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顶先前立在一边,见他二人自顾说话、目下无人,就好象自己压根不存在一样。不由又是恼火又是没趣,脸上大感无光,此刻听到众人呼好鼓掌,再难相容,双拳一捏,手上各个骨节宛若炒豆般爆起一阵清脆大响!方才出声的那几人立时唬得缩头禁声,唯恐被他发觉,又有不少人都禁不住失口惊呼。秦忠在上首也不觉心神一凛:“这厮果然功力非凡。”
灭顶斜目见众人惊惧如此,心中满意,松开双手,歪头对着夏盎洋洋笑道:“小子,你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钻出来的,敢给我这样有恃无恐的捣乱?你大概还不知道本大师是谁吧?说出来不怕吓死了你,我就是灭顶!江湖人称关东僧王的灭顶!”说到最后这一句时大露声威,恶目耽耽的瞪着夏盎。万不料他非但没有被吓的半死,反而“哧”的一笑。要知许多江湖中人受得了伤,受得了痛,却最受不了别人的讥笑。灭顶登时恼羞成怒,暴喝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夏盎一甩宽袖背手于后,满脸嘲讽之色的连连摇头道:“灭顶?没听说过。我师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只听他讲过老庄孔孟,从未听他提起什么关东什么王的!”他这番话又是说得怪腔怪调的,甚显滑稽,旁边又有人难以忍住的笑出声来。灭顶再也按捺不住,啪的一掌,将身旁一张桌子击得粉碎道:“奶奶个熊!你存心消遣本大师来着!我也没闲功夫同你这后生晚辈在这里瞎缠,你有多少能耐,本大师一试便知。”说着一步上前,伸掌便向他身后右手抓去,却见他丝毫不能抵挡;当下握住了他右手扯向前再微一用力一捏,便试明他根本不会半点武功,果然仅是个文弱书生而已。
灭顶仰面“哈哈”两声大笑,心中却微生了些自失之意:“想不到我灭顶独霸关东强首十几年,今日竟在这江南水乡看走了眼。日后若让江湖上的朋友得知我关东僧王灭顶如此谨慎胆小,岂不要笑掉大牙?”其实不只是他,就连高坐台阁上的秦忠先前虽看那书生步伐身形不似怀负武功,却又见他胆大过人、气势非常,也有所怀疑他是真人不露相、故意造作。
灭顶又睨目道:“小子,你有些意思。本大师平生最看中的就是有胆量的人。你今日虽敢戏弄我,我且不杀你,只要你一只手就够了。”夏盎心中微微一惊,但觉他手掌一紧,便似有一股热气源源向自己手上传送,未几那只手竟如塞入火炭中般灼痛难当。只是他性格狂傲,不肯示软,反而仰面狂笑。灭顶瞪眼喝道:“你又笑什么?”夏盎已是痛得双眉乱抖,口中却兀自大笑、利语如流道:“我笑你空有一副好外形、一身好武功,却是胸无正志、腹内空空,原是草包一个!”
灭顶顿然怒火迭腾,目中凶光大现道:“臭小子,你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骂本大师是草包!我今日若便宜了你,那真是枉自为人!”他先前本是有意卖弄本事,否则早一把捏碎了夏盎手骨;这时手上更是加力,定要他当众出丑讨饶。
那少女忽然跑上去,拉住灭顶的一只胳膊拼命扯呼道:“你快放开他!”灭顶只肘弯微微一抬,便将她甩向一边,那老汉慌忙赶上扶住。夏盎见情大愤,一边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挣脱得开?一边放声冷笑道:“大师果然是一介高僧,身怀绝艺!即有这等本事,不去报效国家、扶救万民,却在这里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真是可笑呵可耻、可悲呵可叹!”灭顶反倒好笑起来,手上劲力不觉一松,转头对着周旁众弟子道:“我原说这些酸书生,屁用没有,只会写几个破字、念几句烂诗,就拿自己当什么人物似的,很有些嘴头逞能的功夫!你们听听这个迂生,都什么光景了,还同我讲这些个废话?国不国家的,干本大师个屁事!”说完便甚觉可笑的“哈哈”大笑,那些弟子都也跟着放声哄笑。
笑声中,忽听那少女异常清晰的声音又朗朗响起道:“大师,想不到你即没有德行,就连最起码的做人的道理都不懂。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师你方才那番话,枉为我大吴子民。”众弟子笑声立缓,全都回头惊望着这个柔弱盈瘦的女子。