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二人望向眼前的莹莹碧水、幽幽青山,一时均觉舒惬异常。月明双足悬在岩下乱甩了一会儿,悄悄转过头来一看江涛。夜里在密室中光线不够明亮,后来一路之上,她一来是不敢,二来是未得充裕间暇,一直也没能好好的端量过江涛。此刻和他这一番接触后,相互生疏感都大消,她才再也忍不住仔细凝视着他。只见他乌发长垂、皮肤微黑,棱眉峥挺、寒目如星,整个面容生得虽似远不及楚云飞那样清秀,可是却大显出一种特别的冷峻气度。
月明一时不觉有些痴然,却忽见江涛也侧过脸来正视向自己,不由心头微微一跳,忙向他掩饰一笑。江涛却突然站起,朝旁双臂一展便跃下了山岩。月明登然大急,“嗳”的一声双手扶在岩上,倾身向他的背影追叫道:“你干什么去?”只见他头也不回道:“你坐着别动。”
江涛径直行到月明前时入水处拾起她脱下的鞋袜,然后转身返回到岩下,双足轻轻一点便如苍鹰般又飞掠而上。月明心头顿时一片迷醉:“他真是好潇洒呵!”整个心房都充满了钦慕爱恋,瞬也不瞬的凝望着他。
江涛走到月明身边,将鞋袜递向她道:“快穿上吧,一会儿别再把脚弄痛了。”月明这才回过心神,忙接过鞋袜,更是欣喜不尽道:“谢谢你,涛哥哥。”一边忙往脚上穿去。江涛复坐岩边,双手握在双膝前,望向前方河水,又恢复了惯有的沉静。月明受他这番关护,内心大感,不觉已对他甚是亲近,方自穿好鞋袜,便屈膝往岩上一踏,歪着头向他微笑问询道:“涛哥哥,你看去大概有十八岁了吧?”
江涛转头一看她,沉默了一瞬方答道:“十七。”月明见他现下对着自己的神色虽然亲和了许多,却依然流露出那股浓浓的掩饰不住的落漠之态,便又道:“十七岁的青春年华何等美好,可涛哥哥你看起来却为何总是冷漠少欢、孤落寡合的呢?一点儿也不象飞哥哥那样热情四溢,开朗随和。”
江涛涩然一笑,半晌方幽然道:“我和他不一样。”月明见他语态萧索,正忙欲劝解一声,却见他神色忽又一振道:“不过你说得对,我大哥开朗随和,待人亲切。入我们这一行当的,极少还有人能象他这样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炽爱。他是个热情善良的好人,我心里也很敬佩他。”月明支颐微笑道:“怎么你自己不是个好人么?”江涛见她神态天真,便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月明自从夜里在落云岭方与楚云飞和江涛有所接触,便已对他兄弟二人大生好感;这一路相处下来,更觉喜爱的不得了。可她虽然纯稚烂漫、一团孩气,毕竟也是正道盟主秦川的女儿,阎罗殿恶名盛著,她也曾听父兄说过,殿内尽是些嗜血成性、杀人无算的邪派杀手,个个凶残狠戾、灭绝人性,武林正道中人无不欲杀之而后快!前时她只顾一己喜好,全没顾忌许多,此刻经江涛这么一提醒,心中方觉隐隐不安道:“涛哥哥,你以前真的……真的杀过好多人吗?”
江涛正对着她变得异样的眼神,方自暖悦起来的心情霍然冷去道:“做杀手的不杀人,你说还会干什么?”月明登时大急,放下手明目大睁道:“那你和飞哥哥以前杀的一定都是坏人对不对?”
江涛摇了摇头,微显萧怠的望向前方道:“我说的是我,不是我大哥……他受殿主偏护,极少被派出去杀人的。”月明急忙凑向他身边又道:“那你以前一定也没杀过好人的对不对?”江涛转头一看,只见她那张娇嫩纯稚的脸上满溢着急切的认真之态,终觉难以忍心道:“那好,月明,我问你,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眼看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一抬,微现思索之态。只略等了一下,便又道:“你太天真啦,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没有什么标准可以去衡量的。你出身武林世家,从小就衣食无缺、养尊处优,永远也不可能明白我们这种人的生活。”
月明却顿然摇头,双颊因为急切而已经红如桃花,坚决万分道:“不!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如果好和坏都可以混淆一团,那么这世上的正义又有谁来匡扶、邪恶又有谁来压制呢?”江涛听她这番话说得认真无比、一派正气,不由也好生相敬,语态一和道:“好了月明,你也先别着急,我不同你争。其实我在山上一直蒙我大哥照应,以前也真的算是没杀过什么好人。”
月明顿时一捂胸口,情不自禁地长舒了一口气,眼光闪亮,笑靥如花道:“涛哥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飞哥哥都是心地良善的好人,同那些素来恶迹昭彰的邪派的大恶徒们可不一样!要不然,我和我姐姐连你们的脸都看到了,你们怎么会非但不杀我们,还要如此不辞劳苦、大费周折的送我们去找寻忠叔他们呢?”
江涛心道:“就算败了相,我和我大哥也绝不会杀你们这么两个弱不经风的无辜女子。只是此番相送,我看大半倒是因为我大哥心慕于你二姐之故。”嘴上却不说,忽的神色一沉,冷冷道:“你怎知道我不会杀你?历代做杀手的都最忌在外人面前露相,何况你还是正道盟主的女儿,我决不能留你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