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望着儿子这描述间,那张不知不觉中已大露难以抑制的兴奋喜悦的面容,心中感味百萦、复杂思想:“四年前,洲儿是十八岁,也该当是解儿女风情的年龄了。我武林儿女,本色不拘小节,想来那郡主也必定容貌出众,剑洲对她一时情迷倒也算不得什么大过错,只是这孩子素来品行端正、孝顺听话,真想不到他为了一个女子竟隐瞒了我近四年之久私情。不过也怪我常年外忙、少有闲暇,没能多于思虑关问到家中儿女们的这些情私心事。而今距剑洲与那郡主初生情愫之期已长达四年,可看剑洲眼前回述起来,句句清晰、语无凝滞,对当日情景竟依然是这般感情挚切、记忆犹新,足见他对那郡主情意之深。想自古有多少英雄豪杰就坏在这红颜女子手上,剑洲心地纯挚,对于自己认准的一流事又很执着,我该怎样才能让他回省明白呢?”不由暗叹一声。一边这样自思,一边顾听剑洲下述---
他和那女子二人对饮了一会儿,当时朔风已停,四野静寂,只听见旁边炉堂里柴木迸裂的声音。烛火映照下,剑洲正对着她那春红桃花般娇丽美艳地面容,心头忽地两下乱跳!再见她也忽而瞬也不瞬地睨瞅着自己,那两汪水目大吃过酒后,愈发显得横波入鬓、异光荡魄!
剑洲不由更是酒气上冲、情潮动荡,面上一阵大热!忙相避站起身,往炉堂内又加了两根柴,然后踱步向斜槛边,赏见外面真是好一个白雪皑皑、红梅似火的如画仙境!
当处面对着如此良霄佳景,剑洲蓦然间只觉胸中意气奋发,酒气一涌!腾足飞身一跃下楼,拔出腰佩长剑便在漫天飘洒的雪花、四围怒放地梅花中尽情施舞起来!
那一片场地中顿时剑气萧萧,震荡得千枝红梅花瓣纷飞、落红成阵;又是洁雪飘积、琉璃世境,更衬得他手中那把“飞星剑”晶莹闪亮、豪气万千!
那女子早跟站在楼槛边观赏,愈起兴喜,忽而也一跃而下,在一旁随着他的身动缓缓移步,朗声又吟诵起那首《鹊桥仙》为他助起兴来。
这一次她语态清流欢亢,与前次大为不同。剑洲也大感振奋,尽兴挥洒间,听她吟到其中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时,心中直觉一阵深切感触,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激异滋味!待她吟至最后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剑洲也意畅兴足、收式而立,凝目笑望向她。
那女子啪啪大鼓了两下掌!满面嘉喜,连连颔首道:“好剑法,真如皎皎白龙,潇洒俊逸。”
剑洲以往已不知受过多少人赞誉,早惯无罕,再加知当自谦,常已无甚动感,但是时受她这一夸赞,心中却难以自抑地直涌起一阵甜蜜强感!只见她也凝视着我,秀美的双目中闪动着奇异地灿烂光芒!
他们一时间就那样在白雪红梅中静静相视,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惊喜快乐!阵风吹夹起片片雪花梅瓣从他们身周眼前掠过,其景浪漫美丽之极、直若神话世界,景助人情,他们深深陶醉其中,物我两忘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忽而一笑,随后脸上便大现出些昏恍之色,喃喃说了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娇躯一晃就向旁倒去。
剑洲急忙纵上前将她协扶于臂中,但见她两颊赤红、双目闭阖,已然醉了过去……
秦川愈听愈是暗自心惊,到此禁不住插声喝问:“你可是随后自己也不胜酒力、乱性失制,趁人家醉昏之际,做出了什么当须负责的不轨之事?”
剑洲心神顿一回凛,忙正色坚否道:“不!爹爹,绝无此情!别说您也知道孩儿酒量甚好,就算是孩儿有一时贪杯过量之情,也绝对不会不制失检致做出这一等大背父亲多年教诲的卑劣下行来!”
秦川其实方才话一脱口,便也思信他再怎地也还不致就做出自己急虑起的这等行径,待听他说完,便即冷“嗯”了一声,释意不再究此。
剑洲端度了一瞬看明他意,便又回思接诉---他见那女子已昏昏睡去,当时也未想要将她安置往别处,即将她抱起轻跃上楼,因怕冻着她,便在炉堂旁拼起了两张桌子,置她妥睡在那上面,眼看她只是穿着皮靴的双足稍微蹬动了一下便再无反应,又顾起把她身上的那件皮袭为她严实掩裹了一下,然后去关上了阁门。
这样安置好她后,因怕有所浪费,他自己复归到先前喝酒的那张桌旁,两下喝完所剩残酒,随后便也在较为暖和的离近炉堂处寻了个地方靠墙一坐、自作休息。
因他那些天也算连日奔劳,是时已卸担任心情放松,又喝了酒,所以大感起困乏,不久便也睡得沉去。
那样酣然一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对实境中的身旁轻动有所醒觉。睁开眼一看,四处早已一片雪亮,那女子正蹲在自己旁侧面前,一臂置膝支颐,目光奇特、瞬也不瞬地静静凝视着自己。
剑洲那一时无虞未防她距自己如此之近,又是这样一副异样眼神。顿然微生羞窘,下意识便向旁避缩了一下道:“咦,你醒了?比我还早呢。”
那女子脸上也微露羞窘,放下手道:“我早醒了……”说着便又恢复自然,莞颜道:“看来你是真累了,睡得那样香。”
剑洲见她神智已清、丽靥如花,顿又大起昨夜欣情,且是时还格外舒畅道:“你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不觉着头痛吗?”
