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刘淳志真是大感出虞!脱口便反问道:“你怎知道?”文锐却又未直接作答,负手向旁踱了两步,方缓缓道:“我先前一再存意告诫你就留守在我这里一心安待后日出征,将任何若实在必须外出去行的旁事也都交由我替你安排处理,原存的大因也就是想让你勿动此念。现我仍想再作一劝,你和他至好还是不要再见。”
刘淳志顾他情重,真是大生难苦,却又定念坚然道:“阿锐,我必作此一行的情由方才也告明于你了,而我和川弟的这一别也绝不能让别人来代。”文锐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早知终是阻不成你的……”说着转回身来,这才正作答告道:“是教主告我他预料你这临行前必会去忠□□一趟。”还未及再出下言,刘淳志已更是出虞惊起道:“什么?是教主他……他预料得我会去见秦川?”
文锐即一点头道:“教主对你的诸般情况其实都曾多作了解,知道你早年便与秦家有交、关系非轻,而这多年来你虽沉隐深山,与常世任人断交,但于云飞事故突起之时,你却和曾与他秦家当年结交重谊的众兄弟中而今已唯存的秦川这一首主命使重会,教主虽远沉深宫,对于这些事情却了然于胸,日间他召我前去时,也曾将这些但凡有关的事情都明要告我,只是我头前顾不及对你详告这许多、又有意讳避而已。教主知你与秦川这一会必引起你对他已耽搁强制多年的深重情谊,由此料定你若愿应领兵北征,那于此情势急变、即将远离之际,必然顾念起要与他去作一交了辞行,其实教主同时还曾告我,叫我不要阻拦你,只是我自己对你这一行重怀忧虑而先前百般欲阻,现在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下,淳志,你我都早已是幽冥教中人,且深受冥教并教主大恩,而咱冥教被称为江湖□□第一大□□,你也再清楚不过,秦川却是武林正道的盟首,和咱们可谓是正对至敌、向无两立;另则秦家又非平常武林世家,乃是开国元勋之后,代代尽忠皇室,就以教主公明身份、所怀志谋,与他秦川一门也是势必敌对、绝难两立。我们身承教主多番奇大恩情,难以为报也就罢了,但却万不能反还有出亲向他敌方的负他之行。你此去一见秦川,我望你不要太重旧谊深情而疏薄有负教主大恩,感情用事的偏向秦川对他多出甚不利教主的不当之言。”
刘淳志心中更是已充斥满难苦,却明神坚执起本色素德而出奇笃定下来,眼皮微垂难于正视对他,语音却甚是清毅道:“阿锐,你对我这番言诫所怀的良苦用心我可深明,我自己对教主先前也已是至诚敬服、一心忠效,定会重念你言尽力权衡处理好此行一事。但是这样对我来说实存至大难苦,我要将我心衷明告于你:想你我虽因情势所迫而投入冥教,联下深受冥教大恩,当然不能为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无德下作一流,但也本是正道出身的忠臣良将。教主将来若出谋国篡位之举,一等忠臣义士必定死不顾惜的烈起反抗,而以秦川领首的秦家必然为在其列且是奋勇当先、不甘人后!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大丈夫有所必为的正道大义!即使届时我们已早不知远在何处、是生是死,根本见管不了这些;再即使假设我们就在当前,也是当忠效教主而无出任何违管他谋举之行,可难道我们对秦川一等的本也同你我道合的忠义之士就不当为敬怀向么?秦家那是世代忠正的可颂世家,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武林都是鼎力匡扶公道正义,历来多少人为此献身洒血、前仆后继!而秦川做为此代秦家门主,是个真正尽承其家风祖德的英雄!但逢任何危国事变,都必会倾力出抗、付命无犹!阿锐,你与秦家任人从无交关,自无信知,但我与秦川虽也是分离断往多年,却可以我性命确保他性行必同我方才所言!而我刘淳志对这世间任一如他般可作此大义之行的就算毫不认识之人也是由衷感怀敬向,何况我与他还是早年知交、心系良友?其实我这会也忖度不了多清当对他以何种谈语才可令我在他和教主两方间无有厚此薄彼之嫌,但我虽绝无相负教主之心,却也绝不会对川弟有半点拟意假言。这世间的万般是是非非确是难有绝对界定,但有些事却是明见善恶的,我对以往处身浮罗山阎罗殿时大有牵涉犯下的不正恶行当要向川弟有个交代,想来应也不会有妨不利到教主什么;再即有甚实在权虑不周、把握不好之处,教主奇雄高能,既可对我那般信重尽言,也就无惧我会有甚疏失漏语。”将又激又抑的一腔衷情一口气尽量能表达清楚、令他听明的说到这里,一时也再不知该说什么,一面愧觉自己这番直白有逆之语会大寒刺伤了他的心,却是不得不说;一面恐他又出相异说动,那自己就更会措光辞穷的不知何以为对,两面里皆是一感难以再当对他,即作罢过的匆草对他抱了下拳,便转身欲走。
文锐却大起激越之态的一步便跨上用力一捏扳他肩头!刘淳志无虞微惊的随他之力一转过,但见他面神大动、一易前态道:“慢走淳志!我……我还有话要说!”
