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下便入至三月后,月明自去岁秋末与江涛那一别起一直深怀重挂的盼望可谓已达至盛,日日居守家中、寸步不出,每每反复追忖度测着江涛会怎样来寻到自己,想自己家府宅院这般豪繁深大,他来时如何能确知自己正在何处?甚悔当日未顾向他问个仔细清楚;但又纷绪无定的顾想起以前曾有告过他,自己家中一干儿女分了东西皆居在后花园中,他多半是会先探定得自己居所来寻,且既是要寻出自己去行甚事,那多半也不会是于夜中,因此尤其是在白日良时间,就连有出自己居所往花园内或是其她姐妹居处闲逛逛解解闷都不敢,只死守在自己屋里等着。然实可谓“天下事常难遂人愿”,天意弄人,往往愈渴盼烈望的事就愈难得偿实现,真是望眼欲穿、度刻如年的直等到了已是三月之末,也无见江涛半点身迹,她那颗心早也已是千番万次大起大落于希望与失望之间,萦经无数诸般纷杂不定猜测,饱受磨折、尽历煎熬,再每将那三月约期过逝一日,便如每添一分重大打击般悲苦伤怀、绝望创神,通日无安、彻夜难眠。
这日艳阳好天,却又是大废虚度,眼看着已近酉时,月明测觉又要无望,真似失魂落魄般地行到门上,无力相倚,好生凄惶地怔忡遥望着庭院外那早满园竞放的繁花艳景,只觉当此春意锦盛、怡热人兴的美境良辰,自己却周心一片灰落沉黯、大不相适。忽而一阵暖风拂过,也是夹道栽满花树、香花丽绽的庭院中随之千瓣纷飞、落红成阵,她更觉莫名伤感,似有些痴怅的呆呆看过良久,方才深叹了一口气,正感不堪相对的意欲返回内室去,万万也没能想到,就在这时,忽听就在后面象为家宅外之方传起了一声似异常清越的啸音!
月明心头顿然便是呼的一下剧跳!其实根本还不及反应思索什么的却便已明白了什么一般,可不过这斯须间,那啸声已一停消无,她登又生怕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全心紧起的侧耳凝听向那方,一时竟全不知还再当怎样,而又不过这斯须,那啸声又是一作响起!
月明这下再无丝疑,也不明就里的仅凭这一闻就即可辨定那啸声音态、发停时律正与江涛当日在山上之啸一样,同时又似彻底通明了他当日出此一行的预设蕴意,刹那间竟致异感激动得心颤身抖、几难自持!而那第二声啸音又已一停,她这才直如大梦惊醒般跳足便朝庭下冲去!
早一直在屋内暗自关顾着的四可登也又大腾惊急、紧张追叫:“小姐!你这怎么又似着了魔般的……”不料还未及说完,月明却又一掉头便冲了回来,竟险些直撞在她身上!却又丝毫无顾地急慌慌一下就搡开她,一头径直回入自己内房,从枕边翻出抓起早准备好的锦囊回身便又向外奔去!
是时跟前跟后的四可这次还哪能再稍疏时机?赶紧一把便强抓住她一臂愈急问道:“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去呵?”
月明耳听江涛那第三声啸已然响起,一时竟焦灼得眉目异变,大叛常态的凶硬狠瞪向她道:“你如今真是越来越罗嗦了,每一次都缠问个没完!我要干什么难道还真得事事向你禀报、得你允许么?喏这次你可给我听清楚,好好在这屋里待着自干你的,别再管我半分,不然我可是当真要恼的!”
四可早大是惊愕起,眼看她今番神气实是非比平常,不由张口结舌的一呆。而月明一说完自己那几句急躁之语,又还哪再待她无论怎样?当即抡臂便甩开她更是撒腿疾奔向外!
