们也是怀恨深久、早欲报惩,当然可以在还对‘相国派’怀同样权宜和处之心下接受洛老贼联对‘尚书派’的谋欲,只不过虽然现在还有所为制,但日后若得机却必要实行……”
刘淳志一听到这儿,担心愈发一紧!下意识便插言道:“可我先前还听出大总管对‘尚书派’中的忠正大臣们却是甚存惜重顾护,他可是‘宦官派’之首呵,应可有所制止吧?”
文锐续道:“大总管对他们确是真心怀敬有顾,不过他们决不会这样觉同认为,但在锦绣宫那面之事未了之前,大总管会如往一样不大顾处旁事,这些皆多由施公公主处,施公公的性情行风你也有所闻见为测,那可是没仇都须谨防其戾狠淫威波及受害,有仇更岂有不报的?且他等权势渐增下,也早生恃怀有谋取国柄至大之权的野心,而大总管其实更是为首第一的怀具凌云高志之人,‘尚书派’那一等几皆为文士出身,从始饱读所谓的圣贤之书,一向受教、无比尊奉的便是‘忠臣不事二主’此类道义操守,对之重视实可逾过性命,岂会有容所谓一流‘乱臣贼子’?现在虽对‘相国派’、‘宦官派’强势只能勉力为抗、无奈权处,但将来若至任哪派适起谋国篡位、明成乱臣贼子这等事变,那肯定会激起硬烈反抗、誓死对决,成为这另两派无论哪个都必须扫除的绊脚石,这点大总管心里也清楚得很,你也应能想得明白,历来任何要成志事者都必得除尽行途障碍,大总管即使现可对他等有所顾护,将来却势所难免的无法再保全……”说着其实也早测而关看着刘淳志果然惊急迸现!顿也急忙欠身一按抚他手,满目大流紧重道:“淳志,我是因你我情谊至重而不愿对你有丝毫虑瞒,才未加半点委婉掩讳的将这些事情直实尽告,你也当自持坚制受听我言面对这些实情尤且要清识到:纵袁大人他们如你方才虑到的将来势必受害,那也是你我之能都无法管得了的!况且咱们现在还自担重任、就要远离,同时也可谓是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些尚遥不知期的未来变事呢?”
刘淳志强力受听自制、尽量可稳然忖语道:“阿锐,就算我们确也无能管得了这些事,可最起码也当对袁大人做一提警,即使又确是如你头前度虑,以我们现情与他等但有任交怕都是只有连累而无良处,但咱们只在暗中隐作一警又有何不可,如何又可袖手旁观的就一走了之呢?”
文锐松开他回倚己座,深长叹了一口气,再接苦心相释道:“以袁大人之智识,又已在这险恶朝堂扶政立身多年,你以为他还会自测不到这些时势后情么?淳志,这就如比以你我之人,虽明知深赴战场乃是凶险万重、有去难回,但还是会毫无贪生惧心、反顾转念地一往直前、甘为献身。袁大人也是可说为在另一道怀具正志、担负义任之人,虽大道艰难、前途凶险,但也会和咱们一样毅执己志、决无退缩,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使命吧。他并非预测不到这些危险后势,还甚有可能比我们所知所测的更多更清,你想对他所作的这一提警是没有必要意谓的,如我们乃是平常之人之情,那现多作这一下提警也没甚不可,但我们之人之情又是如此异常,时下我们当重的是自身要担大任,和袁大人他们就各顾执好己道吧,至好能挣得效国事圆、尽获全胜,若是终将半途便难过重险、身要殉国,那也就各安天命。”
第十章万千变情哪堪承英雄毅怀振高志6
刘淳志双目大睁直瞪了他半晌,终于拍膝大叹一声:“罢啦!”就此沉怅静默下来,脑中仍不由回想着他方才的那诸多话,蓦然又省顾起又一更加惊紧之念!当即又是张口便叫:“阿锐!我听你方才话意,是说……是说……唉呀那久来祸国殃民的洛老贼如怀司马昭之心、但凡有眼人皆能预测到也就先罢过不提了,可你是说咱教主难道竟也有谋篡我吴室皇朝之心?”
文锐神情一换,甚显凝重郑肃地对视着他。刘淳志见他虽未立刻应予是否,但那异样眼神也明无否意;紧接着又联忆起崔冰河先前那句“国权在握”云云之话,还有甚可疑?那时便生的惊凛感是时大加顾腾起来,周心急情汹涌,喀嘣一握双拳、目暴义色烈光道:“那若是有这多方都意篡我吴朝社稷,岂不更是会出天大祸变?我们可是身为大吴子民,决不能任由此等乱国改朝之行!”