刘淳志此刻再顾不起他是否会再出令己难为之语,只一心顾顺他的赶忙道:“阿锐,有话但说无妨!”文锐这才自感失态般放手神色稍一控平,然后却又激懊大叹了一声道:“罢了!淳志,你这一去对见秦川愿说什么便说什么,莫再以我那前话为念!我得再向你申明一次,那些话只是我一时的个人私意,而其实教主还曾有多般正与我反异的意言!”
刘淳志不由又直觉一下愕异,但再无机怎样,但见他不停下诉道:“他交告我的是,我和你二人这一会见势必有番长叙互询,我可据我所知尽告实答于你;而你一旦去见秦川,也可据你所知对他但凭自愿畅所欲言。教主说你与秦川乃是本可谓为志同道合而结下的那种可交心故友,只是因崎命挫难才致分差两道、殊途难见这多年流光,如今好不容易才又在命使下得以一会,又要促时远分,此番你承事任重道远、生死难料,与秦川这一作辞大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就是永别之际,甚当将久积新生的诸多肺腑之言尽量足意一谈,免存际后难补遗憾、终生耿怀;而据你个性和与秦川关系,料你也定是会将这多年□□对秦川赤诚作叙,另则你这一辞中存奇大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原由,若不实详对秦川释明、秦川又如何能罢能放?他非但没让我如我先前自主的那般诫阻你,反还是让我若看出你有何为难,便告你不必因他有丝毫顾忌。而我当时一听便大生异意,顾虑起你此前一直所处的本教阎罗殿与秦川之家可正乃对头死敌,历积怨仇纠葛甚多,你若如教主之话对待秦川,岂会不牵涉出多般教中殿务内情而大有可能不利到教主,即使你不会是存心自愿这样有负教主,但这却是在所难免的可在不知不觉中便无心有失之事,教主不加提醒警诫也就罢了,岂可还作慰由你行之?想教主对我反应也是早有预料,当时我虽未直逆于他表明异意,他却自从我脸上看出我心意,即对我说他和秦川其实都是凌于常人之上的一方首主豪雄,各自皆甚是清楚自身的天禀所能、人生定位,志向前谋、未来当行,而他们这两方正明当对乃是迟早之事,如今彼此多知些少知些以他们之凌常能力、雄傲性情都不值当忌、无所可惧,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你会在向秦川做这多年□□的临别之际的最后一叙时牵带出甚本教内情。淳志,你看教主此言岂不正如你方才那后终一语,可笑我本自认这多年一直近处教主身侧、自是比你了解教主要深过许多,结果却是大不及你可解教主这般高人深心呵!”