待奔至庭外花园中,那第三声啸早已歇去,再无作响。月明愈发断定那必是江涛所为,因先前早听测他传声之处似就在上次他随楚云飞来候二姐和自己的后墙外那条石板路口一方,当下也是愈发焦灼地边将锦囊系好在腰间边直朝那园后角门奔去,正只恨不能长对翅膀一下就飞越至外时,忽然远远发现前面斜方花树遮掩的一道中有一稳捷的小厮身影也正在前行。这下不由一生惊忌,下意识便缓步静声,正生躲避之意,却见那人也立住身形,举头正对着府外石板路那方似在凝耳闻察、追探思下。
月明这才清识出那人正是小五,继又省测起他此行何由,顿然大急,急忖了一下,索性也再无躲意了,复起步向他近去。而几乎同时,小五也已有察的转回身来一望,月明即高唤道:“小五哥!你通常不都是在前院的么,今这会怎么想起跑到这儿来啦?”一边已又加快成小跑地朝他奔上。
小五一见是她,也忙前迎了两步待她至跟前,微施躬礼道:“是你呵九小姐,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啦?”月明充作散漫的一笑道:“闲闷得瞎溜哒呢呗。”小五也微微一笑,即又神色一正,顾对起她前问道:“那你方才可曾听到这外面有啸声了吗?”
月明不由心头一紧张,“噢”了一声道:“好象……好象有听见,不过也不大真切……”虽是早有测备的又不过只虚应了这么一句,就已觉脸上大烧起来,竟不敢再正视他的转避过脸去,假装随意乱瞅着。
小五没觉出她有甚不对,只又复专注转顾向那方,满目思色的续道:“我头前正恰在花园口那里,听见这边有人发啸,又接连不只一声,就同他们说了一声,自己寻来瞧瞧,可这会又再全听不见动静了……”
月明即忙对他道:“那还再有甚可关顾的?你自可就此返回。”小五却全不为动,目中疑思更深道:“你不懂九小姐,再说你也没听清,那发啸之人听去好深的内力,可非比寻常,”说着已大现生动意欲道:“不如我就掠出去看一看。”
月明眼见他这一说起就要动步,登然直发一急,满怀顾重江涛间,再顾不起对他拟哄之愧,当下一拉他道:“唉呀小五哥,你这是莫名奇妙的多动的什么事呵?咱京城可系一等藏龙卧虎之地,武林百家林立、高手如云,这宅院外面又不是咱秦家专霸着的,青天白日的,哪个人随便那么啸两声,又妨不到咱秦家什么,咱们还当特地去察管一下么?再说人家也再没动静了呵,说不定已早自去了,更又有甚好看的?”
小五其实原先也就有些犹豫是否当值一管,这时听她这一语,大觉有理,续思相向,松颜意同道:“这倒也是。想咱秦家世掌正义、威名高赫,虽同时也招无数邪诡恶徒怀恨,但若敢来犯也不应于这大白天的、又发啸直若要先给咱们示警一般,没这个道理;就算真有此等居心叵测之敌,也自可等他寻入门来再说,咱秦家又何惧之有?不过前有那被花似真混入一次,且恰大害到了九小姐你,我心里一直是深怀愧疚、每思难安……”
月明顿真情急起道:“你看你小五哥,这都是在乱苛责自己什么呵?我哪里有被大害到?就那点小事还值你如此介怀重挂至今么?这普天之下任哪名门大派、豪府威户还能防保得万周不失?又有任哪人还能防保得不遇意外风险?你们这一干哥哥们一向就够辛苦够能干的了,若还存这种心、讲这种话,那可不是安心生份、还当不当是一家人呵?”
小五见她说得紧切诚挚,不由感意一笑道:“虽当然是一家人,可也终究你为主我为仆,我对小姐你当尽为仆伺奉本份,更哪当疏失职守……”月明顿噘起嘴大现不依的急欲再说,小五已又亲按了下她纤肩道:“不过在我心里,也是大视九小姐为亲妹妹一般,就再不说那些话了。”
月明即大现惯喜的撒娇态对他绽颜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小五实如视着一妹妹般对她又是爱悦一笑,然后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也别在这幽僻处多瞎转了,到前面去吧,那的花开得可比这好得多。”
月明这才又大是顾紧起暗存原欲,忙对他半是虚拟半是真怀的答道:“我知道小五哥,我原就是因心里有些郁闷才特意往这僻静处来的,想避了人自个散散心,你勿须再关顾我,我随便转一会儿自也就回去了。”
小五似现理解之色的一点头道:“九小姐,人生会遭遇很多变故打击,你一定要学会坚强,承受下来继续自己好好的生活。”这样关嘱了一句,方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