那女子摇摇头,一噘双唇,神情好生娇俏可爱道:“才不会呢,其实我平素酒量可是甚好的,只是昨晚心烦,才会那么快就醉了,但心里对甚事都是清楚的。”说完便又似先前那样静静凝视着他。
剑洲见她目色对己实有些古怪之意,正测不知是自己哪里不对,却看她忽又柔婉一笑、神态大变,显得娇羞不胜道:“你这人,倒蛮规矩的……”
剑洲这才有省她先前那般态意为何,同时回顾起夜里安置了她、又与她同室而休的这一情,不由微觉尴尬起来,正不知再说什么好,那女子已一站而起,语态转得甚是轻快道:“我去叫小二哥煮些热粥,待会咱们俩都喝一些好不好?”
剑洲似解围般忙对她点头一笑,方一动欲起、才发现原本是她穿着的那件红裘不知何时已围腰过脚地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顿觉一感,赶忙揭拿起那红裘站起先一审道:“你看你,我这身上早尽是风尘,足靴上更是沾满了泥秽,你就管也不管地把你这么贵重地裘衣盖在我身上,弄脏了可有多可惜呵?”说着便在那皮裘下摆见污处用力拍拂了拍拂。
那女子顿大流怜意的嗔道:“衣服值重还是人值重?”随即一阻他道:“行啦!脏就脏了呗,又有甚可在意的?大不了回去即扔!这件火狐裘虽确实价值昂贵,但对本姑娘来说却也没什么希罕的,本姑娘有得是同等的新衣换穿!”
剑洲不由一笑,便也罢手道:“看你爹把你娇惯成这个样子,你还只知对他负气,真是太不应当了。”
那女子登双目一瞪,大现异意恼色,但紧接着便似又大省不当对他如此的一消尽去,易转为一派示亲笑颜,双目黠谑一闪道:“喂,你可别光顾说我,我看你穿着气质也绝非平凡人家出身,想必是哪个武林名门大派中的公子,却这般注重节俭,你那家里也不知是怎么教的,就不怕外人笑你小气?”
剑洲不由又一笑道:“我只重操执自身品性,别人怎么看我又有何关系?”完后即大顾起先前感意,正态将那皮裘双手捧还给她道:“姑娘,你快自己把这衣服穿上吧,我身具武功且还不弱,冻不着的,何须你这柔弱女儿家舍顾自己的多相担顾。”
那女子欣然抿嘴一笑,却不伸手动接,反而一转将后背对向他。
剑洲微微一愕后便即会意,竟无生半分违意,当下将那件皮裘为她披在身上。
那女子在前系好衣带,侧回头眸波喜流,对他又大现先前一有的那副娇羞之色道:“谢谢你了,这位兄台。”完后便快步下了楼去。
剑洲追视了她一瞬,不知怎的便生感思:“这女孩儿家到底是女孩儿家,纵再娇纵任性、性强气躁的,也会时发害羞软态,却怕不知这般特种情态最易打动男子情怀、惹人怜爱。”
随后他便也甚怀欣味的转身信步又向往斜槛那边推开阁门,立外大吸了两口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放眼观望,上面是一夜飞雪后的万里晴空,下面是一片耀眼雪光中的怒绽红梅,景色辉映、美不胜收!那种心情真是舒畅得难以言喻!
少时那女子亲自端上粥来,唤他回桌边一起喝过后,他二人就又那样对坐闲聊起来,渐渐愈聊愈话多增兴,但觉甚是投缘得趣、尤有默契,谈到兴浓有趣处,竟还好几次不约而同地齐声大笑起来!
后来那女子又显黠谑地顾起问他:“嗨,过路人,小女子请教你尊姓大名?”剑洲一笑即告诉了她,随之又反问她,她也即笑意盈盈地答道:”我姓江,我叫江雪晴。”
剑洲边品思边念道:“雪晴?莫非正是白雪的雪、晴朗的晴么?”那女子颔了下首,微显愕色道:”你怎确知得?”
剑洲答道:”我只是对今时之景而测,未想正确,这可真是蛮有意趣的。”说着又不由感赞道:“好美的名字,江雪晴……”
这么一回念感味,他脑中却蓦然如电光划过般一动旁感,大是回顾思索起,她夜里从楼上跃下的那身姿显然也习过些武功,一身穿戴的衣服首饰件件都属华贵精美,再对此疏少见识的人也能看出是即使是一般富贵人家也难大有之物,再加她先前自己有出的关到家境的那些话,他这才似骤然一省,顿时大惊变色,一迭问道:“你姓江!莫非正是平北王江家的那个江?你,你是江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