第十章万千变情哪堪承英雄毅怀振高志8
刘淳志方才那话其实只不过是迫在促时急欲表明己心有服于他而出的一句强辞,虽非不无情理,却压根也没自想到会如他所说的这般大符崔冰河意言,更哪里能提他所有赞处?但是是时也未顾得他这个,早已激荡的感情思绪也不知怎的便省到他所相述的只是教主所怀小因,而大因却是教主顾察体谅自己和秦川之情、不愿意自己有半点难苦的宽宏深良用心——一省到此,刘淳志唯感教主对己竟可做到如此厚待之步,周身更是直腾起一股热流,竟然一下软溃入一旁椅中,双泪烫目!又觉自己本该是个一贯流血不流泪的猛硬男子,今日却数次失控难制的大流甚显软懦的泪水,即生掩避之心抱头俯下面去,却又情感难抑的哽咽言道:“教主……教主他……怎可……怎可如此待我……他这叫我……更何以为报?岂不是要折杀于我么……”
文锐也是大腾感意的上前一慰扶他双肩,激挚言表道:“淳志!你方才那一番衷怀表述才让我大为理解、甚感惭愧呵!想忠君爱国本也是我们一样的德操信仰,我却遇创全抛,你之操守胜我百倍!我现已自省可认你才是正确的,我们即使再受创击冤亏、再当现忠教主,也不当对如秦川一等忠君义士无所敬向!而教主对事任情的方方面面,皆能考虑得这般周全细微并体恤至极,所具高能大量、宽怀豁达更是我所无可喻比。你他两者皆让我相形卑下、汗颜无地呵!”
刘淳志登觉一阵刺心难承地一下抬头反扶住他,挚切叫道:“不阿锐!你怎可出此苛责自贬之语?我可深明于你,你只是无比伤痛咱等更并元帅遭受至大冤难亏待,才会性情大变、心意凉灰,大有看破一切世情之态,前认全改、往德皆放,但又岂会是真正无所感向于一等忠烈行举?即使是一时的真正无所感向,那也是被万恶仕途、巨奸贼臣害得自隐本心、灰沉麻木,也是无可厚非的!且你又正是大具知恩忠诚的本色德怀顾于教主而会对我有出先前那一虑警,此点胜我不知多少……”
文锐先自含痛惜摇了下头,后即一振色道:“淳志,眼前时间有限,你就别再顾我什么了。教主还有紧要之语,他交代我若当至你要去见秦川之时,就劳你代他向秦盟主转告一言。”
刘淳志顿然又是大吃一惊!双目矍睁,张口便问:“什么话?”文锐即清利告道:“教主说,秦家忠正英义,世代高风盛名乃是真德甘创、血命实铸,可非世间滥多一流沽名钓誉、虚伪夸作之辈,无论其信与不信,他只自表真怀——他其实非常敬赏秦家的忠义,早仰秦盟主这一代真正堪称英雄之人,只是以往自然无机可交,今时恰逢此得你这一与他和秦盟主两方皆大存深关、甚为适宜之人可中传交语之机,便代为表述一下他这般真怀,再言只可惜秦家忠的是当朝大吴皇室,盟主和他注定殊途无同、是敌非友,这是上天的安排,为他们赋设下正当逆对的使命前程,非人力可改选,今他趁此日后势必也难得之机先向秦盟主作一敬表,只再待将来敌对决战场上一见。”
刘淳志心神大震!惊怔待过一瞬,见他再无下语,顿然一省般跳起对他仓紧一拱手道:“阿锐!那我就更得尽速快去了!这就先行告辞!”文锐却又一拉他,也是万分匆速道:“淳志!再最后听我一语、应我一要:你此去与秦盟主必定情繁话多、须费长时,当重尽快完返,最迟不要过天明之时!要知洛老贼在后宫也具强势,其女身居贵妃高位,美媚巧馋、得主宠信,自然向助父事,在这深宫中也布有不少眼线,虽然教主也周虑有备于此,但后日出征之事对我们实在太过重要,我们一定要重防一切旁枝可致的疏失!现我就亲送你出宫门,再一直就在宫门前待接你回返!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至晚五更天天亮时分一定回来!”