文锐又是神情一大换,直盯着他的双目中大流怪意辛色道:“那我先前已经说得够多够明的了,我们对这些又能管得了什么呢?”刘淳志见他态色忽似大异,直觉一愕,却又顾不得的更觉对其言直腾一阵逆心急情!但根本未及回言,但见他更还添愤慨之态的紧接下言道:“淳志呵淳志!你这也想管、那也想管的又能管得了多少事?若讲你关顾欲管袁大人那是大为应当、无可厚非,可你对他吴朝社稷又还有什么好关管的?想当初我们和元帅、还有万千将士在北疆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忠保的是不是他吴室皇朝?可他吴室皇朝又是怎样还对我们的?这么多年来,我只要无法逃避的一想起咱们那忠勇元帅历尽险艰而没殉国于那战场敌手,却屈死在己方君主的混账冤杀下,还有已是不知多少将士捐躯惨创的胜战大业功亏一篑,我的心就在淌血……”说到这里已是双目赤红、泪光充涌!一哽声后激神有回,抬手用力拭了下眼,霍然站起背转到窗下,避过他一作自调。
刘淳志当然早已是被他感染的震心动魄、百情剧荡!本一直结舌怔对,这时见他这样,一省般急忙也站起赶到他身后一抚拉他肩,正欲安慰,随之转过的文锐却对他一摆手,意示他不必,然后又因已情绪大激起、一时实难控执有平素擅制平态的续道:“淳志,我们是本身为大吴子民,可大吴这一统江山实际本是我华夏民族的,我们全体人民忠奉认承的是圣明亲忠、勤政力治、诚忧苍生、造益国家的统治者,而不是今帝这失道昏君!是他害使得他这李家皇室江山社稷变为当被人易替为主!我可以对你尽表实言,想当年若非有知元帅那番足可感天动地的赤表遗言,那我是早已改易那以往向承、后才省是只能哄骗得了你我这等不通阴诈权术的愚忠之臣的所谓‘君臣之道’之识,只恨不能手轼昏君!再杀洛老贼一党奸恶贼臣!而这一切血仇纷事现早已无奈只能若过眼烟云、休要再提!大总管此际乃是为我华夏国家、炎黄民族而再保我们这两个具有战能之人为将赴战,可不是为他吴朝社稷;而我也是同样为此公利大义才愿择甘为这一行,虽然此行现今同时也是在保着他吴朝社稷,但我原出的志欲意谓却不同,若说如今还是让我为他李家皇朝拼杀卖命,那我还不如即刻一头向这南墙上撞死呢!淳志!难道直到今日,你还有忠效仁帝、顾保吴朝之心吗?”
刘淳志伸出双手紧力一抚握他双肩,情激得以致口颤道:“好了阿锐,你……你别再说了……我方才只是一时惊急之言,其实又何尝不是同你一样深恨仁帝这只知享乐信馋的无道昏君!”眼看他神色一缓,有些自调平静下来。便又细释道:“我虽不当再顾保他李家皇朝,可阿锐你要知道,历代篡位改朝之事那可都是会带起天下至大变乱,血雨腥风、杀戮纷重,先不说袁大人一等忠良怎样,更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平民牵累其中,那种害致的生灵涂炭往往比你我关顾的现等外敌侵杀还要严重得多呵!”
文锐顿大流动色道:“我岂会不知于此?可放眼历代本创盛国终将皆败于昏君之手,没哪个能保得如那当朝臣子天天山呼般的甚永世不衰,这也是天道,不是人力可奈何的!就论当境时势,你能让仁帝他改转性行、励精图治,而补救败政、消去患祸么?”说着也反手紧握住刘淳志双肩,大流难苦深切的续道:“淳志,创难多磨、岁月无情,你看看我们两人,分处两地却一样灰沉的整整虚耗过一十六年流光,如今早已是两鬓苍白、面目全非!剩下的可有作为的时间还有多少?保国卫民、杀逐外虏可是我们从始至终的无改壮志、至大夙愿,而这志愿若非得遇教主一等奇雄天恩力助,本已是彻底绝灭、再无可想,眼前这机会对咱们来说是何等的珍贵难得、当值重惜?你一定得听我的话,只要再安过一日,待得这天色再一次亮起之时,我们就可以实现这已如一梦般的志愿了!此一去有无可回都属难测,那些种种纷乱复杂的朝堂权争再与你我无干!我们的责任和特长只在于勇战杀敌、保卫国民,任旁之事我们不要再管也无能管得了的,你就别再左虑右顾、心存旁念啦!”
刘淳志正对着他那实被消磨得苍老异常、几如易人的沧桑面容,先泛酸测感潮的一径凝听完他言,愈发受感为动道:“好好……阿锐,我听你的话,一切都听你的……”说着滑手莫名百感翻荡地一望那窗外的沉沉夜色,深叹一声,悲欣不知地恍茫下思了斯须,又神色一郑注视向文锐道:“阿锐,我这人不擅交际,想当年在朝为官时除了你等军中兄弟也再无几多交,后这十六年更是和任何世人绝断关往,本也没有什么了不了的了,可是我在这京中尚有一早年知交,关系异深,本也是自觉此生无颜再见,未虞前时云飞事出时却又得与他际会重往。今夜连桩惊事促起,实非我所能料有备,而我与那知交良友尚有多种重关□□未曾交述,且就算无存这些□□,但凭我与他关系,你先前也又提到我们此一去怕无回期,我无论如何都得去向他告个别!眼前时间紧迫,白日间我自不便出行,那仅剩的明日一夜怕万难再有时机,因而我现在便得往他那处一行。”
文锐也放手郑视着他,半晌无应,一双目光中愈渐流透凝重深意。刘淳志感异动测,正欲再释,文锐却已忽然异显清楚的问道:“你要去见的人是不是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