刘淳志当对着他那无比关担警重的双目,心头凛稳,即向他用力一点头,郑重作保道:“我答应你阿锐。这期间你勿须为我过担自苦,我定会自己加倍谨慎、不添旁端。”文锐也即似有觉过于紧张自失般大松了口气,随后便用力握住他一腕,带同他一径出了宫。刘淳志随后也一径直往秦川这处行了来。
秦川和陶泽听完刘淳志这一大段告述,早已大为惊异动荡地情感更是顾思纷烈、忧喜不定、百味难名!震怔一瞬后,秦川霍地站起一把直握上刘淳志双肩,先顾起省腾的关紧后怕、大流怨态道:“我的淳志大哥,你也忒过轻莽冒失、任性浑行了!若非你今夜得有此番天大奇遇而侥幸获救,那岂不是要被洛相国那一干奸小党徒于这一十六年后又白白害去了何等不易才存生下来的性命?那你可真是尽如那施戚所讽般,足称天下第一冤主!无人能再为换为过!”说着又实是心有余悸、深起自责的放开他捏拳自砸了一下脑门,挚切痛懊道:“也怨我自己这愚钝脑子!这么些天来怎么就一点儿也没顾虑到楚元帅遗孤遭我所害一死,你便会了却多年牵挂顾忌的激发出此报复一行,险些又联害你枉送性命!唉呀若实出此情,那我秦川真是百身莫赎、只当一死啦!”
刘淳志顿大感一下逆心刺痛的直欲一驳却又未及出言,但听陶泽已甚显自制、语音清稳地发表感思深忧道:“川弟,仅凭刘将军适才这一番告述所描,就足可见那名列四大宦官之首的崔冰河远非平常、实属奇高的难以对制之人哪。”
他此言一出,秦川和刘淳志皆是一样旁念全疏的凛沉下来,唯对此感思难名。秦川继而一负手挺胸,微流忖色,郑正表言道:“崔冰河的出身来历,常世鲜为人知,我却由于也是当处出身的特殊性,因本家当年正领力对抗地狱教而对其诸情多作追察,故而有所得知到崔冰河身世中的重要一处,就是他正乃是当年地狱教教主嫪野王那个大魔头曾最为重视、大施亲传的弟子。可是他后来因何消身脱离于了地狱教,而竟是不惜自残、甘为卑奴的投入宫庭做了名太监,曾实让我无可为测、难以理解。直到上次得听到刘大哥相告中转述的那钟命之言,再加刘大哥方才这番言情,我才有所明晓。我和崔冰河甚早年时还曾有一面缘见,仅那一见便可感其异气逼人,所以曾长期自有猜测他极有可能就是可谓地狱教后身的幽冥教教主、但也无可为确,也是直到上次得听到刘大哥相告后才有添确测,只是当时间又无暇追忖、难多清思,未顾及对刘大哥说明,而今时却已是果得确定证实。再说我还曾长期有虑崔冰河虽具一等超常之人皆具的卓异气度,却会是个大如早年其师嫪野王、后年其伙施戚等一流般的残暴恶戾之人,但在三年前曾不虞得一正是蝎厂存义刺客诚告其沉隐在深宫中的一些性行,中存大为宽良高人处,而使我对其的测识大有改变;再至上次与刘大哥一谈,再更尤至此次听完刘大哥方才这一述,我对他已是大生莫名感佩,当然也许这样甚属不当,但却是我由心盟发的真实之情,我觉着将来的事只大能待将来再说,先无论崔冰河将来出何大逆谋行,只说其而今这番行为所显,是多么的大智明理、宽仁豁达,足堪人佩,又异形傲标,不与常俗同列,具足一奇高伟雄之禀能气质。他顶承当朝首□□党强势救保刘大哥和文参将存生,那可是爱惜一等忠义臣士的大义性行,更还于现力使得他二人重获将职,又可见当初至下怀存着何等高慧远见、深谋能略,乃是为我国民公利保存下了两个势必再逢的外战汹起、国家危难之际的可用将才,此行更是为我民族万众、天下苍生作下救济保安的造福大业!我秦川又何以能不为感佩?”
陶泽先也示同感的点了点头,随后却又轻发一叹,续说前忧道:“但也正因为他性能如此凌常非凡,将来机熟势必一旦发举逆谋之时,放眼当世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争锋?能与抗制?这实是令人堪生预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